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哎二师兄，二师兄——！”
竹林内公冶子期倏然回头，修长手指下意识搭紧腰间长剑，抬头却见季玖不知为何又跑了回来。
季玖跑得满头大汗，依旧是一身脏兮兮。
“你怎么还不去洗洗？”公冶子期见来的是他，手从长剑柄挪开，眉头却嫌弃地紧皱。
“我倒是想去洗个澡啊！可我也得有空不是？”季玖笑得苦哈哈，抬手抹了把汗。“您和二师兄商量了半天，只把个剑给了我，这御剑飞行的口诀可还没教呢！”
“口诀？”公冶子期一挑眉，似笑非笑，细长柳叶眼儿半眯。
日头照在公冶子期琥珀色瞳孔内，远瞧着，倒像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你想学御剑飞行哪儿用什么口诀？只需闭眼，凝神静气，心中想着飞，你就飞了。”
“那剑呢？怎样才能踩着剑飞？”季玖不放心地追问道。
“剑？心中无剑，方是有剑。”公冶子期笑眯眯地抛下句哑谜，也拍拍屁股走了。
留下季玖一个人在那挠头。
“心中无剑才是有剑”，说的轻巧！这玄之又玄的东西让他一个人可怎么悟？
再抬眼看看日头，大约是下午三四点钟。
按照琳琅界的算法，距离日落大概还有一两个时辰。
却也得赶早！
季玖没奈何，只得大喝一声：“剑来！”
瘫在草地上的长剑一动不动。只有青红剑穗飘了飘，那还是风吹的。
“剑来！”
季玖又在那儿大吼。
这回风停了，连剑穗索性都不动了。
-“剑来！”
-“剑来！”
-“剑来——”
季玖一个人在竹林内跟傻子似的反复暴喝，剑却始终不动。
……真倒霉。
说也奇怪，二师兄打死不承认是他梦中那人，但是眼下梦中那人与二师兄总是在季玖的脑海中交叠出现，导致他每次想要凝神闭气的时候，脑子里都会充满了那一夜梦中旖旎。这样下去，怕不是要完蛋！
季玖只觉得从下丹田处冲上来的灵息像火苗一样燃遍四肢百骸，就是不往该去的百会穴去。他脑袋中昏沉沉，面红耳赤，练到最后忽然觉得身上一凉，再低头一看——哗啦啦，两道笔直的鼻血顺着黑色衣襟流下来。
……算了，这样下去功没练，成人先废了。
倒不如先去洗把澡。
季玖终于想起该去后头的幽潭洗澡。
结果远远的还没走近呢，就听见一群外事杂役弟子在那儿抱怨：
-“哎呀别提了，这谁呀？好好儿的筑基不寻个干净地儿，连个清净咒都不晓得下，结果搞得我们来收拾这烂摊子。”
-“臭啊，真臭啊！”
幽潭附近到处都是大声嚷嚷与埋怨声。
季玖脚下一滞，再抬眼望去，果然那日见到的原本宛若银龙的白水瀑布此刻哗哗啦啦的冲下来的水里头隐约夹杂着黑色淤泥。而瀑布下端的幽潭底，那更是不能看了！简直死水一潭，又黑又臭。
现在跑出去，简直就是相当于拿个大喇叭站在那儿喊：喂，快来看！这潭水就是被我给弄臭的！
季玖一想到那画面就浑身打了个激灵，连忙猫身藏好。趁这群同样灰色杂役服的外事弟子们还没发现自己之前，赶紧先脚下抹油。
他走得脚下生风，沿着这幽潭转过去，便是后山一处凹谷。
这处凹谷与前山截然不同。前山鸟语花香，处处飞满他叫不出名字的奇异蝴蝶，而这后山却光秃秃一片，别说树木瀑布了，就连根荒草都没。
算了，反正身上也脏。
季玖练了一个多小时的废功，此刻也早累了，索性往地上一摊，双手枕头，睡了。
不晓得是不是累的很了，这一觉，他居然睡得稀里哗啦。梦中什么都没，完全是黑，黑沉沉又香甜。
真是个傻子！在二师兄走后一直潜行跟踪观察季玖的公冶子期此刻瞧见了，肺都快气炸了。
再觑日头，眼看着距离山腰已不差几寸。
公冶子期愈发地焦躁，呸地吐掉口中嚼着的青翠竹叶，搓唇吹了声口哨。
这哨声又尖又利，显然是一种暗号，引动了林间各种鸟兽。哗啦啦，轰隆隆，一时间全部都冲向后山凹的这片黄土坡。
季玖正睡得稀里哗啦呢，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打在自己脸上。他朦朦胧胧间眼睛都没睁，抬手一摸，woc！居然是沙子。
漫天飞扬的沙很快就将他睡觉的地儿给包裹了。
季玖被呛得咳嗽连连，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也不睡了，赶紧抬头看太阳。坏了！一轮巨大的乌红色落日已经接近西山。
按照现代人的时间观念，也就二十来分钟，就该日落了。
操，他还没学会御剑飞行。
漫天扬起的黄沙仿佛朦胧了时间，也催化了时间。就在他抬头仰望落日的那一瞬间，耳边风声杂乱，隐约含着腐尸腥臭味。
……艹！
季玖眼睁睁地看见一头巨兽向他迎面冲来。
那巨兽张牙舞爪面目狰狞，毛发却是雪一般的白色，在这尘埃遍地的灰雾中，竟像是具有一种妖异的美。
季玖一怔。下一刻，他立刻一个闪腰避开。
蹭蹭蹭，季玖双臂挥舞跑得就像一阵风。
但是双脚哪跑得过这许多禽兽？更何况，半空中还有凶禽正在等着伏击他。
季玖急得不行，大喝一声：“剑来！”
关键时刻还真管用。
那剑嗖一下飞到他手边。
但可惜季玖握着剑，人却从半空掉下来，眼看着就要落入包围圈。他人在半空，往下一瞧……靠！
下头至少有上百只怪兽正在不安地刨动四蹄，甩动短尾，瞳孔瞪得如同铜铃般正恶狠狠地瞪着他。只要他掉下去，立刻就能被撕得个粉身碎骨。
季玖慌慌张张握着那剑，恨恨地道，“若我当真是天选之子，你至少这时候也该听话些，让我踏上你飞一段吧？”
话音刚落，那剑竟变成了一道灵光。
嗖——
不管不顾地扔下季玖往前方逃窜走了。
季玖嘭地一声重重摔在树枝杈，好悬没被下头张着嘴的猛兽给一口干掉。
几秒后。
“啊啊啊啊——”
季玖一脸狰狞的在万兽群中疯狂奔跑，头顶还时不时有凶猛巨鸟用尖长的鸟喙来啄他。
“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季玖一路抱头鼠窜，飞奔出黄土坡，又穿过了仙女峰。
无数正在练剑的入室弟子都见着了这一幕，齐齐爆笑。
眼看着太阳与山峰的衔接处只剩下最后一条灰红色的边线了。
季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漫天的光与尘里脑子昏昏沉沉，居然还有一瞬想到了那天跟在二师兄身边的雪白巨兽。再一想从幽潭底探向他喉咙的那只手……那哪是手，那分明就是兽爪。
二师兄整天带着一张银色面具，他的脸别是真有什么问题见不得人吧？
季玖忽然想到，万一藏在二师兄面具后的脸根本不是他梦中那个人，而是那只可怕的雪白巨兽……woc！
他浑身一个激灵，瞬间下丹田冒起一股冲天火焰，那把剑嗖的一下自动到了他脚下。
跑啊！
季玖脚踩飞剑，如同哪吒踩着风火轮，蹭蹭蹭一阵烟似的冒向了九老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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