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无耻
林府。
卫氏一脸深沉，横眉冷对的看着林书语：“你不是说荣大人会来百花宴，人呢？为什么没来？！”
荣恺，乃当朝荣太师之子，荣贵妃的胞弟，二皇子的亲舅。
林府对林书语的期许，便是嫁进二皇子府，有朝一日成为太子妃、乃至中宫皇后。
可林晟虽能为贵妃鞍前马后，却到底只不过是个三品官员。是以二皇子府的门楣，对林书语来说还是高了些。
而荣恺沉沦美色，去年又刚死了正妻，若能将花颜月貌的林书音，送给荣轩作为续弦。将来哪怕林晟再也升官不得，也能用这一层关系垫上一垫。
林书语当初说服卫氏，将林书音从南疆接回来，用的便是这个由头。
可诚然，这并非她心中真实所想。
她实则比谁都清楚，自己之于林府的价值，与林书音也别无二致，不过都是个为了光耀门楣的工具。
卫氏依靠她的计策当上了正房夫人，林晟同样需要她的筹谋一路往上爬，可这些还远远不够。
人总是贪得无厌的。
越是享受过上位者的优越，就越是向往至高无上。
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卫氏和林晟固然有他们的想法，她就也不得不为自己考虑一番了。
人都说外甥似舅。
二皇子的秉性，本就与荣恺相差无几，只不过碍于上头还有个皇帝，才不得不收敛些罢了。
那么倘若是他先看中了林书音，作为臣属的林府，又能如何呢？
如果林书音能拦下二皇子妃之位，那么来日方长，她总是能有办法进师府的。
而照今日的情形看来，这一切都不会远了。
至于今日荣恺为何没来，自然是因为又闹了一桩人命官司，正在大理寺跳着脚要林晟摆平呢。
林书语掩了掩唇，莞尔道：“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卫氏全然不能理解，为何她又是计划落空，又是当着那么多人输了比试，还能如此安然自若？
她愈发气不打一处来，愤然道：“我告诉你，这未来的太子妃只能是你！那个小蹄子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决不可让她坏了你的前程！”
-
周未一脸木然地，看着逼仄卧房内的小床。
约莫连容纳两人平躺的宽度都不大足够，若自己和于谙一同躺在上面，那不得……
呸！
她迅速掐断了自己无耻的遐想。
自己怎么可能和他一同躺在上面！
她赧然地移开了视线，极力想通过别的什么事物，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
方才购置的笔墨纸砚，立时便救了场。
周未诡异的清了清嗓子，问道：“……咳，那什么，天色尚早，不如我们先把设计图搞定吧。”
于谙眼帘低垂，看着她的眸色幽深。
其实刚才王大爷提议留宿时，他就察觉到不对了。
本是该拒绝的，可周未却似乎对此不以为然。甚至先他一步就爽快答应了，并且一度到此之前，都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反应。
全然不知是迟钝还是心大。
而就在他顺其自然地，就要将心中的天平偏向后者时，她竟忽然知道怕了？
于谙轻呵了一声，并不如何言语。
随即来到小桌旁，将板凳拖出后径自落座，这才淡声道：“愣着干嘛。”
周未暗自松了口气，立刻听话地坐好。
将宣纸在桌案上铺开，又倒了点墨汁在砚台上，最后拿着毛笔，迫使自己进入工作状态。
可游离的脑子却始终没有回笼。
她不由地想到，如果于谙他日识破了自己的女子之身，又想起今日之事，会怎么看自己？
对他图谋不轨吗？
不行不行，她得想办法把形象挽回一下。
至于怎么挽回……
于谙漠然地看着微弱烛火下的少女，此刻俨然不知在想些什么，将笔头都咬出了轻微的牙印。
但他敢断定，绝对与设计无关。
他似乎仍在为什么事而感到不快，忽而抬手扣了扣桌面，面色深沉道：“想好了吗。”
“嗯？”
周未扭头看去，这才堪堪将思绪拉回，欲盖弥彰地答道：“……想、想好了。”
她顿了顿，又飞在地在脑中思考了一圈，才勉强给出了个说法：“王大爷年岁大了，气力不济。不如就给他设计个省力的工具吧？”
有了想法，周未便沾了沾墨，很快就在宣纸上绘出了一份设计图。
只见图上画的是一辆奇形怪状的二轮车架，前后并驱，却得以直立。
周未迎着于谙的目光，自觉解释道：“此乃‘自行车’。只需坐在三角座椅上，双在踩动这两个踏板，便能使行使速度快上一半以上。”
图面绘制的十分清晰，就连个中原理都能通过剖析图大致理解。
于谙点了点头，指着自行车前端的小筐，挑刺道：“所以，果子就放这儿？”
“……”
周未一噎。
她光想着省力，却完全忘了为什么需要省力。
她果断把图纸一揉，弃在一旁，抬笔重新构思。
很快，一辆能承载货物的三轮自行车，便呈现在于谙面前。
而他又歪了歪头，手指轻点座驾后端：“如何装卸？”
“……”
周未再接再厉，一辆三轮带活动滑坡的自行车出现了。
于谙再度手指点图，品评道：“太窄。”
“……”
半个时辰后，周未看着一桌子的废稿，忽然有种上辈子被甲方爸爸，折磨着疯狂改图的错觉。
而于谙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从见面伊始便是面色不虞，情绪不高，如今指指点点挑毛病的话语，都比平日多了一圈。
周未忽地将笔一拍，撂挑子道：“你吃枪药了？！”
于谙已然再度伸出的手一顿，重复道：“枪药？”
“……”
周未无法解释那是一种什么药，便摆了摆手道：“你就说到底想怎么样吧。”
于谙眸色忽深。
他本想着未免她尴尬，今夜点烛天明也罢。
可既然如此，他悬着的手便是一落，将案前的图纸收走，轻斥道：“那边如此吧。”
周未虽是愣了一下，可想到这就收工了，着了一半的脾气也就瞬间消了。
她刚满意地伸了个懒腰，就发现事情绕了一圈，竟又回到了原点——图画完了，就又要面临同寝的问题了啊！
思及刚才面临这个问题时，自己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周未又可疑地清了清嗓子：“咳……那什么，要不你先睡吧，我还不困。”
于谙勾了勾唇，毫不掩饰嘲讽之意：“无妨，早晚都得睡。”
“……！”
周未：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是我没有证据。
于谙自若地起身来到床榻变，将被子抖了抖，并拎了一角正好叫人钻进去的高度。
桃花眸微弯，鬼魅又不容置喙道：“过来。”
周未对上这双惑人的眸子，紧张的咽了咽喉咙，却情不自禁地，依着他的指示，从他扬起的臂膀间，翻身入榻。
她迅速地闭上了眼睛，努力在心里建立对同床共枕的心理准备。
可等了半晌，只等到被角轻轻掖在颈侧的轻微触感。
而后烛火被无声熄灭。
她奇怪的睁开了眼睛，才发现于谙早已回到桌沿，正倚着墙角阖眸而眠。
周未下意识问道：“你不睡床吗？”
话出口后，她才惊觉不对。
正要着急地辩解，便见不远处的于谙眼帘微睁，琉璃色眸子在夜色中仿若微观，薄唇轻启：“睡不下。”
他顿了顿，才又用那副莫名黯哑的嗓子，晦涩道：“还是，你想跟我挤一挤？”
“……”
周未蓦然闭嘴，再不敢胡乱言语。
……
一夜无言。
周未是被窗外断断续续地说话声吵醒的。
她拧了拧眉，这才揉着惺忪睡眼环顾四周，屋内却早已没了于谙的踪影。
她打着呵欠，循着人声出了屋，这才发现院子里，正赫然放着一辆带装卸功能的三轮自行车。
王二正娴熟地瞪着它四处转动，而王大爷则拄着拐杖，不停地对于谙拘礼表达感谢。
周未下巴点地，难以置信又揉了揉眼睛，惊叹道：“这么快？！”
“昨晚才画好的图纸，一大早就制好了？！”
于谙这才从不停地礼数中脱身，转头扬了扬眉，莞尔道：“早从何来？”
？
周未一脸疑惑。
就听大爷说道：“小公子，这会可都午时了，你睡了这些个时辰竟也不觉着饿。”
“……”
那她岂不是睡了大半日？
周未尴尬地饶了饶头，又听于谙意味不明地道：“再不走，今晚还得住这儿。”
不等她答话，大爷便立刻一拍掌，激动道：“那敢情好！再多住几晚都行！”
“……”
周未：我不太行。
-
一进城门，周未便匆匆和于谙分道扬镳，生怕他再问出些“家住何处”之类的话来。
而且她昨日，虽同卫氏说过会回来时候晚些，却也没想到会晚到了第二日黄昏。
周未一路往东街林府走去，刚一饶进外院，便听见里厅处，传来林晟震天的怒吼声：“林书音在哪？快把这个逆女给我找来！”
？
周未心中蓦地一沉，不知自己又从何处招惹到他了。
便遥遥听见卫氏在一旁宽慰道：“老爷这是怎么了？她昨日便自行外出，至今未归，我这就差人去找。”
林晟的面色愈发难看了：“堂堂林府千金，自行外出一夜未归？！这成何体统！”
“立刻去把她给我找回来！要是她敢反抗，就让她死外边都别回来了！”
一连串的叫骂，将大老远站着的周未的耳蜗都震得生疼，可最后一句“别回来了”，却忽然叫她来了精神。
她本就在找时机，光明正大地脱力林府。
虽然不知林晟动的是什么怒，但如果好好把握，或许今日她就能被扫地出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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