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当你· 五
转眼已经是四月中旬，被打乱的生活节奏基本已经踏入正轨。
周末的时候突然迎来一场倒春寒，气温降得厉害，到了傍晚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叶之去超市采买一些生活用品，此时正举着伞慢悠悠地往回走。
“春雨贵如油”，细雨如丝，带着沁骨的寒意，绵绵密密，映着昏黄的路灯，带着几分缠绵的意味。
这应该是今年最后一场倒春寒了吧，眼见着夏天就在眼前了。
进了小区，路过一个花台时，花台里的灌木丛里发出窸窸窣窣地响动，接着钻出一只野猫。
叶之偏头看：“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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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猫背毛是黄色，间杂着一些浅棕色的斑纹，肚子和腿是白色的，身上的毛被雨打湿，被树枝挂得有些凌乱。
它的额头中间刚好有一道白毛斑纹，形似闪电，很好认，经常在艺院附近出没，但似乎很怕人，见到人总是躲得远远的。
学校里的流浪猫比起外面的猫总是要幸福一些，还未踏入社会的大学生，尤其是女生，总是对这些无家可归的小生命有着强烈的同情心，陵大几乎每栋女生宿舍楼门前都长期驻扎着三两只流浪猫，等待着路过的姑娘好心的投喂，这些不愁吃喝的小家伙一个比一个会卖乖讨喜，几乎个个都被喂得胖墩墩的。
叶之眼前这只猫却不同，它对人总是敬而远之，总是奔波在觅食的路上，偶尔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同伴毫不费力地得到食物，驻足一两秒，似乎毫不在意，扭头便会走开继续觅食。
比起那些圆滚滚的同伴，它瘦弱又孤僻。
叶之其实刚进校时就注意到这只与众不同的猫了，但并没有什么用，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的权利，猫也一样，不是吗？
就像自己，没有阮鸢和宋昱琦黏着，基本都是独来独往，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交际。
叶之和它第一次接触，是十月份的一天。
北方的冬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某一天一觉醒来，气温可能就骤降了七八度，毫无预兆地便入了冬。
气温低了，老鼠也不大出来活动，它的食物来得异常艰难，遇那天正在外面四处找食时，遇上了提着一袋烤鸭往宿舍楼走的叶之。
那天阮鸢正和李朝安闹矛盾，哼哼唧唧闹脾气，要吃福祥记的烤鸭，叶之出去给她买。
它大约是饿极了，被烤鸭的香味吸引过去，站到了人类的面前，额头上的斑纹格外显眼。虽然隔着三五米，但这是叶之第一次看到它距离人这么近，这个人还是她自己。
叶之有些诧异，毕竟她从来没对学校里的流浪猫表现出任何善意，很显然，它们得到的已经够多，并不需要她多此一举的关心，而这只一向不亲人的猫竟然站到了自己面前，要知道它如果实在撑不住，只需要到宿舍楼下溜达一圈就能得到上等的猫粮。
叶之停住脚步，眼前的猫眼里净是戒备，却还是鼓起勇气向前挪了两步，离她更近一点，看一眼她，又看一眼她手上的袋子。
一人一猫对峙了十秒有余，叶之率先屈服，她蹲下身，把袋子举到猫面前，问它：“你想吃这个？”
猫被叶之的动作惊得向后退了一步，又因为叶之送上前的袋子顿住了要逃跑的脚步。
叶之看猫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明明馋得不行了，还不肯开口“喵呜”一声，不免觉得好笑。
“这么倔啊。”叶之轻声开口，心却忍不住软了，她从袋子里捡了两块肉放到猫面前。
猫伸着鼻子嗅了嗅，不肯吃也不肯走，仍是抬头警惕地盯着叶之。
叶之耸肩，好吧，那随你便咯，于是提着袋子走了。
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猫已经开始吃了。
哈，这孩子朱自清转世？宁死不吃嗟来之食？都饿成这样了，戒备心还这么强。
叶之这念头刚转过，猫已经吃完了两块肉，甚至连骨头也没剩下。
还好我挑给你的这两块烤鸭上的骨头都是软骨，容易被嚼碎，不然你一只猫还能像狗一样把骨头都消灭了？
猫吃完了又扭头看向叶之，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两块肉应该不够填饱肚子吧？
叶之和这只倔强的小猫隔空对视着，一秒，两秒。
哎，好吧。叶之再次屈服了，叹口气，走回猫跟前。
猫这次没有后退，转过身面对叶之。
叶之又挑了两块肉放到地上。
猫没有再犹豫，开始狼吞虎咽地啃肉。
叶之看了几秒，想了想，又撑开纸袋的袋口，在里面挑了挑，捡出一个鸭大腿。
唔，鸟儿最喜欢的鸭大腿。
叶之瞅瞅猫，再瞅瞅鸭大腿。
不管了，鸟儿一只猫一只，就这样吧，这么想着又把鸭大腿放地上，看着小猫已经消灭了两块肉，把目标转到鸭大腿上来。
叶之没再等着小猫吃完，起身走了，边走边从包里取了一张纸巾擦手。
叶之这次没有回头，也没有看见本在大快朵颐的猫已经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而是抬起头注视着叶之远去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
那天之后，叶之和猫没再有交集。
有时候从图书馆出来会看到花台边蹲着这只猫，察觉到她发现自己，便火速转身钻进花台走了。
叶之没觉得有什么不同，这只猫一向如此，叶之也没把喂它的事放在心上。
大概一个月之后的晚上九点多，叶之照例结束自习，从图书馆出来，前一天下了一场大雨，现在地上还有没干的积水，空气又冷了几分。
叶之走下图书馆的台阶，又看见这只猫，但它一反常态地没有跑走，只是蔫蔫地趴在花台上，背毛有些凌乱，叶之挑眉，这是怎么了？
猫看到叶之出来，身子没动，头却抬起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叶之。
叶之站在不远处，竟然从猫的目光里看出几分寒凉，忍不住走上前，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猫对叶之的靠近没有表现出敌意，反而低低地“喵”了一声。
鬼使神差地，叶之抬手抚上猫的头，猫没有躲开，但明显有些僵硬，应该是不习惯人的触碰。
掌心里毛茸茸的头微微发烫，叶之皱眉，虽然不知道动物正常体温是怎样的，但这温度应该高得有些不正常了吧？
“你生病了？”
“Meou...”一声软绵绵的回应。
叶之觉得心头像是被一阵雨淋过，有些湿漉漉的。
她拎出电话打给宋昱琦：“小琦？你在宿舍吗？嗯，你知不知道这附近哪有宠物医院，我这好像有一只猫生病了。”
“猫？叶子你什么时候养猫了？”
“不是我养的，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
“喔喔，附近倒是有一家，我陪我哥去过，带他的狗打疫苗，但是不知道现在关门没有。”
“嗯，你把位置发给我，我过去看看。”
“好，一会儿我叫上蠢鸟儿去找你。”
“嗯。”
收到地址，叶之捧起眼前的猫往宠物医院赶去。
猫在叶之的怀里，有些安心地蜷起身子，往这怀抱挨得更近一点。
*******
这一人一猫运气不错，医生因为上一台手术，弄晚了些，正准备关门，叶之闯了进来。
检查完毕，医生道：“没什么大碍，可能昨天淋了雨，着了凉，有些发烧，吊一针点滴应该就没事了，不过再晚一点就说不准了，感染上肺炎就麻烦了。”
医生给猫吊上点滴，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看着猫枕着叶之的手安静地趴着，乖巧的样子和刚才浑身毛倒竖、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模样完全判若两猫。
医生看看眼前这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再看看猫，问：“这是你的猫？怎么淋雨了？”
叶之听出医生语气里的责备，解释道：“这不是我的猫，我在路上遇到的。”
“嗯？”医生有点诧异，“我看它做了绝育，还以为是你养的。”
叶之点头表示理解，又道：“这么晚了麻烦医生，我很抱歉。”
医生连忙摆手表示没关系，心里却想着这姑娘人还不错，被误解责备也没有不悦。
注意到叶之一直摊开手掌给猫枕着，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有半分不耐，她的手臂因为这个动作一直被/操作台的边缘硌着，白皙的手臂上隐隐显出一道红痕。
这姑娘外表冷冷的，却好像有一颗柔软的心呢。
“难怪我看这猫对人很戒备，可能它的节育是志愿队做的，他们会定期去给外面的流浪猫流浪狗做节育，嗯，不过可能动作会比较粗鲁，甚至伤害到这些小家伙。”
这时猫抬头对一声“喵”了一声。
医生惊奇：“咦？你这是听懂了？”
叶之趁机动了下手臂。
猫瞥一眼一声，甩了甩尾巴，又把头放回叶之的掌心，似乎不屑回答医生对自己的质疑。
“喂？我这是被鄙视了？”
猫又甩了甩尾巴，把头别到另一边去，留个后脑勺给医生。
叶之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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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猫常常出现在叶之周围，也慢慢跟阮鸢和宋昱琦亲近起来。
阮鸢因为猫头上的斑纹，非要给它取个“哈利波特”这么中二的名字。
宋昱琦和叶之觉得丢人，但拗不过阮鸢，只好退而求其次，叫它“哈里”。
不过自从三人搬家以后，“怀远居”不让流浪动物进入，哈里和三人只能在学校碰面，是以今天在这遇上它，叶之惊讶不已。
这鬼机灵，应该是逮到机会，趁保安不注意溜进来了。
哈里爱干净，即使在外面流浪，也总是把自己打整得干干净净的，特别与叶之几人熟了以后，营养也跟上了，毛色光亮，看起来很漂亮。
现在却有些狼狈，身上的毛湿了不说，头上还竖着一撮呆毛。
叶之不由想起第二次遇到它的那个晚上，它也是这么一副模样，但眼里再找不出当时的哀恸，反而透出几分亮晶晶的得意。
叶之看着眼前的哈里，忍不住柔软了眉眼：“真拿你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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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以漾从书房出来，看到自己的猫蹲坐在阳台上，尾巴一甩一甩的，看楼下看得起劲。
“Ali？你在看什么？”
它闻声偏头看了一眼林以漾，又回过头去继续看着楼下。
林以漾盯着自家猫的背影看了几秒，抬步向阳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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