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郁闷
寒风冽冽,大雪纷飞,万物凋零,唯有梅花凌雪绽放,清香悠然。
深山梅林,一间小屋隐在其间,炊烟袅袅,让这连绵百里的深山有了一丝生气。
小灶上炭火燃烧着,上头的素色陶茶壶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梁晗穿着一身厚实的淡青交领外罩一件狐白梅花大氅,坐在炭火旁,手上端着个白瓷茶盏,里头的茶早就没了热气了,而他却似毫无察觉般,依旧端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时不时的蹙起眉头。
“我说子晟,你如今儿女双全,怎地还愁眉苦脸起来了?”王屿说罢拿走了梁晗手里的茶,给他沏了一盏新的。
“唉…”梁晗叹了口气,清俊的脸上挂上愁丝,“我总觉得我家娘子不爱我。”
自打墨兰嫁进永昌伯爵府,她孝顺公婆和睦妯娌,对晗园里的妾室通房都很宽厚,对待梁晗也是相敬如宾。起先梁晗到也没觉得墨兰这样有什么不好,可相处久了,他越发觉得,墨兰并不爱他。
墨兰很少吃醋,在怀孕和月子期间,她还贴心的给梁晗安排好了伺候的人。墨兰有时候会用些小手段将梁晗从春风阁里拉回来,起初梁晗觉得这是墨兰在乎他,后来他就明白了,墨兰是与万春舸不对付,故意拉走他,气万春舸罢了。
梁晗与王屿说了他心中的困惑,王屿听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这不是矫情么?家里大娘子贤惠,给你安排妾室通房伺候着,你觉得她不在意你;若她整日里争风吃醋黏着你,你是不是又觉得她善妒?”
王屿这话问的,梁晗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墨兰若真是整日里争风吃醋黏着他,他可能就没这么喜欢墨兰了。王屿说的没错,他确实矫情。
王屿拿起边上的梅花枝,细细修剪着,一面修剪一面道:“其实嫂夫人真的很清醒也很聪明。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世间哪个女子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呢?我想嫂夫人出嫁之前必然也是想过的,可是想归想,没有哪个男人不爱美色,也没有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有些人家的大娘子,一颗心扑在夫君身上,百般讨好,到头来夫君变本加厉,妾室一房接一房的讨;也有些大娘子,生性高傲,眼里容不得沙子,天长地久,不也是怨偶一对?唯有像嫂夫人这般,对夫君温柔体贴却不百依百顺,对待妾室宽柔并济赏罚分明的才能在内宅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一个人只有一颗心,而子晟你的心不知掰成了几瓣分给了几个女子。而世俗却只允许嫂夫人的一颗心只属于你,她不敢将它完完整整放在你身上,因为不上心才不会伤心。”
这话如雷贯耳,梁晗之前从未想过这些。他自诩风流,尤爱美色,不论是万春舸还是盛墨兰,第一眼都是见色起意。万春舸身世可怜,楚楚动人,梁晗心生怜爱,为她讨了个名分。
初见墨兰时,盛家几个姐妹跌出屏风,姐妹们都狼狈不堪,唯有墨兰亭亭玉立,品格端方,容颜倾城,眉眼之中自带一股风流,一开口若出谷百灵般温柔婉转。彼时梁晗坐在吴大娘子身旁,对墨兰一见倾心,记在心头。后来又在马球会上遇见,他就更喜欢这个腹有诗书的女子了。
可惜吴大娘子看中的是盛明兰,千方百计的要撮合梁晗和盛明兰。梁晗本以为他和墨兰没了缘分,没想到墨兰跑来玉清观与他偶遇,说亦倾心与他。那时他只想着要娶墨兰回家,也是昏了头,才想要奉子成婚。
后来,事情暴露,本以为墨兰有了身孕,为了梁盛两家颜面,吴大娘子会立刻同意墨兰进门,哪知她还是不死心,想要盛明兰嫁进来,而墨兰则跟进来当小。他自然不同意,吴大娘子在他面前一面说墨兰只是算计他,她爱的只不过是伯爵府的荣华而不是梁晗,一面又将盛明兰夸的花一般的好,可他却越听越不耐烦,直言只要墨兰,不然他就不娶大娘子了,为此他还绝食过。
后来,盛家老太太亲自上门说和,吴大娘子也是借坡下驴,容易了这门婚事,梁晗才如愿以偿的将墨兰娶进门。
经过这些日子相处,永昌伯爵府上下人人都夸墨兰蕙质兰心,就连起初不看好她的吴大娘子也对她刮目相看。
墨兰一开始就是在算计他。
梁晗郁闷了,将手中的茶一口闷了,而后举着茶盏朝王屿道:“把你春日里埋下的梨花白挖出来喝了吧,我心情不好,想喝酒。”
“你惦记我那几坛子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王屿无奈的耸了耸肩,道,“罢了罢了,拿上锄头,咱一起去挖吧。”
梁晗飞快起身十分麻利的从墙角拿起了锄头,掀起淡竹帘栊,寒风呼啸着灌了进来,也没拦住他要挖酒的心。
一束红梅,在如云的白梅林里鹤立鸡群,树下红色的花朵映着洁白的雪地,倒是别具一格。
王屿一锄头下去,雪花与梅花交缠在一起,白雪也染上了梅香。
不一会儿,一坛梨花白就挖了出来,梁晗拍了拍坛子上的土,抱着冰凉的坛子,掀开封口,一股悠然淡雅的梨花香扑鼻而来,他直接高举酒坛,灌了一口冷酒。
酒入口中,冰寒刺骨,可他就是喜欢这个滋味。
是算计又如何?他就是喜欢墨兰。
时光若白驹过隙,一个月时间眨眼功夫就过去了。
瑾哥儿的满日宴上,永昌伯府的远亲近邻都来了,礼物堆积如山。盛家作为墨兰的娘家,虽内里和墨兰有所龃龉,但面上也是欢笑晏晏,给足了双方面子。
墨兰月子坐的不错,身体恢复的也快,红光满面的抱着瑾哥儿来见客。
看着如此风光,如此招摇的墨兰,苗水仙几乎要气疯了。而今墨兰春风得意,万春舸却只能待在屋里期期艾艾。这一切的殊荣与风光本该是万春舸的才对。
可苗水仙忘了,即便万春舸生下个哥儿,满月宴也是由嫡母出面,根本没万春舸什么事。第二日,梦姐儿的满月宴,也是墨兰抱着孩子出来,万春舸只有待在春风阁里羡慕嫉妒的份。
书房里,东墙立着的红木雕花大书架上摆满了书卷简牍,不过大都是些志怪杂书,一旁的小案几上搁着一个青花釉鹅颈瓶,里头一枝红梅独秀。
梁晗坐在沉香木竹节纹的雕花长书案前专心致志的看着张图,就连墨兰出现在他身后,他都没有察觉。
墨兰看了一眼,梁晗看的竟然是燕云十六州的舆地图,这舆地图与整个书房的气质大相径庭,一点都不像梁晗会看的东西。
“墨兰,你何时来的?”梁晗抬头微笑着看着墨兰,她手上还端着一碟梅花烙饼。
梁晗很自然的接过碟子,尝了一口,夸赞道:“入口酥脆还有股淡淡梅香,真好吃。”
“这是我今儿刚做的,还没来得及尝呢,六郎喜欢就好。”墨兰觉得她看不透梁晗,他并不是外人口中的纨绔子弟,但他又实实在在的玩物丧志。
“这好像是燕云十六州的舆地图?”
“嗯,这是前些年大哥给我带的,我闲来无事就拿出来瞧瞧。”梁晗说着用帕子仔仔细细擦过拿烙饼的手,而后将舆地图卷了起来,用细绳系好,将它轻轻的放进盒子里,收进书柜。
“我听婆母说,过两日大哥哥就要回京了,三哥哥过不久就要参加春闱了。”墨兰顿了顿,试探性的问道,“六郎不若趁此机会跟着大哥哥出去闯荡一番,争个实实在在的功名?亦或是像三哥哥一样,下场应试?”
五城兵马司在本朝就是负责京师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火禁等事的衙门,没什么大的职权,也没有什么晋升空间,就是给一些公侯伯爵家的子侄们闲养老的地方,每日里画个卯就能回来,事情底下人就能做了,一年零零总总加起来也就个把月时间忙碌。
二哥哥未有建树,三哥哥现在只是个举人,梁晗若还安于现状,永昌伯爵府嫡系一脉只能被庶出一脉压的死死的。
“大哥英勇神武,跟着甘将军定能有一番建树,二哥在羽林右卫中历练,三哥四哥都在为科举准备着,家里有父兄顶着,内宅有母亲她们操持着,我乐得清闲。”梁晗说的很是理所当然,墨兰也只注意到了他理所当然的表情,而忽视了梁晗眸中那一闪而过的落寞。
墨兰有些急了:“难道你想一辈子倚仗他们吗?若有一日,我是说假如有那么一日,你所倚仗的人都靠不住了,你又该如何自处?你的孩儿们又该何去何从?”
梁晗默不作声,伸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山海志怪,翻看了起来。
墨兰拂袖离去。
这是成婚以来,墨兰和梁晗头一回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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