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凝香再次见到刘建是在刑部的大牢里。这种时候凝香是一定要亲自去接刘建出狱的。

        再次见到刘建，眼前的人早已不复昔日的神采奕奕，面容憔悴不说，身上的衣服也都破烂不堪了，之前身上的饰物也早已不翼而飞。这点凝香心中早已有数。

        在古代糟糕的医疗卫生条件下，监狱里通常是十不存一，进了监狱，能保住命就行，其他都是奢求。

        当牢门打开，刺眼的阳光照射的刘建眉头一皱，虽然他无比渴望阳光，但生理反应还是让他用苍白瘦削的手挡了一下。

        见到凝香的到来，刘建有些意外，但还是朝着她咧嘴一笑，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然而在如今这张憔悴而无血色的脸上也并不是很好看。

        凝香：“多亏长公主开恩，如今你自由了。”

        刘建只是默默地闭上了双眼，缓缓的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不管我的，毕竟吃了我的橘子。”此时的刘建，多说一个字便要多休息一会，却还有心思开玩笑。

        凝香这人一向实事求是，却并不擅长开玩笑，面对眼前人这样的玩笑却说不出话来。那橘子味道不怎么样，但当时凝香还是吃了，那也是凝香第一次在实验室里吃东西。

        -那你来救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完全不是。

        刘建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在调侃了两三句之后就睡了过去。

        刘建并未定罪，但只是这种关押就能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死去。

        凝香来自现代，虽然也谈不上政治清明、海晏河清，但至少还是有法律可讲的。想到这里，凝香更加的厌恶这个黑暗的社会了。

        翌日，阳光明媚。刘建来到凝香的房间道谢，眼见他脸上虽然依然清瘦，但也已经恢复了精神，便知道他身体并无大碍，凝香才算放下了心。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若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倒也不用日后，现在就有。

        -那倒也不用这么着急，我也就随口一说，没准备来报答你。

        凝香只是擅长实验室里的那些事情，对于这种你来我往的玩笑并不擅长，三两个回合就败下阵来，只好有事说事。

        -我想知道，在穿越之前，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阁下这么问，莫非认识我？可我并不记得我认识这么好看的小姐姐。

        凝香本来想问问看眼前之人到底和楚星河是什么关系，但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也罢，凝香此人，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会为外界所扰，是与不是都不重要。

        凝香并不觉得自己在营救刘建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能成事主要还在于长公主的怜悯。

        刘建在道谢结束之后还拿走了凝香一个甜瓜，要知道在遥远的汉代，甜瓜还是西域来的贡品，这种特供水果凝香还是作为长公主的座上宾才有资格享用，凝香实在是不喜欢他这种见面分一半的架势。

        但是当他拿出一块玉环送给凝香作为礼物时，凝香也就不说什么了，自己占便宜的非等价交换凝香还是非常乐意的。只是凝香有点想不通炼狱里的刘建居然还能保住这样一块玉，所以还是好奇的问了一下他：“你是如何保得住这样一块玉的，居然没被监狱里的牢头弄走。”

        刘建笑了，“我毕竟还是贵族，他们只敢弄些小东西，让我拿自己的宝物来交换，却并不敢明抢。毕竟还是贵人，他们也怕牢里的人一朝翻身，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这块玉很贵重，我一直没舍得给他们”

        果然牢头还是老江湖，一切秉承着自觉自愿的原则，别人也抓不到什么把柄。

        看来刘建怕是在监狱里也吃了不少苦，这样的地头蛇又哪里是好惹的，凝香便劝刘建道：“何苦呢，钱财乃身外之物，没必要和他们过不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刘建却只是笑一笑，接着就对凝香说：“这些只是身外之物，但要是没了这些，那些牢头的态度绝对是急转直下，到时候就是任由别人搓圆捏扁、毫无反抗的余地了。有利可图，他们才会对你客气，否则只会任你自身自灭。”

        凝香：“我倒是没想得这么深远。不过既然这玉这么重要，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救你也不是为了你回报我什么。何况，我其实也没帮到什么忙，你不必谢我的。”

        刘建却只是淡淡的笑一笑，然后说：“你就说要不要吧！”

        凝香：“要！”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就这样，凝香损失了一个甜瓜，得到了一块美玉。却没联想到“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的诗句，作为一个理科生，他的文学知识实在是有些匮乏，根本听不懂看不出别人的弦外之音。他的重点全都在“我挣了好多钱”上，完全意识不到身边人变化的情感。

        刘建在离开时吟了一句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诗句。

        凝香对于诗词是不太熟悉的，但他到底还是认识字的。

        原来，刘建真的是楚星河！

        在送走了刘建之后，凝香也要开始收拾自己的实验室路，开始要忙着自己的科研工作了。

        如果说董偃是以色侍人，那么自己就是以技侍人，以色侍人有色怀爱弛的风险，但自己也有黔驴技穷的风险。所以说，依附于权力的人，大家日子都不大好过，都不过是表面光鲜而已。

        从淮南而来，凝香损失了自己的科研仪器。但自己的实验记录还在，所以损失并不算大，何况长公主给的科研经费非常阔绰，凝香可以慢慢规划自己的科研项目。

        凝香其实内心还挺喜欢这样的生活的，每天做点实验，有成功有失败，但是都会很开心。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在读完博士之后，也会是这样的工作状态。

        长安城内达官贵人多豢养门客和方士，以求在政治场上和人生中屹立不倒，但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岂能如愿。所求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只是如今凝香需要吃这一碗饭，所以也不说金主爸爸的坏话，毕竟他还是一个非常“识时务”的人。

        在淮南时，凝香已经制作出了乙酸乙酯、提纯了酒精，得到了醋酸，还得到了刘建所赠送的一瓶柑橘精油。

        现在，凝香想着一来可以利用香精再制作一些新的香水，二来可以利用现在得到扩充了的经费改进自己的指甲油。

        现在凝香合成的指甲油和香水都还存在一些问题，比如留香时间不够长、香味不够吸引人之类的。但凝香既然已经做出来了，之后就是持续性的改进，无非是耗时长而已。这点凝香心中有数，科研工作，有了0和1的区别之后，由1到10就是后续的慢慢改进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凝香一向是守得住寂寞，留得住长远的人，这一点对凝香来说不是问题。

        好在现在长公主还没有给自己下达什么大的任务，自己还有时间来完善之前刀口舔血时期做出来的小产品。

        凝香原本的指甲油中采用珍珠粉作为珠光，但彼时自己所得的珍珠质量并非上乘。如今鸟枪换炮，凝香自然自信满满能够获得更加优秀的产品。

        有了充足的时间之后，凝香对珍珠进行了充分的研磨。这样能够让珍珠粉更好的分散在有机溶剂中，再加上采用了亮度更高的珍珠，做了梯度实验优化了有机试剂的调配比例。这次做出来的指甲油不仅亮度提升，而且存留时间明显提升，这要是在现代，估计高低能给发一个专利出来。

        凝香本想找董偃来试试自己的新成果，但后来想到董偃乃长公主禁脔，自己虽然行的正坐得直，但上位者的情绪波动都能对自己造成灭顶之灾，想想还是算了。

        凝香委托董偃给自己从菜市场买回了几只猴子，用来实验自己的新指甲油。在生物实验里也经常用老鼠、兔子和猴子，但在实验的结局这些小动物们都死的凄惨，自己这样已经算很厚道了。

        这是新的开始，凝香有了更好的待遇，最重要的是不用再时刻担心会有灭顶之灾，平和的心态让他更容易在科研上取得进展。但凝香不知道的是，这也只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平静。

        自从他显露自己才华的时刻开始，他就因为奇货可居而辗转于权贵之间，这样的生活一旦开始，就决不会因为淮南的倒台而结束。凝香只会是权力场上的小玩物，如风中的柳絮一样随风飘摇，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将自身的命运寄托在上位者的道德素质上是一件非常不靠谱的事情，不久之后的凝香就会明白这一点，之后他将会明白自己手握权力的重要性，并开始利用自己的特长为自己谋取更大的权力。

        凝香并不想害人，只想自由而平等的活着，但这一点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几乎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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