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偷梁换柱

雪色萌新，当我再次告别高阳父子，踏上前往西疆的旅途，只觉虽天地萧索亦是希冀暗生。
“娘娘，这位使君可是世家子弟，与娘娘自幼相识的吗？”上了车，掸去一身雪气，辛离离笑向我道，“臣妾发了一个问题。”
我心下一紧，怕她听到了什么，脸上却未动声色，拈了一个冰糖酸李子放在口中：“什么问题？要说辛才人还真是有一双擅于发现问题的眼睛。”
“臣妾发现，与娘娘相识的使君，自小便认识的人都是极好看的人，比如咱们皇上，比如南驸马爷还有他弟弟，还有这次陪着咱们出行的肖公子，如今又来了一位故友……真真一个个的都是人中龙凤呢。”辛离离捂着嘴乐不可支。
我撩了撩自己的眉毛：“这不就是人说的，‘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有什么新鲜的？”
一旁小舟吃吃而笑：“娘娘不待这么夸自己的。”
“不止夸自己，我连你和铁锚也夸了。”我想再拈一个果子吃。
“哎，怎么会还是一百零八颗呢？”铁锚从上了车就没参与我们的谈话，只专心于她的珠子，此时抬起头，纳闷地看着我们。
“哎呀，咱俩刚才一起数了两遍，你现在又数了一遍，可不就是一百零八个，不会错的了，你是太小心了。”辛离离瞧着满脸疑惑的铁锚笑道。
“已然数了三遍了，就不会错了，想是之前你没瞧仔细。”小舟掖了掖我的被脚，向铁锚道。
“你是知道我的，不容易记错事情。”铁锚拿着手里的珊瑚珠子，用手不断摩挲，又拿在眼前观瞧，表情坚定。
“拿来与我瞧瞧。”我接在手里，只觉这串珠子真若它火焰般的颜色一样轻巧，数拈起来也是顺滑莹润，不觉多拈了两下。
一阵零星的茶香味道……
不易察觉，却清冷宜人。
拉过铁锚的手，轻嗅在鼻。不是，铁锚用的是栀子花油。
拉过辛离离的手……也不是，这是茉莉的香气。
“怎么了？”辛离离不解道。
“还有谁拿过这串珠子？”我问道。
珊瑚无味，又极耐侵蚀，不易染气味。
铁锚想了想：“没有了。自从盒子里拿出来，只有我与辛娘娘拿过。”
“你们闻闻看。”我将珠子递了过去，“这个味道你们可熟悉？”
铁锚嗅了嗅，小舟也嗅了嗅，末了辛离离拿在手中闻了又闻。
结果是……没人觉得它有味道！
奇了大怪了！
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他们三个人是联合在一起骗我呢吧？因为这个如清茶般氤氲开来的味道越来越明显了，我越揉捻就也明显！
“冯源。”我向着窗外道，“去找沈万崇来。”
不一时，沈万崇得到命令催马上前，奔到我的车辇外。
“沈太医瞧瞧这个，可有什么不妥？”我让小舟将珊瑚珠串递出帘外。
“娘娘，这串珊瑚可是娘娘初有孕之时皇后娘娘送的那串，这上面的坠宝绿松上有一只小鹿的形状，臣记得。”沈万崇隔着帘子问道。
“正是，既然太医记得，那想必当时也瞧过了吧？”我问道。
“是，太后嘱咐，凡是进娘娘宫殿的东西都要经过查看，不止臣，臣的两个徒弟也帮着臣一起瞧看，虽说是徒弟也是有供奉的御医，眼力极好的。”沈万崇回道。
我隔着帘子“嗯”了一声，这么说这个东西进来时并没有什么异常……
“娘娘。”一旁铁锚似乎有些顿悟，“您觉不觉得，这珠子比从前小了些？”
我一笑点头：“觉得。”
我这一说，小舟忙向窗外沈万崇要回珠子，拿在手里比划，又和自己腕子上的一串玛瑙做比：“不仔细看不觉得，你这一说真是的，这串珠子本和我手里的玛瑙是一样大小，现在瞧着是不是小了一丢丢？”
对比一见，辛离离忙点头。
哗啦啦自手上翻找，小舟来回瞧看珠缝之间。
“你在找什么？”辛离离和铁锚凑过来道。
“这个珠子因送来时极新鲜，什么贵重东西没瞧过，只没见过这样大的珊瑚珠子，那么碎生的东西，能凑齐这么一大串，实属不易。所以我们几个都拿着细瞧过，奴婢当时注意到有一个珠子在珠孔的旁边嵌着一粒小小的砂眼，里面不知藏了什么东西，闪闪亮亮的，当时还笑说别是个什么小妖精……奴婢还怕是什么私藏的药物，也问过沈太医。沈太医看后说是大概时间久了藏在里面的砂石，并无害处，沈太医可记得？”小舟一边找一边道。
“记得，应该是一块海砂，天然之物，确实无甚伤害。”沈万崇道。
这边小舟不断翻找，找了许多遍，却始终也未见那颗砂石……
“这不是那串，不是皇后娘娘送的那串珊瑚。”小舟说着，车中三人已汗如蒸露。
“沈太医，沈太医你快瞧瞧，这东西可有什么不妥？”辛离离最先反应了过来，也顾不得忌讳，捧着珠子便送到了帘外沈万崇的手上，吓了沈万崇一跳，忙低头接了。
半盏茶的时间。
我听到车轮滚滚之中，沈万崇疑惑的声音。
“可有什么结果？”我问道。
沈万崇想了想：“回娘娘，臣……看不出来有何不妥之处啊。”
“大人闻闻看，这珠子可有一股茶香之气？”我问道，“动过它的人并没有人用了这样味道的香脂。”
又是半晌：“臣……没有闻到，娘娘觉得这股茶香来自手串中吗？”
沈万崇正在相问，只听得前方开路驿官高声宣道——前方榆林驿，大队要停下用午膳，稍作片刻休憩，再行上路。
一时，榆林驿早就收到快马先行官报告，好好准备了房间并饮食。
随行内监恭迎我下得轿辇，用雪帐一路护进驿站。
榆林驿乃是出了长安往西面去的第一站，离了这里便算真的离了长安城，再经关内、陇右官道，直往安西都护府去，沿途郡县其实颇多，我的意思是尽量减少经过这些地方，一来迎来送往不胜繁琐，二来也耽误时间，不若除了必要的补给，一律不停郡县，只在驿站休息就好。
且说进得驿站，我也不需见驿官，只由镇国公的公子瓒哥哥前去安排，自己只坐定了休息，一时宣沈万崇来请平安脉。
“铁锚，你去捡一块石头来，要硬一些的。”我向铁锚道。
“不用，臣这里有药捶。”沈万崇为人精明，我一说他就知道了我的意图。
拈了一颗珠子下来，沈万崇瞧了瞧我：“娘娘，真的要砸开吗？这可是皇后娘娘赐的，将来若问起……”
“沈太医砸就是了，这不是皇后娘娘送的那串。所以这件事不是皇后娘娘要问起，是咱们回去了，要主动和皇后娘娘说才是，敢换这串珠子，那得罪的可不只有咱们娘娘。”铁锚恨得要命，一脸怒气。
辛离离深以为是：“就是就是！若是这珠子被人偷换，又做了手脚，要我说咱们现在该直回到宫里去，说清楚了再去西疆。”
“你俩也太兴头上了，哪里就说到这些，先瞧瞧再说。”我指了指撸下来的珠子，“砸开吧。”
沈万崇举起药捶，硕大的珊瑚珠应声而碎……
一片如碎裂蓝钻般的光芒喷射而出，茶香如爆珠，霎时弥漫了整间屋子。
沈万崇惊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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