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生意
公主府。
沈希尧不住在门口徘徊。
新画已送进去良久，却迟迟不见下人出来回话。
正当他以为此次求见，又要以失败告终时，公主府的大门却忽然被打开。
来的竟还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女，她抬手做恭迎之姿，回复道：“沈大人，公主有请。”
乍一听到这个答复，沈希尧懵了一瞬，一时竟不知该作何情态。
他木讷又踌躇地跟着侍女，穿过了几座殿宇，又绕过了几条回廊，终于被引直会客厅，并在门前驻足。
侍女朝他点了点头，便自行退下。
富丽堂皇的厅堂里，嘉元公主正侧坐在梨花椅上，垂手看着桌案上的画作，眉头微蹙，面带愠怒。
沈希尧定了定神，终于鼓足勇气跨进门栏，久违的问候道：“见过殿下。”
而对方则是刚一意识到他的存在，便不由分说的诘问道：“沈希尧，你什么意思？”
沈希尧面露难色。
他既不知长公主所言何意，更是不敢随意接话，唯恐惹恼了她，这好不容易的会面便又泡汤了。
周未只道这幅画或许能敲开公主府的门，却没能告诉他，进门之后又应当如何应对。
当然，这也是因为，这个问题同样涉及到了周未的知识盲区。
他顿了片刻，才谨慎地接茬道：“不知殿下所谓何事？”
长公主愤而指向一旁粗犷奔放、潦草敷衍的画作，责问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副模样？”
“绝非如此！”沈希尧忙不迭否认。
他心目中的长公主，自是气韵高雅，无人能及。他立刻便想道出得来这画的原委：“这是……”
可下一瞬，却忽然对周未的用意恍然大悟。
故意让画作漏洞百出，激动了长公主，才能叫她有机会找自己当面对质。
而有了见面的基础，才能再去探讨其它啊。
沈希尧忽地一笑。
领悟了这层的奥义，竟也不急着解释了。
长公主见状，立时便有些着恼：“你还笑！”
沈希尧这才收了笑意，正色道：“若非殿下对我避而不见，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殿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长公主闻言，神情亦是一滞。
当年之事，自是由她的悲痛所引导的。可除此之外，同样也有着对他为荣贵妃效力，而赌气的成分。
可后来皇帝彻查此事，虽然幕后的实情至今都不甚明朗，却至少可以将沈希尧，从那件事当中摘出来。
否则，皇帝便是第一个不会放过沈希尧，又怎会像如今这般重用他呢？
可她同样心高气傲。
那时她已将“恩断义绝”的话放出去了，又哪有说话不作数，恬不知耻地再贴回去的道理。
而沈希尧这个榆木脑袋，竟也愣是这么多年没明白自己的心思，唯恐进一步失了礼数，又唐突的冒犯了自己。
谁知这一耽搁，便到了如今这般光景。
长公主不由眼眶一热，当即便别过头去。
其实说到原谅，她心中又何曾没有愧疚，需要他去原谅。
可憋了这么些年，话到了嘴边，却又实在难以出口了。
沈希尧见她如此，心中自是一片心疼。
却也因此而庆幸，总算了解到了她的真实心意，不至于往后继续错过。
为顾着她的面子，沈希尧轻巧地揭过了话题，将手中的礼盒送出，诚恳道：“那幅画只是为求见你一面，绝非我心中所想。”
“我此次前来，实为赠一份礼，聊表心意。”
长公主竭力控制住情绪，回眸赌气道：“我什么都不缺，要你的礼物作甚。”
沈希尧久违的见到这副熟悉又陌生的神情，平静已久的心也因而澎湃。
他顾自将礼盒打开，温温和和地笑道：“殿下先行看过，再下结论也不迟。”
长公主这才赏脸，垂眸看了过去。
谁知下一刻，眸中强忍的热意却是更甚——
这盒子里的头面，大气与精巧相间，婉约又不失贵重，绝非市面上随意可寻之物。
根本就是，照着她的喜好与风格，精心制作而来的。
沈希尧抬手，轻柔抚过她脸庞上的莹泪，哑然道：“过段时日武安侯大寿，殿下戴着它，与我一道赴宴可好？”
-
周未达成了第一笔交易。
正百无聊赖地拿着鸡毛掸子收拾铺子，琢磨着第二笔生意何时才能到来。
忽然下身一紧。
她吓了一跳，正要挥舞着鸡毛掸反击。
便见原是她前几日赠送玩具的那个小男孩，正眼巴巴地抱着她的大腿，乞求道：“哥哥，我、我还想要一只青蛙。”
“……”
周未有些无奈。
她将鸡毛掸撂在架子上，蹲下身来问道：“上回给你的呢？”
倒不是她不乐意给，只是她开这间铺子的本质，还是要做定制生意的。
而先前定做的那些工艺品，不过是放在铺内陈设，不至于看铺子起来空空如也，故而每种也只做了一件。
小男孩心虚的点低了头，咬着手指吞吞吐吐道：“……跟、跟虎头换了糖吃。”
小男孩看着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好吃甜食的年纪。
周未好笑道：“可是怎么办，青蛙只有一只，哥哥也没有了。”
“啊？”
小男孩肉眼可见的心情失落，他也是吃完了糖，才发觉这笔生意做亏了的。
糖吃完就没有了，那青蛙却可以玩好久。
可现下后悔也没用了，虎头是肯定不会把青蛙还给他的。
他委屈的撅着嘴便要使出嚎啕大法。
周未最怕的就是这招了，立刻就投降道：“好了好了。虽然没有青蛙，但可以送你个更好玩的。”
她说着就起身，从架子上摸出了个溜溜球。
将端头的圆环扣在手指上，而后甩动球身，球体便自上而下、落至底端后又自行收回。
小男孩登时便摆出一张吃惊脸，伸着手激动道：“给我玩，给我玩！”
而周未却将溜溜球一收，把手抬高，交代道：“给你可以，但不可以再拿去换糖吃咯。”
毕竟甜食到处都可以买，她这儿的物品可都是仅此一件。
于谙如今又已离京，这一时半会的，她就是自己想要，都弄不到第二件了。
小男孩想也不想，立刻便点头答应道：“不换不换！”
送走了小屁孩，铺面又恢复了门可罗雀的常态。
周未呆坐着愣了会儿神，正打算关门歇业，不远处又忽然浩浩荡荡地闯来了一大批小屁孩。
领头的个子稍高，体态略壮，虎头虎脑的道：“老板，我要买东西。”
周未今天难得老实待在铺子里，谁知她排面还挺大，竟把整条街最野的崽给吸引来了。
她失笑道：“你想买什么呀？我这儿的东西可不便宜噢。”
虎头当即便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拍着胸脯保证道：“就买小不点手里那种溜溜球。你放心，我有钱。”
“……”
周未哑然。
好家伙，这才多大会功夫，推广的速度还挺快。
虽然东西受欢迎是好事，可她也依然只能说：“溜溜球只有一个，现在已经没有咯。”
虎头一听，立刻就急了。
作为整条街最威风的小老大，怎么可以没有最时髦的玩具呢？
上回他刚用一块糖人，骗走了小不点的青蛙，还没享受够小伙伴们崇拜的眼神，小不点居然就又弄来了个溜溜球。
而且这回还怎么都骗不走了。
他苦着一张脸，小肉手拍着桌子道：“那你还有什么？”
身后的小伙伴们，也跟着有些蠢蠢欲动。
周未着实没有想到，自己这家铺子里，最受欢迎的，居然会是儿童玩具。
她无奈地指着陈列玩具的那排架子，回答道：“都在那儿了，你看看喜欢哪个？”
虎头拧着眉，对着一堆稀奇古怪的物件犯了愁。
全都没见过，他怎么知道哪个比较好玩？
他扭头回看周未，支使道：“你是老板，一定知道哪个比较好玩，你去帮我挑一件。”
周未从前甚少同小孩打交道，总觉得“语言不通”难以相处。
可目下的闲暇时光，应对这群令人头大的小屁孩，似乎也挺有趣的。
她顺从地起了身，打量着虎头的气势，便从架子上取了个木陀螺，而后将陀螺甩到地面，用鞭绳抽着它持续转动。
做完演示后，她便把木陀螺收回，递到虎头面前，故作认真道：“这个怎么样呢，客人？”
虎头的精力十分旺盛，总有使不完的力气，对这种鞭挞之物似乎也颇感兴趣。
他当即就摸出几片铜板，拍在桌上道：“就它了！”
身后的小伙伴观摩完这一流程，迫不及待地跟风道：“我也要我也要！”
于是周未就度过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忙碌下午。
她把架子上玩具尽数取了下来，堆放在地面上一个个演示。每演示完一个，就会有一群小屁孩跟着“竞拍”。
又因为赚小朋友的钱良心过不去，她还得想法子，公平的分配每一件玩具。
刚开始她倒也乐在其中，毕竟大多数玩具都十分容易上手，基本都是一教就会。
可到了后头，只剩下一些迷宫、魔方之类的烧脑玩具时，就着实有点令人奔溃了……
周未不知何时，就俨然孩子王一般，同小屁孩们一同盘坐在门前，用了一下午的时光，尽可能简单地教授，要如何通往迷宫的终点、以及该如何拼好魔方的第一面。
在满足了所有小屁孩的需求，将他们统统送走时，她也终于累瘫在了铺子前。
周未坐在门槛上，斜倚着铺门，垂着手正要将最后一件次品收起来，面前却突然落下了一道阴影。
师祤玩味浓重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还有吗？给我也来一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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