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颗小石子

怀璧第一个醒来，她又饿又渴，又有些发热。头蒙蒙的。

        众人逐渐醒来，无话。大乌用手示意，他与木明一起去海里寻找食物。

        古今曦感到自己的喉咙在发烧，口中早无津液，像一条失水的鱼，更像一张被曝晒的薄纸，好似挥指尖就会破碎。

        在活下去面前，如果有一样东西一定需要被克服，那就是“人”。

        生命在加速流失，她不再是个人。她想要活。

        她向怀璧笑了，是那种很温柔的笑。自从困于海上，她从来没笑过，跟别提是这么温和的了。

        蛊惑的话语在脑中回荡，她太过于贫乏的精力让她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还是什么妖魔鬼怪的诱惑。

        我是父亲最宠爱的孩子，连大两岁的哥哥都不能比拟。我最爱编好美丽的辫子，穿上最漂亮的衣裙，从村头走到村尾，所有人都会欣喜地向我打招呼，与我交谈。他们喜欢我。我是所有人最喜欢的孩子，失去了我，爹爹该怎么办？那些等着她帮忙的阿姨怎么办？那些喜欢她的男孩怎么办？而怀璧······

        她不过是个父不详的野孩子，是继母背叛父亲的标志。是所有人都会绕道走的存在。她空长了一个如月清冷，如云淡泊的容貌，即使小小年纪足可窥日后美色，她却呆傻的从来不加以利用。总是被人欺负，总是大病小病不断······没有了空气一样的她，所有人都不会在意的。

        她想着，泪水竟然再一次盈满眼眶。

        也许，她也真心疼爱过怀璧，但比起哥哥，木明，这点感情随风而逝。

        不是她死，就是我们一起死！

        哥哥是未来族长，是全族的希望；木明继承木姨的技术，发明，是未来族群开拓必不可少的力量。怀璧什么也没有。

        是的，怀璧什么也没有。

        她终于下了决心。

        等到古今乌和木明从海底出来换气后，古今曦叫住了他们。

        她从未听过如此干涩的声音，更没想过这声音出自自己，但这只让她下定了决心。

        怀璧又陷入了昏迷。

        “保留力气吧，别再消耗了。”她说。短短几天，哥哥的身体消瘦得可怕，木明脸上的婴儿肥也不见了，他越来越散发出一种成熟的魅力了。

        她想要保留住这样的他。她不会让他就这样死了。

        “哥，我们······”她依旧有些难以启齿。

        “这个情况下，必须有人做出一些牺牲，为了保全另外三人······”看着哥哥和木明骤然惊怒了的目光，她有些害怕，但不得不说，“死一个，活三个，很划算！如果有人先死了，肯定也会面临这一步！死后都是一样的，分开之后，什么也看不出来！”她越说越没有条理，在最后魔怔一般：“她必须死，她必须死，她必须死······”

        “够了！古今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木明终于忍受不住。

        古今乌却面色深沉。

        古今曦看着他，心中燃起一线希望。

        “怀璧，怀璧！”她晃着怀璧，动作越来越大，可怀璧却仍未醒来，只有浅浅的呼吸告诉众人这个女孩仍坚强的活着。

        “她发热未愈，又喝了海水，她肯定会比我们先死！”古今曦已经疯魔了。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木明大怒，从未感到如此可怕：“她是你亲妹妹！”

        “她是个野种！”

        “够了！！！”古今乌终于发声，他沉着脸，“若是今日仍等不到救援，就必须做个决断！”

        一时之间，船上只有呼吸声，没有人。

        木明将怀璧抱在怀中，他从未感到如此害怕。

        “非渝。”不知为何，此刻他竟然想到纪非渝，一下痴了。

        没有留意到怀中的女孩，一滴泪浅浅划过。

        “他们在我们居住的地方架起了一层虚伪的天花板，这层天花板阻隔了我与他们，而组成这个天花板的恰恰就是软弱，自私与错误。”她想：我听见渝姐姐的声音了。

        希望，好似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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