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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章 皇后解禁,前朝遗叹越今朝(下)


那侍卫见清乐晕过去,便立即将清乐拖到一个不显眼的枯草丛里,而后便带着洛儿给的食盒进了皇城司,将其交于杨旻。

皇城司的大牢里,杨旻拿着从食盒里取出的册子,对着上面的名单再次审问那几个未能屈打成招的仁明殿宫人。

“你们的嘴硬不要紧,就不知道你们的家人是否个个如你们这般皮贱骨硬呢?”

那几个已经血肉模糊的宫人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到杨旻手上的册子,已经绝望求死的眼睛里又透出了点点挣扎。

可悲!苍天居然连这点的忠仆的气节都不舍得成全他们。

“他们的家人骨头硬不硬与你杨都知的差事可没有半分关系。”

正当那些宫人血泪欲下之时,只见刘媛带着几十个御前的侍卫就站在皇城司的大牢门口。

既然能悄无声息地进来,定是已得了官家的口谕,杨旻想问他擅创皇城司大牢的罪过已经是不能了。

还未等杨旻反应过来,刘媛便命人速速将杨旻手里的册子夺下,在场同杨旻一同的侍卫和宫人均被拿下。

拿到册子的刘媛闻了闻,对杨旻道:

“这上头还浸着枣仁酥的味道,这卧月居的点心当真是味香持久啊!”

杨旻这才知晓,刘媛早已经洞悉了他命人与洛儿传递消息的事情。

可他却不知自从清乐拿着孟远的书信去拜访刘媛,请其照应之时,二人便已经计划好了里应外合之策。

当两个洒扫的小黄门禀告洛儿已经单独行动后,清乐和刘媛便一前一后地暗中跟着洛儿。

为防打草惊蛇,刘媛先躲在暗处,让清乐先试探那食盒中是否真的暗藏玄机,如果真有不对劲,清乐和刘媛约好,以“食盒里有枣仁酥”为号,届时刘媛便会带着官家的亲卫上来拿人。

可就在清乐被打晕,只喊出半句“食盒里有枣仁酥”之时,刘媛却迟迟未出,任凭清乐被人打晕,这是为何呢?

并非刘媛未听见清乐的口号,也并未他不想出来救清乐,只是因为有官家的圣谕,要引蛇出洞。

所以刘媛只能等洛儿和那皇城司的侍卫离去后,一边带人跟着那侍卫进了皇城司,一边命人将清乐抬到太医院医治。

而官家这样吩咐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清洗皇城司的血液。

皇城司虽然为皇帝的特属机构,但是哲宗登基不久,皇城司内被李枢相和邓璋邓人塞满了自己人,哲宗常有耳目不顺之感,此次正好借着皇后的案子,将杨旻一党人全部铲除。

而杨旻和洛儿被抓后,已经走出宫外的邓夫人也被召回文德殿。

面对哲宗,邓夫人未吐一字,只说了句“妾身有罪”便撞柱而死。

她这一撞,保全了邓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自己入宫遇不测,官家为了安抚大臣,也只能暂不追究。

而她这一撞究竟能换邓府几日安宁呢?知晓事情前因后果的孟远默默在心里想到。

所幸的是眼下抓住了皇城司屈打成招的证据,自己姐姐行厌术诅咒刘婕妤和福幽公主之事便也能不攻自破了。

哲宗下旨解了皇后孟染的禁足,并准许孟远入仁明殿探望。

许久不见家姐,孟远进了仁明殿后,见孟染虽然消瘦几分,却神态自若,并无大悲大喜之态。

如此,孟远便也放心地在仁明殿吃了茶,用了姐姐亲手做的茶点。

临行之时,皇后孟染命厨房捡了杏仁奶酥和枣糕等几类香甜的点心让孟远带上,并命迎儿将自己陪嫁妆奁中的点翠镶珠步摇取出,用一个雕花红木盒子装了,一并交到孟远手中,道:

“我虽被禁足至今,但这外面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二,此次我能脱罪,清乐姑娘帮了大忙,我没有什么好东西,这点心和簪子,还请你转交与她,替我好谢谢人家。”

孟远欣然接了,又笑着对家姐道:

“我也为家姐忧心奔波至今,为何皇后娘娘不赏我点东西。”

孟远这只在家姐面前的油嘴终于让皇后的嘴角渗出了丝丝笑意。

出宫之时,孟远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拿着装了步摇的盒子,正欲上马奔向林府,却见不远之处,清乐一身白衣等在夕阳中。

二人心照不宣,都为彼此的姐姐而来互相道谢。

你谢我孤身犯险,暗中取证,解宫中禁足危机;我谢你堂上雄辩,节节击破,救三人脱罪狱中。

从宫中回府的路上,孟远将皇后的心意交于清乐,还说到这木盒中的首饰可是自己姐姐陪嫁之物,清乐听后,会心一笑,收着首饰和点心回了林府。

第二日,孟远奉圣命审问洛儿和杨旻一干人等。

酷刑之下,杨旻支撑不住,便招认自己受邓璋之恩得以晋升都知,因此也领了邓璋之命,在宫中与洛儿通消息,只等洛儿将册子一送到手中,便立即想法坐实皇后的罪名。

见杨旻没能挺住,洛儿便一言不发,拒不交代自己如何自己获得册子,更不坦白此前自己与严允所通信内容,只说自己与严允之间只是男女私情。

“宫女与太监?私情恐怕是没错,只是并非男女之情,是兄妹之情吧!”皇城司的审讯间很静,闻声便知是梁陌来了。

孟远知梁陌定不是为看热闹而来,见他手中还带着一册卷宗,便径直拿了过来。

展开一看才知,这是份在大理寺挤压已经的案子,所记载的是熙宁年间户部官员严礼被革职发配儋州的案子。

“严礼”孟远淡淡念出这名字之时,洛儿突然抬头死死盯着孟远手中的卷宗。

“当初严礼因阻碍新法施行,而被举家发配偏远的儋州,途径吉州之时严礼夫妇便病死,而他的一双儿女也不知去向。”梁陌转身对着孟远解释完,又走近洛儿道:

“巧的是,当时还在户部任侍郎的邓尚书正奉命巡查吉州,据当时随行人员称,邓璋回京后便带回了两个孩子。”

孟远听梁陌的话,心下便也猜到了八分,当年邓璋所带回的两个孩子不是旁人,正是严礼的一双儿女,也就是如今的洛儿和已经死去的严允。

于是孟远便站起来,故意同梁陌叹到:

“如此说来,严礼的两个孩子应当被邓璋所救,天不断他严家香火,奈何那孩子不争气,偏要断了根底,进宫为奴为婢,如若严礼泉下有知,恐怕也不想再认这不肖子孙。”

而一旁的洛儿自梁陌进来之时就一直在压着情绪,本想带着这段苦痛的记忆死在狱中便也罢了,奈何如今竟有人又将它翻了出来。

更加听到有人如此贬低自家兄长,瞬间十几年在邓璋手下所受的委屈和对双亲含恨而终的愤恨,都顺着眼泪喷涌而出。

此前为了隐藏身份,即使得知兄长死讯后,也只能强装无事,如今自己已经被抓,成了邓尚书的棋子,便再也无所顾忌了。

想到此处,洛儿长笑了一声,便道:

“你们如何懂得家破人亡的感受!当年我们全家发配儋州的一路上遇到的尽是巴结那王安石的狗官,为了表忠心,只一味的作践为难我们。”

说到伤心处,洛儿吸了一口气,又抬头低声地对着孟远和梁陌道:

“你们可知,我的双亲并非死于病痛,而是死于断粮!”

见洛儿已经承认自己的身份,孟远便也知晓是邓璋案安排他兄妹二人入宫为眼线,孟远又问:

“你们全家的遭遇确实可怜,可你们经受了旁人的欺凌,当知被人作践的苦处,为何你兄长严允还如此凌辱清音坊的雨眠?你们又为何听命邓璋,构陷皇后娘娘?”

“你当他邓璋为何养我兄妹二人?受人恩惠,便身不由己,且我和兄长都恨极了朝廷上那帮新党人士,是他们害我父亲被革职查办,我二人虽被邓璋利用至此,但能耗死一二个新党人便也值了。”

说罢,洛儿又落了两行泪,眨了眨眼睛继续道:

“至于雨眠姑娘之事,是兄长不对,当年若不是断粮,我母亲便不会用自己的血来喂我们,自那以后哥哥便渐渐染上了吸女人鲜血的怪癖。”

“兄长自知罪孽深重,便也将命亲手交到了雨眠手中,她也算报了心中仇恨。”

听了洛儿这话,梁陌不禁笑道:

“你兄长如何被杀你当心中有数,何必用此来为他粉饰。”

而洛儿则哂笑道:

“兄长在邓府受过数年的训练,若不是有心成全,你们真当雨眠一个弱女子能得手?”

从皇城司大牢出来后,孟远不禁想到:

严允和洛儿不得已的报恩也好,邓夫人和雨眠的甘愿牺牲的成全也罢,都只是朝堂争斗之下的一叶浮萍而已。

而朝堂争斗必会内耗,只看那派遣使臣入夏一事还未能定夺便可知吏制的混乱足以拖垮一朝政务。

不知官家励精图治的宏图大愿被耗了几分?大宋朝赤若红火的国运还有几何?

自己本一心回避党争,可自从庆州回来后,家姐姐被诬陷,自己也曾欲用把柄威胁严允,接而险陷于囹圄,清乐也因为帮自己搜集证据而在宫中受伤。

看来,他宁清侯孟远也同那洛儿一样,因诸多的不得已要身险局中。

如此,实非自己所愿,终有一日要远离这内耗的朝堂。

只是眼下,丝毫喘息机会都不能给他邓璋了,所幸自己手中还有一张牌未打出。

想到此,孟远便赶紧驾马回府。

回府后,任羽向其禀告,柳白的妻女今日被人杀害于驿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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