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对面
当天晚上沈乔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一切都异常清晰。
她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窄小的房间，陌生的一居室，床头有些年头的绿色闹钟显示这时是凌晨三点左右。
房间里有些凌乱，地板上铺着淡棕色的老旧地毯，一个丑兮兮的玩偶孤零零地落在床角，床对面摆着一张做工粗糙的墨蓝色工学椅，椅背上搭着几条漂亮的小裙子。
沈乔低头，发现自己身上也穿着一条可爱的小裙子。
一双稚嫩的小脚从裙摆底下露出来，她蜷了蜷脚指头，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经常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所以她起初并并不惊慌。
但她在房子里待了一会儿后就开始觉得不舒服，好像身后有人在盯着她，但回过头又什么也没有。
她不想再呆下去，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房门外没有灯，一条又长又黑的楼梯沿着墙壁向上，从她的脚下一路延展到黑暗中，台阶的最上面嵌着一道黑色的门。
她看着那道门，心里升起一阵恐惧，身体的主人似乎对那道门有阴影。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沈乔隐隐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她抚摸着湿漉漉的墙壁，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
心里一个声音告诉她，回去，赶紧回去。
她的脚却小心翼翼地踩着湿滑的楼梯，一步一步朝着那扇黑色的铁门走了过去。
呼，呼，呼……
湿冷的风不知打哪儿吹了过来，阴冷地撩起她颈间刺勒勒的碎发，她抬起小手挠了挠。
黑暗里忽然传出小孩咯咯的笑声，她害怕地紧贴着墙壁，怯生生地看向墙角的位置。
到处都黑漆漆的，她什么也看不见，可她觉得直觉那里有东西，可怕的东西。
沈乔一动也不敢动。
咯咯的笑声再一次响起来，并且逐渐朝她靠近。
沙，沙，沙
若有似无的拖拽声混杂着虚弱无力的□□声，从四面八方朝她聚拢过来。
是虫子，蛇，还是什么东西？
各种可怕的臆想让沈乔害怕极了，她发着抖转身极快地朝那间卧室跑去
黑暗再也按捺不住，张牙舞爪地朝女孩扑了过去。
女孩扑倒在地，害怕地蜷缩起身体，漂亮的圆眼睛紧紧地闭着，仿佛一头受惊的小鹿。
黑影俯视着女孩脸上属于恐惧的每一丝细节，身体兴奋到发抖。
好喜欢，好喜欢……
鼻腔中喷出炙热的鼻息，它兴奋难耐地朝女孩靠近，再靠近，然后朝着女孩细瘦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
啊！
沈乔从睡梦中惊醒，发现窗外依旧灰蒙蒙的，离天亮似乎还早。
她将卧室里所有的灯都打开，才看见卧室的窗户洞开，冷风呼呼地从外面灌了进来。
沈乔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走到窗边朝远处眺望。
城市里的星子灰蒙蒙的，好像蒙上了一层雾，远处的江面上静悄悄的，寂寞的江水泛着橘色的光，不见白日忙碌的船只。
沈乔拢了拢睡衣，正准备回去补觉，无意中一瞥却发现对面同一楼层的窗户边似乎站着一个人，并且正朝着她所在的位置看。
沈乔顿时心里有些发毛，赶紧关上窗户并熄了灯。
一番惊吓让沈乔始终紧绷着神经，她怀疑自己最近因为换了新环境所以有些疑神疑鬼的，于是在房间里点了一支安神的香。
一股淡淡的青竹香在卧室间弥漫开来，沈乔缓缓闭上眼睛，逐渐陷入沉睡。
这一觉睡到上午十一点，沈乔睡得浑身筋骨松软，软哒哒的一点做饭的欲望也没有，索性偷懒直接点了一份披萨。
手机上几个老师正商量着端午节去哪里逛逛，聊着聊着群里忽然丢出一张照片，这个月的宿舍值夜班排出来了。
学校住宿生这边要求晚上必须有老师值夜，怕的是晚上出现什么情况，而值夜老师基本上是每个老师都得轮一遍。
沈乔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点开看了看，发现自己这周值夜在周三。
周三离放假隔着一天，学生一般不怎么闹腾，沈乔还挺满意的，可她正准备放下手机，一个老师私聊她想和她换班。
对方周一晚上本来有安排，值夜有些不方便，几个老师里面就沈乔还未婚未育，时间看起来宽松，所以对方挑来挑去找了她换。
沈乔不喜欢这样，好像别人的安排就是安排，自己的安排随时要给别人让位。
可她现在初来乍到，同事之间关系本来就有点僵，再一拒绝以后还怎么处。
沈乔想到这些，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做完这些沈乔并不怎么高兴，她正准备挑一部好看的电影换一换心情，电话又响了起来。
作为一个轻微社恐，沈乔听见电话铃声时整个人的神经都下意识绷直了，等发现来电是沈隽，那种恐惧顿时更加深刻。
沈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他打来下一个夺命连环call之前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刚一接通，一连串的诘问接踵而至：
“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身体不舒服……”
“哥，”沈乔出声打断他没完没了地猜测，直截了当地问，“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
她知道他担心她，她也明白她小时候的那一次失踪让他留下了心理阴影，她都明白。
可他没有一点距离感的关切有时候实在让人有些透不过气，现在随着俩人的年龄渐长，那种窒息感更加强烈起来。
沈隽在电话里沉默了，良久后，他轻声道：“你住的地方我有些不放心，所以待会儿我有一份资料发你邮箱，你记得打开看看。”
沈乔疑惑道：“什么资料？”
沈隽没直接回答，他也明白妹妹不喜欢自己的紧迫盯人，现在她好不容易能心平气和地和自己讲话，他很高兴，所以并不想破坏这种氛围。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对了，你之前碎的那块玉我找了人修补，可那人说摔的太碎了，所以我又去庙里求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给你寄过去，你记得收。”
沈乔哦哦两声，说：“知道了。”
那块玉她小时候一直带着，到江市来之前忽然绳子断了，玉砸在地上碎成好几块，她也没有特别信这个，当时捡起来心疼了一会儿那块好玉，接着随手放在卧室梳妆台上。
没想到他留意到了这个，沈乔心里有些触动，开始在心里怀疑自己离开湖市的决定是不是做得有些太武断。
可等挂断电话打开邮箱，沈乔看着那份邮件的内容，整个人都快窒息了。
邮件里关于她所在小区的所有住户的资料被分门别类，并且那些有道德污点，有过案底的人被重点罗列了出来，甚至还贴心地为她贴了那些人的照片。
沈乔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楼下的男人曾经因为p进了几天局子，也不想真的隔壁楼的女人是谁谁谁的地下情人，更不想知道旁边一栋楼的某个人在某方面有特殊癖好。
沈乔无语地关掉邮件，怒吃了好几口香喷喷的榴莲披萨才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自己的消失，但她无意中看了一眼对面的屋子，忽然想到什么，再一次打开邮件。
输入对面楼层的房间号，沈乔耐心等待结果。
她以为会出来一个陌生的，油腻的男人的脸，但房间是空的，没住人。
沈乔不死心地手动找了一遍，还是一样的结果，对面没住人。
可没住人的话，昨天晚上的那道人影又是怎么回事？
沈乔越想越怕，整个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
最近自己因为到了新环境，压力有点大，所以产生了错觉？
沈乔想着想着，走到窗边小心翼翼撩起窗帘。
外面天气不错，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对面房子的窗帘拉到了边沿，看起来没有一点异样。
沈乔顿时放了心，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却不知对面的窗边，一只苍白的手一点一点撩起窗帘，黑沉沉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所在的房间。
一整个休息日，沈乔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用电影打发了。
她身边的人总是处不长久，毕竟没人受得了她哥没完没了的密切关注，所以渐渐的，沈乔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打发时间。
这样的日子简单又有趣，但总是过得很快。
一眨眼就又到了周一。
沈乔揉着蓬松的睡眼从床上爬起来，紧赶慢赶在学校铃响的十分钟前赶到学校。
进校门的时候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位置，那里空荡荡的。
但她一回头，却看见那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正逆着一张张充满朝气的脸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男人个子很高，长着一张极其引人注目的脸，可诡异的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除了沈乔。
一个学生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走过，仿佛那里根本没有人，可身体却很自然地为他让路。
沈乔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男人若有所感，抬头看向她。
教学楼的发现忽然爆出一声惊呼，接着一声似沉重的水囊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响起。
人群里爆发出惊惧的呼喊，然后猝不及防地朝着校门的发现奔跑。
沈乔神情有些怔忡，被人群冲撞地站立不稳，即将朝小池塘里栽倒，斜里有力的手臂伸过来轻轻带了她一把。
一股奇怪的气味扑鼻而来，似泥潭淤滞的泥，似经年蓄积的死水，又好似腐烂变坏的落叶。
男人那双死气沉沉的眼低头淡淡地看了沈乔一眼，那一眼和看一块挡路的木头没有区别，接着在人群中从容离开。
沈乔看了一眼男人远去的背影，心跳得异常地快。她随手抓住一个惊慌失措的学生，急问道：
“前面出什么事了！”
那个学生一脸仓皇地答：“有人从楼上跳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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