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赌书泼茶
午后骄阳似火,夏风拂过,掀起阵阵热浪,桃色的夹竹桃花夹着竹叶状的叶子在风中摇曳,紫薇花朵随风而舞,并蒂荷花莲叶纹的大青瓷缸中,几只金鱼躲在水草下躲避着直咧咧的太阳。
墨兰坐在一旁的小凉亭里,轻摇着手中的墨兰花团扇,盛长枫坐在她的对面,笑意盈盈的喝着毛尖。
“三哥哥,你最近可有去看过小娘?”
盛长枫放下手中的盏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没有,爹爹一直不让我去看小娘,也不告诉我她在哪。”盛长枫一向害怕盛纮,只要盛纮一拒绝,他就不敢再继续追问了,他偷偷去找过郊外的好几处庄子,都没发现林噙霜的踪迹。
“墨兰,你别急,小娘她肯定没事的。”盛长枫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墨兰还是在安慰自己。
“嗯,三哥哥,我知道。”墨兰说罢随手扯了一把身边的紫薇花,她一个翻手,花瓣纷纷扬扬从她的手心散落。她依稀记得,盛明兰偷偷去见过林噙霜,只要这几日偷偷观察着盛明兰,尾随着她,便一定可以找到林噙霜的下落。
天真的太热了,即便边上摆着冰鉴冰碗也依旧酷暑难消,墨兰靠在靠椅上,只觉得脖颈衣襟处湿湿糯糯的,十分不舒服,手中的团扇也摇的更快了。
盛长枫觉得,盛墨兰的样子太过平静,平静的不像她。
三朝回门,于墨兰而言就是坐了一整天的冷板凳,无聊至极,好在一天很快过去。日薄西山,梁晗与墨兰便套了车回府。
明明该是热热闹闹迎墨兰回门的,可去了盛府,王氏让明兰给她难堪,宴席上个个都忽视她,她又不是真的没心没肺,铁打心肠,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委屈难过的。
一路上,墨兰不言也不语,执着团扇靠在金丝软靠枕上,透过一丝窗缝看着外面热闹繁华的大街。
心里没由来的烦气一股孤独之感,她就好像是那无根的浮萍,没有任何人可以给她依靠。
梁晗瞧着一言不发的墨兰,突然掀开帘子,也不知与车夫说了什么,车夫立刻就掉转了车头,往另一个方向去。
白日里,回门宴上,如兰喧宾夺主的做法有些欠妥当,海氏便想着去陶然馆与如兰说道说道。
一进屋,就瞧见明兰正坐在灯下绣着帕子,而如兰则坐在圆桌旁吃着点心。
明兰如兰二人各自放下手中的东西一齐给海氏行礼道:“二嫂嫂妆安。”
“二嫂嫂,你怎么来了?”如兰笑眯眯的走上前去,揽着海朝云的胳膊。
海朝云拍了拍如兰的手,语重心长道:“五妹妹,听嫂子一句,墨丫头到底是自家姐妹,如今她都出嫁了,你们寻常也见不到,何必不好好处着呢,叫外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咱们家?况且,墨丫头嫁进了伯爵府,姐妹间将来指不定能有个依靠,你想想呢?”海氏的确是长嫂做派,劝的苦口婆心。
谁知如兰全然不领情,反而振振有词道:“外头人怎么会知道我们家里姐妹的事儿?除非墨兰自己去说的。二嫂嫂,我与四姐姐的过节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厌恶我,我也烦见她,大嫂子也好好想想,便是我从此刻起好好的与她处着,难不成她就不会在外头说我坏话?难不成我有了难处,她就会鼎力相助?别踩我一脚便很好了!算了,我还是靠父亲母亲和二哥哥二嫂嫂罢。”
如兰有出身名门的母亲,官运亨通的父亲,上进努力的嫡亲哥哥,出身清流的嫂嫂,更有嫁进伯爵府的嫡亲姐姐,她有那么多人可以依靠,再怎么也求不到墨兰身上,她这般说,也无可厚非。
一旁早没了母亲,活的小心翼翼的明兰,无不羡慕着如兰,羡慕她可以率性天真,毫无顾忌的表达自己的喜恶,因为她的背后有无数显贵的人支撑着她。不像明兰,除了祖母,一无所有。
海氏被如兰堵的没话说,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便不再言语了。
夜幕降临,星罗棋布,月挂苍穹,清风徐徐,没了白日里的那股炎热,人也跟着清爽了许多。
“墨兰,到了。”梁晗先下了车,掀开帘子对着还在车里发呆的墨兰喊了一声。
“嗯?”墨兰回过神,抬起头,梁晗背着万家灯火,正朝着她伸着双手,墨兰后知后觉的将手搭在梁晗的掌心,宽厚的手掌轻轻一握,就牢牢的抓住了墨兰的如雪柔荑。
眼前五栋三层高的楼相对着,互相之间有飞桥相连,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通明,这便是东京府最大的酒楼——樊楼。
“怎么来这了?”墨兰疑惑道。
“听说樊楼新进了汾州羔儿酒,味道极好,我便想着带大娘子你来尝尝。”梁晗说罢,牵着墨兰的手轻车熟路的进了樊楼。
一进门就有小二热情的招呼上来,领着梁晗他们就上二楼,进了雅间,菜肴一个接一个的上,醇香汾州羔儿酒也跟着上了桌。
在盛府一整天,墨兰在宴席上吃的半点也不舒心,这会看着满桌子美酒佳肴,不觉食指大动,拿起银箸夹了口紫苏鱼,细细品味,格外鲜香细嫩。
“墨兰,你的三哥哥很关心你,很在乎你。”梁晗说着给墨兰盛了一小碗金丝肚羹,继续道,“而且你还有我。”
墨兰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梁晗,盈盈笑道:“谢谢你。”原来,墨兰今天在盛府受的委屈梁晗都看在了心里。
从樊楼回来,墨兰梁晗夫妻俩回了仪岚轩,闲来无事,便坐在灯下品着花茶,吃着点心,看看书,聊聊天。
梁晗是个附庸风雅的公子哥儿,看的都是些汉乐府诗;初来不久,墨兰对礼节掌握不全,未免在这高门候府里行差踏错,礼数不周,墨兰近日一直都在翻看与礼节有关的书籍,现在她拿在手中的是《周礼》。
一直盯着书瞧,实在乏味,让人犯困,秋江给他们上了一壶茉莉花茶,看着热气腾腾的茶,再看看手中的书,墨兰突然想到了易安居士与她夫君赌书泼茶的典故,便向梁晗提议,二人亦赌书品茗,既得知识入脑,又得茶香入喉,两全其美。
明月高悬,星罗棋布,树影婆娑,灯光葳蕤。仪岚轩内阵阵笑声伴着淡淡茶香在这无尽的夜晚里悠扬的传开。
“父为士,子为天子诸侯,则祭以天子诸侯,其尸服以士服。”金钗小步摇轻轻晃动,灯下的倩影轻握着白玉盏托嫣然而笑。
“嗯…”指腹摩挲的茶盏,梁晗略一思索,笑道,“这句出自《礼记丧服小记第十五》,第三百一十页。”说罢,举起手中茶盏一饮而尽。
梁晗拿起茶壶,又为自己添了一盏茶,指尖轻轻在桌上叩动着,他缓缓念道:“典祀,中士二人、下士四人、府二人、史二人、胥四人、徒四十人。”
这句墨兰记得自己看过,可一时半会想不到,看着墨兰愁眉思索半天却得不到答案的样子,梁晗轻笑着提醒道:“你两刻钟前你刚看过。”
“啊,我知道了,是《周礼》一百一十八页,《春官周伯第三》篇。”墨兰抬眼看着灯光柔和笑着的人,却越发看不透这个人。方才梁晗自顾自看着乐府诗,竟然还能同时记下她看的内容,当真不简单。
今晚是个极为平静安宁的夜晚,许是这几日梁府的闲言碎语太多,大伙都向着墨兰,万春舸学乖了,没有派人来仪岚轩骚扰墨兰,梁晗与墨兰赌书泼茶直至深夜方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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