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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两只企鹅呱呱叫


企鹅将枪收进了裤子口袋,再次和我道谢后微笑着上了车,他坐在后座位。我打赌他肯定没有相信我刚才说的那番鬼话,否则他应该坐在副驾驶。

        身后那道难以忽视的灼人视线令我心惊肉跳,我总感觉他在酝酿着打断我颈椎的计划。

        但当我回过头时,企鹅正无辜地注视着我,宝石般剔透的蓝眼睛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光芒,似乎在控诉我不该这么恶意地揣测一个小可爱。

        他的头发还没有干,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像一只刚洗过澡的猫崽。

        “科波特先生,也许你应该修剪下刘海,它们有些遮住了你的眼睛。”我在短暂地与他四目相对了几秒后就脱口而出,他双眼有一种令人沦陷的魔力。我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上百种形容词,却无法准确地将它们描述出来。

        于是我产生了一种深沉的无力感,绞尽脑汁想到的词汇却依旧不尽人意:“那是非常漂亮的瑰宝。”

        “非常漂亮。”我固执地强调。

        我跳跃的脑回路似乎再次令企鹅一愣,他被我逗笑。片刻后,他扯了扯唇:“谢谢。”

        企鹅可能是为数不多懂礼貌的反派,大多数情况下,声音疏离客气却总带着几分笑意。他即使生气也是这样。

        在发动跑车之前,我关闭了所有的车窗,并将暖气调到最大。坐在我身后的是一个危险又可爱的小动物,我不能让他感冒。我把放在副驾驶上的食盒和饮用淡水递给他。老外没有多喝热水的习惯,甚至连保温杯都不贩卖,只能暂时委屈小企鹅吃这些放凉的东西了,他需要补充能量。只希望一顿不会伤胃。做完这一切后我目光专注地注视着前方,踩下油门。

        企鹅打开食盒,不出所料地发出了一声惊叹:“中国菜?”

        没办法,你总不能要求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在几天内学会做美式快餐。

        我该怎么跟他解释这具金发美妞的身体里其实蕴藏着一个来自东方的灵魂呢?我自己都觉得骇人听闻。

        我耸了耸肩,索性不再纠结这个,言简意赅地扯了个谎:“我曾经在中国居住。”

        然后我们双方陷入了尴尬,身为一个无药可救的直女,我觉得我总有把天聊死的潜质。

        一时间车内只有企鹅喝水的声音。

        明明和偶像同处在一辆车里,却连个合适的话题都找不到,这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我凄凄惨惨戚戚地握着方向盘,第一次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是那种可盐可甜的小仙女。

        反正尬聊也要聊。

        “那是一个有人情味的国度,他们都很友善。”我顺着刚才的话题硬着头皮继续向下讲,结果不负所望地再次踏进了另一个尴尬的境地。

        “well”企鹅的回话让我不至于陷入自闭,虽然他看起来不太想搭理我的样子,“具体点呢?”

        他的发音有种南方传统蓝调乐的味道,稍微带点鼻音,不是非常磁性却意外迷人得紧。他擅长说出一些挑拨离间或者蛊惑人心的语言,并且屡屡成功,除了智慧外也许还有小部分归功于声音吧。

        小部分。

        “如果在哥谭的大街上出现一个抢劫犯,人们大概率会视若无睹。”我思索着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但若是在中国,有能力的人绝不会袖手旁观。”

        企鹅沉默了,我通过后视镜看见他一只手臂搭在车窗边,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窗外移动的景象。

        以及,一口没动的饭菜。

        他这幅样子让我有点无奈,我微微蹙起眉:“不喜欢中国菜还是不相信我?”

        企鹅淡淡掀起眼皮,在后视镜与我的目光相汇。

        他面无表情。

        “我不会用筷子。”然而下一秒他又恢复了微笑,略带歉意的样子。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我也沉默了。

        我考虑不周,是的,我很抱歉。

        车子行驶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我零时租住的简易公寓,我选得位置偏远,但胜在价格便宜。

        停车熄火后我回头看了眼企鹅。

        他脊背略向前倾,深深地勾着头,呈现出一种颓废却紧绷的姿态,像是法国著名雕像大师罗丹所铸的思想者。单臂放在膝上,露出一截被海水泡得发白的小臂,破烂不堪的袖口显得尤为滑稽。

        察觉到我的目光,企鹅抬头朝我回以一个微笑,温和礼貌,往往让人忽视其中暗含的目的性。

        “到了吗?”他轻声询问,我注意到他嘴唇有些发白。

        我点点头,开始脱去外面的风衣。

        企鹅迅速移开视线,因我的举动惊得瞬间直起身子,并向后缩,甚至无意识地将手朝裤兜摸去。

        我没有忘记那里放着一把枪。

        他目前精神属于极度紧绷状态,别人的任何举动都会被恶意化,就像一只忐忑不安的雏鸟,禁不起任何风吹草动。我怀揣着这种猜测,干脆利落地把风衣往他身上一丢,“披着下车,外面没有暖气,突然的气温变化很容易感冒。”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企鹅收回了正欲掏枪的手,而我则陷入了又一轮的自我埋汰。我明明想表达对他的关心,语气却平淡无奇,波澜不惊,显得毫无信服力。

        我很抱歉。

        “抱歉,朋友,”企鹅错愕地抓着我的风衣,微微眯起湛蓝色的双眼,如同太阳跌进了层层涟漪的深海:“你似乎想让我披着女人的衣服?”

        他太可爱了。

        “这是中性风款式,就算披着也不会显得很奇怪。”我挑了挑眉,将语气刻意放缓,试图营造出一份真挚感,“就一段路,没人会注意你的。”

        听起来好奇怪。

        “不不,你的收留就已经令我不胜感激了,我喜欢雪中送炭的友谊。”他努力维持着僵硬的微笑,将风衣朝车座中间的空隙塞过去,礼貌地推辞着,“衣服就不需要了。”

        我挠了挠头,开始了新一轮的发言,试图让他改变主意:“你可以穿里面啊,外面再套自己的衣服,不会很尴尬的。”

        我觉得我在哄一个三岁小孩儿。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次理都不想理我了。

        很好,鹅三岁。

        企鹅一言不发地开车门,抬步下车,没有温度的光线程序化地折射进透明的敞篷。毫无疑问,地下车库比外面要阴冷几倍。我看见他缩了缩脖子,身体细微地颤抖了一下。

        我攥紧肩上的风衣抿了抿唇,快步追上去,在企鹅惊诧的眼神中往他身边挨了挨,他破旧西服的腐烂味道毫不客气地涌进我鼻腔。我扯起风衣抖开,将一半儿盖在他身上。

        我耸了耸肩:“一人一半。”

        他身体僵硬了一瞬,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拒绝。

        他身上有伤,原本就腿脚不便,还时不时被脚底下不规则的小石子硌到。菲什抄起凳子往他腿部击打的几下令他备受折磨,几乎是小幅度地挪动步子,我不露痕迹地轻轻扶住他的腰。

        企鹅习惯性地观察周围的环境,皱眉得出结论:“这里不适合独身女性居住。”

        我抬起眼,和他一样打量起了周围。

        “这里不是哥谭。”我对他说。

        这里不是哥谭,没有随处可见的暴//乱,即使我居住在离市中心四公里外的小角落,这些都不会发生。

        我抬手看了一眼表,十一点五十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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