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谋
“不是我……不是我……是你自己要害人，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清水……清水……你别过来，别过来！！！”
万春舸从睡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她才缓过来，抓起袖子擦了擦满头的大汗，转头看向枕边人。
隐隐约约的月光下，梁晗眉眼舒展，睡得正香。
还好，六爷没有醒。万春舸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越发觉得闷得慌。
前些日子，万春舸总是梦魇，得了仪岚轩送来的安神丸，她渐渐也睡得安稳了。可不知怎么地，近几日又开始梦魇了，且醒来之后，总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连着呼吸都不畅。
待心口的不适感降下去，万春舸才轻轻躺了下去，生怕惊到了梁晗。
待万春舸呼吸渐渐平稳，进入梦乡，梁晗猛地睁开眼睛，借着浅浅月光，梁晗转头看向万春舸。
这张秀丽清雅，楚楚可怜的面容之下，藏着的是一副蛇蝎心肠。起先，听翠花和柳儿一番话，梁晗只是起疑，却也没有证据证明万春舸做了什么，可现在。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万春舸做过什么，她的梦魇呓语，已然出卖了她。
这一夜，梁晗再没睡着过。
日出东方，晨曦微光，百灵在后院里的碧桃树上来回跳动，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
梁晗坐在春风阁正厅的榕木交椅上，抿了一口茶，听着百灵悦耳的叫声，却越发觉得心烦气躁。
觉察出梁晗的情绪不对，万春舸不敢贸然上前，恐惹梁晗不快。
正巧这时，秋娘带着乳母，抱着梦姐儿进了花厅，万春舸赶忙上前，将梦姐儿抱在怀里。
“六爷，您瞧，梦姐儿笑了。”万春舸说着，抱着梁常梦走到梁晗跟前。
梁晗立刻坐直了身子，抬头去看襁褓中的婴儿，粉嘟嘟的小脸，嘴里吐着口水泡泡，软软萌萌，让人瞧着，心都要化了。
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让爹爹抱抱。”梁晗伸手，小心翼翼的将梁常梦抱了过来。
“前些日子六爷没来，梦姐儿都不大笑呢。”万春舸伸手轻轻点了点女儿的娇嫩的小脸颊，她笑的更开心了，“梦姐儿只有在见着爹爹的时候才笑的最开心。”
听到这话，梁晗的脸色变了变，万春舸是在变着法的想让他多来春风阁。
墨兰是在小娘跟前由小娘教导抚养的，当着梁晗的面没人敢提，可那些人背后的议论总是免不的。梦姐儿也是庶女，可梁晗不会让她被人非议。
万春舸生梦姐儿时难产，坏了身子，以后不能再生育，梦姐儿是她唯一的孩子，梁晗本是想让梦姐儿在她身边多待几年再交给墨兰抚养，如今看来，梦姐儿万不能由她启蒙。
向墨兰的吃食里投毒，当街让马车冲撞墨兰，这桩桩件件，都与万春舸脱不了干系。可无凭无据，又能拿万春舸如何？便是真的有凭据，梁晗也未必下得了狠手去处置万春舸。她是梁晗第一个女人，也是他第一个记在心上，想要怜惜的女子，不仅如此，她还是梁晗最敬重的大哥的表姨妹。
终究是他，欠墨兰一个交代。
梁晗将梦姐儿交给一旁的乳母，而后看向万春舸，道：“梦姐儿以后就交由嫡母抚养。”
“六爷？”万春舸难以置信的看着梁晗，眼泪簌簌而下，“春儿就这么一个女儿，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六爷就当可怜可怜我，不要这么早将梦姐儿带走好不好？”
永昌伯府就没有妾室抚养儿女的先例，万春舸起初以为，她一定会成为这个先例；但渐渐的，她没有那么肯定了，她现在只希望女儿能在自己身边多待些日子，以后去了墨兰那也不至于认贼做母。
“你不会忘了，你们是怎么议论大娘子的吧？”梁晗环顾四周，看着一屋子的女使婆子，目光最后定在万春舸脸上，他冷冷道，“你难道想让梦姐儿日后被人指指点点，说是小娘养的吗？”
“这事就这么定了，乳母，将梦姐儿送去仪岚轩。”梁晗说着，起身抖了抖长衫，道，“还有，我不想再从你们这听到任何关于大娘子出身的议论。”
万春舸难以置信的望着梁晗离去的背影，她试图从乳母手中抢回女儿，却被几个婆子给抓了回来。
她只觉得浑身冰冷，说不出的绝望。为何，为何会突然这么对她？是六爷发现了什么？还是盛墨兰说了什么？
待梁晗远离，万春舸彻底崩溃，她将桌上的花瓶一把砸在了地上，歇斯底里的吼道：“一定是盛墨兰这个贱人！狐媚子！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勾得六爷魂不守舍，让六爷如此如此薄待我！”
秋娘早就关上了门窗，屏退了所有人，春风阁外头也派人守着，万春舸这些话传不到外人耳中。
万春舸抓着自己的衣领，带着哭腔，看着秋娘，痛苦万分道：“明明，我才是先来的！明明是我先有孕的！这个晗园就该是我做主！凭什么，凭什么她夺走了晗园主母的位置！凭什么她能生下嫡长子，还要来夺走我唯一的女儿！”
心口愈发堵得慌，头晕目眩，万春舸吐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小娘！”秋娘一把扶住了万春舸，将她安置在椅榻上，而后出门去叫人来。
一架戴着永昌伯府徽记的二辔马车奔驰在宽阔的街道上。
墨兰坐在松松软软的座褥上，吃着秋江递过来的酸杏干。自打怀了瑾哥儿，墨兰就爱吃酸杏干，如今瑾哥儿都两个月大了，墨兰还是爱酸杏干爱的紧。
“秋江，这酸杏干不够酸，你下次换一家买。”墨兰说着又准备从秋江手里的八宝点心盒里拿酸杏干。
秋江忙不迭将点心盒盖了起来，劝道：“大娘子，酸食吃多了对牙口不好，今儿您吃的够多了。”
墨兰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不吃就不吃了。”眼神还是止不住的盯着食盒去看。
看着墨兰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秋江稍稍妥协道：“那……再吃一颗。”
“好！”墨兰开开心心的又吃了一颗酸杏干，满意的用帕子擦了擦嘴。
而后，她靠着灰青色引枕，手里捏着帕子，转头朝彩薇问道：“彩薇，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彩薇就等着墨兰吃完了来问话呢，她笑道：“回大娘子的话，婢子都打听清楚了，郑家老太太信道，常去东苑山上的洞元观参拜，每有大醮必定前往。”
“信道……”墨兰喃喃自语，突然就笑了，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三嫂嫂去的不正是洞元观么？”
“秋江，你去横大街买些孕妇用的东西，收拾收拾，明日我们上山去看三嫂嫂。”
“是。”
约摸过了三刻钟的时间，方才到了英国公家的私人小校场。
一个大院子，里头各种各样训练用的桩子，墨兰也叫不上名字，两排兵器并列插着，墨兰也就认得刀剑斧头。
水蓝色的襦裙上绣着朵朵祥云，袖口用绑带牢牢束着，云英髻上簪着一朵月白色宝石珠花，张桂芬伸手弯弓，恰如满月。
“咻——”一声，箭矢正中十米开外的箭靶红心。
“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墨兰满脸欣羡与钦佩。
“墨兰，你来了。”张桂芬放下手中的弓箭，大步流星的走到墨兰跟前，当真是英姿飒爽，气宇不凡。
墨兰莞尔一笑道：“我新做了些点心，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湘妃竹食盒一打开，碟子里摆着核桃红枣糕和白玉霜方糕，红白相间，小巧精致。
张桂芬笑着拿起一块白玉霜方糕，淡淡的梅花香气萦绕鼻尖，一口咬下去，香甜乳糯，甜而不腻。
“好吃。”张桂英说着又拿起一块核桃红枣糕，咬了一口，有红枣的香甜核桃的酥脆。
“不过，这糕点咱们一会再吃，我先看看，你这些时日练得如何了。”张桂芬说着，就拉上墨兰的胳膊，将她带到了校场中央，离木头人偶十米左右的地方。
一旁的女使初春拿上来一个小罐子，里头装着一堆石子，张桂芬从里头拿了一把石子出来，递给了墨兰。
“你掷一个试试，看看能不能击中人偶的头。”
墨兰随手拿了一个石子，用中指与大拇指抵住石子，凝眸看了一眼人偶，掌心绷直，中指用力一弹，石子飞了出去。
“嘣——”一声，打在了木头人偶肩膀的位置上。
张桂芬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道：“你才练了一个月不到，就能击中人偶，很是了得了。”
“都是师傅教的好。”墨兰说罢，挽上了张桂芬的胳膊道，“师傅检验过成果了，现在咱们就坐下来，好好吃吃茶点，说会话，一会再练，可好？”
“好好好。”
说话的间隙，已经有女使将茶水煮好了。
墨兰抿了一口茶，看着张桂芬发间的月白色宝石珠花，挑了挑眉，笑道：“你发间这朵珠花的工艺，很是细致考究，这月白色宝石瞧着像是禹州产的，莫不是小郑将军送来的？”
张桂芬抬手抚了抚珠花，笑道：“他回京当日送我的。”
“小郑将军眼光真好，这珠花很是称你。”墨兰指腹来回摩挲着茶盏，道，“也不知你父母何时才舍得把你交给小郑将军哟。”
“近日母亲与郑家嫂嫂时常小聚。”张桂芬说着，面上露出难得一见的娇羞。
看来，婆母那边已经和英国夫人通过气了，但，这速度还是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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