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迪伦并未在首都星待太久，半个月后，他向明溱发了一张在星港大厅拍摄的照片，照片显示候机状态，年轻男人坐在出发区的座位，掀起帽檐来了张丑自拍。
明溱看到消息时是深夜，他已确定离开。
最近学院里安排了一系列新的训练，明溱很少有时间推进她的计划，往常她从来没有在一个目标上耗费过这么长时间，虽然按计划的期限，本就可以长期潜伏，但至今毫无看得见的成果——不免让人有些心浮气躁。
打开光脑里的秘密通讯列表，最上方是明洧，黑色头像在第二位。
她点开黑色头像。
belle：「我仍希望去军部，但需要契机。」
对方发过来一个字：「等。」
belle：「清园巷没有s+机甲的图纸，军部大楼八十层以上的禁区，一定会有。」
明溱静静坐了片刻：
「我能确定，陆钧信任我。」
过了一会儿，黑色头像闪烁起来，他接连回了好几条：
「军部大楼安保严密，不能强行潜入。」
「贝儿，你暂时安全地待在科大就好，一切以隐藏身份为要。」
「我已经通过其他渠道在想办法，只是目前还没有好消息。」
明溱逐一将对话框里的文字读完，回复ok。
她不打算再聊什么，正要退出，对方却忽然发送语音通话请求，熟悉的沙哑的男声，听起来依然亲切。
“我手头有另一个任务，也在首都星，想玩玩吗？”
往日明溱喜欢到不同的地方，见不同的人，暗舟排名第一的belle绝非虚辞，但这次，她没有立即接下新任务，反而说起一些完全无关的话。
“我记得，从前偶然谈论起机甲技术的三次突破，你说s+机甲是近乎完美的武器。”
从a级到s级，不经专门研究，很难确切地说出具体性能的区别何在。机甲的综合作战能力——防御，速度，强攻击，三者缺一不可，而往往不能兼得，每一次机甲技术上的重大突破，就是完成了一次综合能力的全面提升。
“那时我还什么都不懂，但我对机甲武器的向往，对人所能掌握的力量的向往，从那个时候开始。”
记忆中，刚二十出头的男人，坐在那艘破烂飞船的驾驶舱里，对着两个脏兮兮的小孩笑，他给姐弟俩讲了三个月故事，直到失去导航系统的垃圾船有惊无险，迫降在一颗荒凉的小行星。
在茫茫宇宙中失去方向，仅剩少量的能源和食物，以及一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停止运转的废弃飞船，那本该是长达三个月的仓促而绝望的逃亡，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却如同一场浪漫瑰丽的梦境。
“司昭。”明溱轻唤。
暗舟的建立者司昭，从很多年前初遇起，他就要求身边的小屁孩叫他的名字，不准称呼他叔叔或者大哥，二十岁的他还是一个白天在贫民窟里打群架、晚上到黑市底层混一口饭吃的年轻人，乐衷于修理机械和看机甲比赛，整天不着调，不修边幅，以至于逃亡结束，第一次把脸上的胡子刮干净时，明洧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帅气硬朗的哥哥，吓得嚎啕大哭，以为司昭不见了。此事成为明洧长大后深恶痛绝的黑历史。
司昭曾经是德莫珂星系一百五十亿常住居民之一。
明溱将对话框里不多的聊天记录从头拉到尾。
“我最近常常疑惑，暗舟真的想要取得s+机甲吗？时间比想象的要紧迫，但我来到首都星这么久，你好像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s+机甲这条路上，为什么？”
“s+机甲当然是有用的秘密武器，”男人在听筒另一边，含着笑意道，“联邦科技的最高成果，如果掌握在我们手中，那再好不过了，而且除了s+机甲，还有什么武器能配得上我们的贝儿呢？”
他的劝解在明溱听来太过刻意，情感不会影响明溱的判断，不至于让暗舟的女杀手belle失去敏锐的直觉。
“你知道迪伦走之后，我在想什么吗？”她平静地问。
“嗯？”男人应了一声。
“他来首都星一趟并不容易，可是他要做的事，你们完全不告诉我。”
明溱的声音没有任何不妥，只是平淡的陈述，但司昭知道她有多生气，她从小就是这样，越生气越冷静，越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已经翻江倒海。
“在你们心里，我还是小孩子，不需要承担大人的责任，相反，把一些相对安全的任务交给我，哄着我玩玩就好，对吧？”
男人默然，预感这回贝儿会很难哄。
“贝儿。”他无奈地唤她的名字，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无从说起。
“我知道你很忙，我不该在你面前无理取闹。”
听筒传出叮地一声，对方将通话挂断了。
首都星1区凌晨时间，核心星系某片星域，一艘普通旅游船模样的星舰，正在空旷的宇宙中航行。
旅游船的形式仅仅是一种伪装，实际上，这艘星舰的性能参数堪比联邦防卫军的高级战舰，至于旅游船的好处，体现在为了供有钱人享受度假，连重力水平都模拟得与地面空间一般无二。
很少有人知道，联邦星域内最“劣迹昭著”且最神秘的黑色组织——暗舟，其总部坐落在茫茫太空，位置不定。
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走进房间，红裙贴身衬出细腻的肌肤和玉般莹白的皓腕，她在男人的大腿上坐下，将一支点燃的烟斗送到他唇边。
俯身可见波涛汹涌。
不过男人兴许见多了她的把戏，面不改色地接过，轻吐出一口缠绵的烟雾。
“贝儿怎么样？”萨曼莎声音娇柔，开口便是问方才的事。
“她猜到了我们另有计划。”
“真的不全盘告诉她？”萨曼莎就着司昭手上的烟尝了一口，红唇离他极近，烟雾尽数吐在男人脸上，缭绕生姿。
“不必。”暗舟内外事务由司昭独|裁，说一不二，“说说看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萨曼莎淡笑不语，司昭也并不等待她回答，自顾自道：“时间。或者索性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让整个联邦搅进战火，自顾不暇。”
“你不会希望那样的。”她从司昭的大腿上下来，任身体躺进柔软的沙发，手指欲去不去地在男人皮带边流连，将金属带扣摩挲得不再那么冷。
“战争远离人类足够久了，所有人都想它继续远离下去。一旦尝过了光明的滋味，人们将毕生追求那种幸福和安宁。”
口中的话说得大义凛然，萨曼莎的手却不安分地往上，轻抚男人的胸膛。再正经的交谈，当下也显出几分调情意味来。
当她触到男式衬衣的第一枚纽扣，手腕却被大力握住，力道很重，握得她有些疼。
“无趣。”察觉出对方的心不在焉，方才还柔情似水的女人立时翻了脸，恨恨地起身，将司昭独自丢在了房间。
星舰依然静悄悄地向前航行，整片宇宙，寂静无声。
烟斗渐渐熄灭，司昭点开光屏，发现明溱刚才给他回了一条消息：「什么任务，照常发过来吧。」
-
周二的晚间集训结束得早，明溱与队友从场馆出来，现在他们几人正式结成了一支小队，团队合作也已经提上日程。
回到宿舍，入睡前，明溱像昨晚一样点燃了一支香薰蜡烛，那是清园巷老管家向她推荐的，味道清雅，可以辅助安眠，玳薇和顾若也很喜欢。
为了避免麻烦，明溱决定让两位室友睡熟一些，今晚蜡烛的气味稍稍变浓，除了始作俑者，没有人发现。
关灯一个小时，明溱从床上下来，穿着一身灰扑扑的休闲装，她从贴身物件里拿出一支从未示人的袖珍手|枪，带在身上以防万一，再将风帽和口罩系紧，确保不暴露面部，然后从阳台离开宿舍楼。
得益于与玳薇、顾若一起进行过的集体活动，宿舍区及附近校区的监控，明溱一清二楚，她轻巧地避开巡逻机器人，从早已找好的一处偏僻的围墙翻了出去。
对方要求的接头时间是深夜零点以后，接头地点是首都星第一医院，医院全天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明溱进入之后没有引起任何注目。
她依照对方给出的信息，绕到侧后方的一栋综合楼，楼下光线昏暗的角落里，能隐约看见一个黑影沿着外墙，灵活地向上攀了几层，倏地没入窗口。
这次任务的内容是拿到一种药剂，买家买通了第一医院的医生，要求他用实验室的特殊设备制作禁品，联邦对精神类药剂的管控很严，那位医生出于丰厚的报酬而答应铤而走险，但声称他无法将禁品带出实验室，必须由买家自己来取。
暗舟除了不参与走私买卖人口和外星域生物，其余百无禁忌，像今晚这样的交接其实很简单，甚至谈不上危险性，最多潜入的过程稍微困难一些。毕竟明溱白天出不了学校，只能深夜来。
如果这就是司昭想到的哄明溱开心的手段的话，那明溱觉得，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果然还把别人当小孩看！
不留痕迹地通过三四道门禁，一路畅通无阻，明溱来到约定的楼梯间，敲了敲门。
很快，一个穿着全套白色防护服的男人闪身进来，身形鬼祟，双手递过那只不透明密封袋时一直在抖。
明溱伸手欲接，对方却不肯放，反而拉近距离，哑声道：“星网上谈的价格，再加一倍，否则这次交易，我不做了。”
“我只是中间人。”明溱贴墙而立，因为用了变声器，听起来像个嗓音略尖的少年，“价钱的事，你找买家谈。”
“不行！”男人激动起来，眼珠死瞪着她，“你要是现在不能给我，东西休想带走！”
说着他将密封袋抢回怀里牢牢护着，神情竟变得癫狂。
明溱留意到对方额头上满是细汗，瞳孔涣散，意识似乎有些不正常，据她所知，人体在接触一些被禁用的精神类药剂后，可能会出现类似症状。
今晚任务中所要交接的这一药剂，在最乐观的情况下，能起到增强精神力、提高人机通连度的作用，但其效果往往很有限，过量摄入甚至会造成精神紊乱一类的后遗症。
此人敢倒卖，大概率是因为急需用钱，既然不合法的事情已经做了，那么自己私下服用过过量药剂，也并非不能理解。
思及此，明溱干脆在男人颈侧敲了一个手刀，趁他晕眩之际，夺过密封袋。
楼梯间外面的走廊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谈话声，好像是有同事正在找他，此人精神状态很差，方才又大喊大叫，确实容易引起注意。
明溱扶着他的身体，让他自然倚靠栏杆坐下，迅速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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