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述一二过往(二)
(二)
紫木案前,一老一少,相视而坐,久不言语。
柳青青斜倚在墙,她实在闷得慌,嘴上憋不住话:“啧啧,你俩憋着干啥,有话快说。”
“老师,我……”吴越话才出口,却不知说什么才好,面色一沉,终是讲来,“学生没用,学生给老师丢脸了!”
“傻孩子,事我都听卿容说了。”贺知章长叹一声,“她为家中所迫,也是逼不得已,你就看开些罢。”
“杨卿容定来说情,唱得一出好戏。”柳青青面露讥笑。
贺知章继续道:“听卿容说,她本想连夜送你出城,可惜整晚找不着你。她今日来此,特地恳请我送你入昭文馆,习受经史书法,好正正当当成为生徒。”
柳青青又道:“那婆娘惺惺作态,真令人作恶。”
吴越闻言盛怒:“贺公子,我与卿容之事,你身为外人知之甚少,还望留些口德!莫平白污蔑她人!”
“我知之甚少?我知道的,比你多得是!”柳青青气上了头,当即解开发束,撕下两撇胡须,“你以为自己是凭什么,能出了会稽城还安然无恙?”
长发散落,先前的俊公子霎时化成美娇娘,吴越得见柳青青真容,一时木在座上,惊容溢于言表。先前种种狐疑顿时明朗,正因贺青州是柳青青,一切方才通顺。
“与你说个明白,她俩姐弟上门欺辱你那日,我在暗处看得一清二楚。”柳青青气不打一处来,倔起了股狠劲,“那日我原想着,只要你开口拒绝,就来出手相助,怎料从头到尾,你都没敢吱声反抗。”
“你把我送回的家?”吴越才知对方当时就在屋内。
“是我。后来你只顾连夜出城,根本不知杨家派遣几个杀手暗中尾随,等你这人跨过大江,那伙杀手就商量找时机下手。”柳青青说得轻描淡写,“要不是本姑娘全程护着你,在几人行凶前出手结果了他们,你还想有小命来洛阳?”
“结果……是指?”吴越不愿将“结果”一词往坏处想。
“就是杀了啊!一了百了。”
吴越话语生悲:“你既能拦住他们,何必夺人性命呢?”
“你当我想?当初我拦住那伙杀手,谁知他们不死不休,非说空手而回也死路一条。”柳青青闷哼一声,“我看杨卿容定觉此事蹊跷,认为你背后有股势力,这才来洛阳给贺大人说情。你还真当以为她是向着你?”
吴越听罢,百感交集,自己来此洛阳,本想着寻到青青,弄清她是否害人,不料竟是这般因果。知晓杨家打算杀人灭口,他心头万般滋味难以发泄,一时只好久默不语。
吴越忽而想起钟馗所言,说是青青害了数条人命,转又急问:“青青,你后来还害过人吗?”
“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我还有闲工夫去为祸世间不成?”柳青青大为不悦。
“你就别瞎琢磨了,青青为寻前世郎君,不知历经多少磨难,这等重情女子哪会平白取人性命?”贺知章抿了一口茶,“就是她口无遮拦,日后夫君可有得罪受。”
柳青青面色微红,恼道:“贺大人!”
“哈哈,没想青青姑娘也有羞的事。”看对方嘟囔着嘴,贺知章才是改口,“好好,不开玩笑,不开玩笑,你莫气坏了俏脸。”他转面吴越,出言安抚:“道子你看,女子心思最难猜,杨家是杨家,卿容是卿容,你自幼聪慧,想来能看透,昨日云烟,少驻心间。”
吴越“嗯”了一声,不愿深究此事,也是转言其它:“青青,你怎会成了贺大人侄儿?”
“还不是为了寻我前世夫君,其投胎之时,奈何桥上那灌汤的孟婆曾说,我夫君这辈子二十一岁就考□□名,可惜为官不久,锒铛入狱。”柳青青神情果决,“而今正是第二十一个年头,金榜题名不过十多人,符合生辰定他无疑,我可不愿他再受苦!”
吴越揣测道:“所以你就来找贺大人,请他帮你查中榜之人的生辰八字?”
柳青青点了点头,坦然讲来:“是啊。”
吴越一脸犯懵,望向贺知章,有些不敢置信:“老师,青青这般说……你真信了?”
贺知章同样不敢置信,只道:“这么个水灵灵的姑娘在门前跪了一日一夜,还能不信的?”他看了看柳青青,又道:“再说这位青青姑娘,这几日来也是帮了大忙,拦住了大批自荐考生,可比你整日瞎逛省心得多。”
听得贺知章责备,吴越低头认错:“学生知错,学生一定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柳青青从旁插话:“说你是个呆子,一点儿都不假。你恩师意思是要你好生在那啥文馆学习。”
“啊……”吴越这才会意,“多谢恩师。”
贺知章抚须颔首,轻笑道:“道子啊,明日出榜,洛阳事毕,你呢就随我去长安。今朝青青夫君金榜题名,明朝也该轮到我的学生咯!”
“老师,学生课业荒废已久,恐怕……”吴越自愧弗如。
贺知章打断道:“你才二十出头,说什么丧气话。为师翻阅卷宗,才知若按生辰算,金朝探花年岁五十有八,尚且孜孜不倦得以高中,你有什么好犯愁的?”
吴越本还想谈及钟馗之事,但念及青青在此,也不好提起。随后他听从贺知章安排,住进了院内二楼空房,此地正处国子监西北角,窗外可见院内全貌,倒是个清静居所。
吴越在房内独自呆着,可一想起种种往事,又免不了心烦意乱。当下正无事可做,这书生索性提笔开画,把钟馗样貌落在纸上,画的自是寻人告示。
泼墨于纸,日落于山,不知不觉,视线昏暗,已入戌时,吴越这才停笔点灯。灯亮屋暖,他停笔饮了口茶水,忽听门扉重扣,等不急应声,来人就是推门而入。
门口女子红唇噘起,如同受到莫大委屈,正是柳青青。她现下换回女装,浅蓝衣裙,白丝束发,美得不可方物,叫吴越一瞬间看得痴傻。
深怕对方察觉,吴越佯装生怒:“你怎不等允准,就擅自闯了进来。”
“那也成,我去把门关上,再来敲一遍。”柳青青说着就要出门。
吴越赶忙制止:“在下说笑的,青青姑娘找我何事?”
“找你算账!”
吴越愣了愣,只听柳青青继续道:“你不来洛阳的话,我也只好作罢,今儿既然来了,就得好好算算账。”
“在下与你两不相欠,何来算账一说?”吴越未明其意。
“你,你!你还有脸说,我快没脸见人了!”柳青青气急败坏,“地府画皮那日,你是不是在我脚环处落款了‘道子’二字?后来待被发现时,我怎都涂不掉,日后若跟夫君在一起,你……你让我如何是好!”
吴越想起确有其事,闻得柳青青又道:“那支九渊笔,你有没带身上?”
“带着。”吴越拿出笔来,略显奇怪,“青青姑娘,你怎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落在我家?”
“那根破笔,就你能用,不丢你那,我放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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