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墨寒辰松了手,陈放收回剑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捂住自己肩上的伤口,他拧着眉看了墨寒辰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心间猛地一跳,冒出一种极其荒唐的猜测——墨寒辰刚刚是真的想杀了他。
墨寒辰眼瞳极黑,凤眸眼尾染上他脸颊被剑气划伤的伤口淌出来的血,眼尾的小痣染上血色艳得诡异惊艳。
像个以人血为食的山精鬼魅。
陈放用力闭了一下眼,再睁眼时已不复最初的散漫无视。
剑光闪烁,台上打得激烈。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天剑宗弟子中流言不少,随便问一个人大概都能知晓墨寒辰这些年遭受过怎样的虐待,本以为他扛过陈放这么多招已经算得不俗,可谁也不曾料到,他居然能挥出那样的一剑,带着锋锐无比的剑意,以身为媒,将陈放重创。
这么疯的打法平常根本见不着,天剑宗练武场比试台上,众弟子往往都是为了切磋或是解决私怨才击擂鸣鼓,可怨恨再大,从未有人豁出性命只为将对方重创。
墨寒辰的一剑,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他浑身是血,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珠,比试台上绽开一朵朵以他的血绘就的艳红色血花,像是灿烂盛放的血色荼蘼。
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凤眸清冷,带着全然不顾一切的坚持执着。
他根本不狼狈。
陈放在他带着强烈意志的视线下,心念电转间冒出极其荒唐的想法:若是他输了又当如何,真的如江鱼所说放过他么?
可他修炼这么多年,若是连墨寒辰个毛头小子都收拾不了,传出去他的脸面又放在哪里?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输。
陈放咬牙,运转了身体内所有的灵力往佩剑上传去,剑身上染上浓郁的灵力白光,他猛地一睁眼,挥出一道凛冽至极的剑气,朝着墨寒辰席卷而去。
白光笼罩了比试台,飞沙走石之间,一声穿破皮肉的声音从比试台上传出来。
台下众人一愣,江鱼却再顾不得比试台非比武人员不得上台干涉的规定,脚尖一点便往台上跃过去。
白光消敛,墨寒辰倒在江鱼怀里,胸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一捧一捧浸湿江鱼垂在他身上的发。
陈放单膝跪在一边,原来握在手里的剑落在不远处——天剑宗比试台上有个不成文的约定,门内都是剑修,剑是练剑者最重要也是唯一的武器,甚至从剑冢内得到本命剑后,佩剑几乎成为与性命一样重要的存在,剑在人在,若是比试途中被迫脱剑,则判为输。
墨寒辰的状况实在太差,江鱼抱着他的手几乎控制不住地颤抖。
比武而已,何必以命相搏。
她嘴唇颤了颤,到底没说出来一句话。
却见他一身血色,神情依旧清冷,嘴角忽然弯起来,轻声道:“我赢了。”
江鱼不忍再看,当即回神抬手按上他胸口的伤,注入灵力护住他的经脉,又从锁灵囊里掏出一瓶瓶丹药喂到他嘴里。
台下众人也看清上面的情况,纷纷涌上来帮他们疗伤。
墨寒辰被江鱼抱在怀里,与陈放一行的弟子便朝陈放那边去了。
江鱼在旁人的帮助下将墨寒辰扶起身来揽在怀里,视线往陈放那边落下,便见他神色呆滞地盯着她怀里的墨寒辰。
眸光明明灭灭,神情像是羞怒懊恼,又像是惊诧不解。
江鱼没有心思关心他在想些什么,对那边几个弟子道了句“照顾好他”,便召出赤云剑带着墨寒辰走了。
墨寒辰说完那句话后便阖上了双眼静静靠在她怀里,江鱼咬紧牙,才忍住不训斥他的冲动。
尊严就有这么重要么,命都没了,谈什么以后。
她十分理解,但不能接受。
灵力罩护在周围,江鱼几乎是拼尽了全力运转灵力,将赤云剑的速度提到了最快。
转眼间便回到了竹间小院。
江鱼粗暴地用脚踹开了墨寒辰房间的门,将人往床上轻轻一放,便解开了他的衣裳,将他的伤口全部暴露了出来。
仔细检查了他贯穿胸口的伤,她才知晓方才究竟有多危险。
那剑伤就紧紧贴在他心脏大动脉旁边,若是往上偏上一分,她的救治再晚上一秒,以他体内经脉坚韧的程度,或许就要身陨当场。
江鱼气极反笑,越是这种时候还越发的冷静,护住经脉后,她便指尖运转灵力凝出水流,往他没有伤口的地方滚过去。
那水流顷刻间便被血水染红,江鱼换了数次水流,才将他身上红成一片的肌肤洗出原来白皙的颜色。
往伤口上撒了些药,她便拿了绷带将他上身和抓剑时被割伤的左手细细缠了起来。
墨寒辰一直未醒,江鱼又抬手将他被血水沾湿的乌发捋至耳后,露出他被血染红依旧显得苍白的脸。
拿了一张手帕避开伤口将他的脸擦净,江鱼才看清他脸上的伤,那伤斜在脸颊上,几乎就要划到他的眼角。
脸色因缺血而苍白,眼尾的小痣黯淡下来,薄唇紧紧抿着,眉心微皱。
江鱼抬手抚平他的眉心,看着他脸上的伤吐出一口气。
一番处理下来,她的心情也终于平复,但还是冷着脸看着眼前的小师弟,语气冰冷自言自语道:“若是我不救你,你早就死了。”
说罢又觉得好笑,明明以前怕得不行的人,现在居然会怕他死。
可他又何尝不是,他知道她一直在,于是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到底还是生出了人与人之间的羁绊。
让他自己待着根本无用,且他现在毫无意识,他体内的魔气未必不会趁他虚弱入侵他的识海。
江鱼便用水流替他清理了头发上的血渍,在床边找了一套干净的衣物勉强替他穿上,便扶着人坐好,开始为他疗伤。
灵力在他体内流转,她还分出数股灵力护在他的内府和心结处,其余的便尽数走在他的经脉中,将他受损的经脉修补上。
……
江鱼收手时,墨寒辰体内的伤已经被她大致修复了一遍,尤其是胸口那道剑伤,花了她不少时间。
她看着坐在他身前的人,无奈笑了一下,本来是她打算自己闭关的,看现在这情况,闭关又得拖上一阵,怎么说也得等他醒过来再做打算。
将人放平躺在床上,拉开被子轻轻盖在他身上,又放下了床边的幔帐,江鱼才伸了个懒腰,踏着步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又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反正现在天色还早,江鱼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顿时皱了眉。
她那时候只顾着将墨寒辰处理干净,却忘了她自己。
那时候是她将人带回来的,身上或多或少沾了他的血,现在血迹干涸,呈现出一种暗红的色泽,实在算不得体面。
江鱼决定沐浴一番,本想着在房间里放一个浴桶简单处理一下,忽然在记忆里找出一个地方。
那是原主在这座山头后山发现的一处温泉。
说来也奇怪,天剑宗在群峰之上,所处位置照理来说地热应当不足,居然还有温泉。
不过修仙界确实有些问题不能用她在21世纪掌握的知识来解释,江鱼只能勉强将那些都归于玄学。
反正有温泉是真的,墨寒辰现在还没醒,那处温泉又只有她自己知道,地处偏远,应该没什么问题。
做好决定,江鱼便即刻出发。
纵着赤云剑在空中行了一路,江鱼很快摸索到那处温泉。
泉水温热,尽头似乎还有泉眼涌动,发出阵阵水流潺潺声。
水面上水汽浮动,缥缈地随风而动。
温泉一半露天,另一半则掩在山岩下,周边的山石被泉水打磨得十分光滑,泛出莹润的光泽。
倒是个好去处。
江鱼大致检查了一番,确定安全后,便褪下衣裳踏进水中。
泉水温热,温度刚刚好。
江鱼靠在一块山石上仰头,闭上眼舒缓这些天的疲惫。
其实她从乌陌镇回来以后,精神便一直处在一种高度紧绷的状态,除了修炼,心里总隐隐紧着一根弦,不知为何,松不开,也根本不知从何而解。
且墨寒辰的存在,她说不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态,看她前几日那样子,再说不上心,明显自欺欺人,将人当弟弟一样养着,若是以后他还要杀她,那可真是没良心了。
江鱼轻笑了一声,收了思绪,抬手扬起水花将头发洗干净了——那时候还黏了墨寒辰的血,干巴巴僵成一束,泡了许久才化开。
她又泡了一阵,将身上都洗干净了,便换上干净衣裳御剑回去了。
……
她回来的时候,先往墨寒辰房间去了一趟,疗伤这么多天,他也没醒过来。
可能是伤得太重了吧。
不过江鱼没打算再继续再给他处理下去,剩下的毕竟还是要靠他自己。
月色洒进窗沿,夏夜晚风清凉,江鱼将他的幔帐掩了掩,避免他被风吹到——他现在重伤,屋子里有术法加持也并不热,万一受凉,又添麻烦。
回房间后,江鱼想了想,还是叫了团团,“后面还有什么必须要走的剧情吗?”
团团道:“短期暂时没有啦,不过你要好好修炼,后面的剧情可能会有危险哦!”
“……”
这话说的,难道乌陌镇这一次就不危险吗。
还能更危险,江鱼只觉得痛苦。
她抬手拉了拉嘴角,僵硬道:“行吧,墨寒辰的好感值有上下限吗?”
她现在这状态,若是不搞个清楚,她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该跑路,他的好感值为零,眼下看来,暂时不会有危险,但远没到能够离开的时候。
她可以让他成长下去,但绝不会将自己的命交在他手里。
“应该没有吧,你那时候不是一直负下去了吗,要是你继续欠下去,估计也是可以,不过可能会没命,哈哈哈。”
团团笑嘻嘻同她道,说完就遁了。
江鱼看了眼月色,收回视线又看到了那时候他们买回来的糖人——修仙界可真是不错,有灵力保护,食物居然不过期。
那尾游鱼在月色下泛出皎白的月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在一片银白里朝她游过来。
只是,墨寒辰当初,为什么要让那老者画一尾鱼呢。
或许只是他平日里煮鱼的次数不少,又或许是见她名字有这么一个字,就随口说了吧。
江鱼垂眸,又不愿意深想这个问题,脱掉鞋便睡下了。
……
次日,江鱼从床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踏着步子去墨寒辰房间。
她推开门便看见他散着青丝坐在床前。
脸色苍白,唇色浅淡,脸上的伤愈合结痂,伤痕延伸到他眼尾的小痣附近,看起来狰狞极了。
他气色比最初好上不止一分,见她进来,清冷的眸光仿佛揉碎了星光,他开口,嗓音嘶哑道:“师姐。”
“醒了,疼么?”江鱼走近他身边,拉过一张凳子坐下,轻轻翘起二郎腿,脚尖晃了晃。
墨寒辰抿唇,道:“不疼。”
“说谎。”江鱼瞥他一眼,毫不留情戳穿他。
墨寒辰眼睫轻颤,缓缓垂下来,没再说话。
“就那么重要么,若是死了呢,你根本不考虑后果的么?”
墨寒辰猝然抬眸,小心翼翼看着她,嘴角轻轻上扬,认真道:“下次不会了。”
他那眼睛看不得,也不知道这小师弟怎么回事,清清冷冷的眸子总是让她觉得带了一种委屈感,让人舍不得说重话。
江鱼收了视线,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那壶子里水都凉了,她便将杯子握在掌心里,用灵力燃了火苗微微加热,温度升高一些后,便转身回去递给他。
墨寒辰接过端在手里,微微抿了两口,问道:“师姐,你什么时候闭关?”
江鱼扯着嘴角扫他一眼,语气莫名:“不得等你稳定下来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墨寒辰端着杯子垂下眼睫道:“没有,我没事了,你可以……”
江鱼越想越气,开口道:“我说等你好了便是等你好了,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便抓紧时间修炼吧,下次和人比武,若是不敌又以命相搏,指着我又救你一次?”
墨寒辰先是一愣,随即轻轻弯了嘴角,闷闷地“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又觉得不对,抬眸一看,果然看见她又要炸毛的样子,唇角浅浅牵出小弧度,解释道:“会好好修炼,不会有下次了。”
江鱼垂眸看了他一眼,他的发丝散落披在肩上,平时清冷的模样掩在长发下,倒像只无害的大猫。
不过他脸上的伤着实影响他的颜值,江鱼思绪微转,便从锁灵囊里掏出一个绿色的小盒子,递给他道:“若是不想留疤,便擦这个。”
“不必。”他对这些并不在意,下意识便拒绝了。
江鱼顿了顿,道:“你的脸,有剑伤。”
她说罢便不自在移开视线,这话有点像是她觊觎他的颜值才说的,虽然她确实喜欢这张脸,但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何况这个人还是墨寒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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