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项重要任务
这件案子已经引了起许飞羽的关注, 他甚至想着如果证据真的全被销毁，就连楚郁都找不到有利的人证物证翻案，动用一下黎明之子那边的力量也不是不行。
精神系的超凡能力者, 有的是办法让那几个小鬼说出事实，证据的获取过程合法不合法黎明之子才不在乎, 确认犯罪事实就可以出手。
然而楚郁并没有放弃从学校这边获得突破口, 三人回到酒店之后，搜查官就打开自己的终端再次开始了调查。
许飞羽原本以为楚郁还在翻看那些没什么内容的监控找线索，结果凑过去一看, 居然是论坛网页。
楚郁见许飞羽在那里探头探脑，主动跟他解释“是文江中学的内部论坛。”
监控录像那些人清理得干净, 把相关痕迹都抹去了, 甚至早早就统一了学校师生的口径，让调查员很难从那些人口中问出什么。
可有许多学生活跃的论坛虽然最近也被清理过, 一些明显在议论这件案子和那六位同学的帖子都被删除了, 但却未必有那么彻底。
身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还牵扯到寄生者这样的热门话题，学生们白天在学校不被允许谈论此事，晚上在星网论坛上，怎么可能忍住什么都不说？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直接谈论这些的帖子会被删，学生们就发明了各种各样的暗号和代指, 很多还是课本上的学术名词, 其复杂程度简直快赶上间谍传递消息，不是内部人员必定云里雾里, 根本看不明白。
大浪淘沙, 代指浅显的都没了, 剩下的这些可是连负责清理的知情者都没看出不对的帖子，当然“深奥”。
不过这些难不倒一位专精侦查的搜查官，楚郁在看完那些“加密”贴后，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咳咳，果然，是这样啊。”
许飞羽刚想问什么，楚郁的终端就响起了一声提示音。
青年低头扫了一眼消息，直接起身，“走吧，再出去一趟，去看看那些‘受害者’。”
这次三人没有开特对部那辆带着明显标识的悬浮车，而是上了一辆共享悬浮车，守在某个电玩城外。
没过多久，日常对策部那些人口中“精神上受到的冲击很大，至今都在家休养”的少年们就大摇大摆地结伴而来，明明不是休息日，除了“休养”的五人之外，竟然还有好些个同龄的小孩跟他们一起。
这不奇怪，涉案的五个孩子出身都不错，家里都有当官的，物以类聚，算是整个文江市的“权贵阶层”，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外面，都是被奉承讨好的对象，什么时候都不缺玩伴。
大人当然是希望他们能乖乖待在家避避风头，但小孩子哪里忍得住，憋了这么多天早就闷坏了，呼朋唤友出来玩耍。
一群少年浩浩荡荡地从这辆停在路边毫不起眼的共享车旁路过的时候，旁边的少年们甚至还谈起了崔辰的案子，不过是在热烈地赞叹五人大战寄生者的勇武厉害，狂霸酷炫！
那五个人最近听多了这样的夸奖，但再次提起依旧兴致勃勃，跟身边的人大谈特谈，那勇敢反抗发狂寄生者的战斗场面吹的，比执行官们大战克兽还要惊险刺激、一波三折。
如果不是才十几天，勇战寄生者的五人身上就连点擦伤都找不出来，这些话还有点可信度。
车内坐着的搜查官和执行官尽皆无言，但共享车的行车记录仪已经把他们出现的时间、地点，本人的精神面貌，以及路过时说的话全都记录了下来。最后一个画面，是少年们兴高采烈、勾肩搭背地进入电玩城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大门里。
做完这件事，楚郁依旧没有回去，而是带着许飞羽和裴寒来到了死者崔辰的家。
比起那五个官员之家的孩子，崔辰出身于最普通的职工家庭，一家四口人住在一栋半新不旧的居民楼里。
三人一路上去，到了相应的楼层，电梯门刚打开，一股刺鼻的油漆味儿就激得楚郁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楚队长！”许飞羽和裴寒连忙去扶他。
楚郁缓了缓，这才勉强压住嗓子里被刺激出来的痒意，“没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适应，我还没那么脆弱。”
楚郁虽然身体不好，但偶尔也是会上一线查案子的，血腥和尸臭他都能承受，只是对这种化学品的刺激性气味儿反应格外严重罢了。
都到了这里，楚郁显然是不会因为一点油漆就离开的，三人还是跨进了崔辰家所在的楼层。
而那些油漆味儿的来源，就是写满了墙壁的咒骂话语
“包庇寄生者，去死！”
“自私自利，危害别人，活该被杀。”
“怪物都滚出去！”
“离我们远一点！”……
外面的人还有兴趣讨论这个案子的种种，然而就住在这栋楼里的人，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经跟一个随时可能失控的寄生者距离如此之近，甚至每天乘坐同一部电梯，全家老小都曾经面临生命威胁，就很难保持冷静。
人在自己的安全和利益受到威胁的时候，是不会去考虑他人感受的。不安、恐惧和愤怒全都由这些文字发泄出来，密密麻麻地爬满所有的墙面，越是靠近崔辰的家，越是密不透风，几乎要将所有的生路堵死，一个外人看着，都会感觉喘不过气来。
裴寒只是扫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微微抿唇。亲眼见到这些，他甚至开始理解自己的父母从来不让自己回家，不让他跟弟弟裴宁接触，也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有一个身为寄生者的儿子是为什么了。
但能够理解这一点，并没有让裴寒的心情变好，反倒觉得更加悲哀。物伤其类，虽然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崔辰的案子，裴寒已经开始对他的遭遇感同身受地难过了。
许飞羽安置好楚郁，又拍了拍裴寒的肩膀，这才上前按下门铃的按钮——无事发生，门铃根本就不响。
楚郁扫了一眼粘着不少脏污甚至被砸出凹陷的防盗门，又咳了几下，跟许飞羽道“直接敲门，跟里面的人说明我们的身份来意，态度要好。”
看这扇经历过无数冲击的大门就知道了，门铃应该是屋子主人自己关掉的，而现在，让里面的人放下戒心开门估计没那么容易。
果然，许飞羽一边敲门，一边扬声跟里面的人说明他们特对部人员的身份，以及来这里的目的，说到嗓子都哑了，里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好像没人一样。
但这是不可能的，楚郁从来谋定后动，来这里之前就做过调查，这家人依旧住在这里，水电表之前还在继续走动，人肯定在。
裴寒拉住小伙伴，“你休息一下吧，我来说。”
裴寒又喊了一会儿，门后才响起悉悉索索的动静，男人有些闷闷的声音从门上的扬声器中传了出来“给我看你们的身份证明。”
裴寒连忙把他们的证件依次放在门铃旁边重新亮起来的屏幕前。执行官、搜查官的证件编号跟治安官一样是可以在星网上查询的，里面的人花了一点时间确认他们的身份，才犹犹豫豫地将门开了一条缝，内侧的安全门扣都还挂着没有卸下。
外面的三人，两个都是穿着执行官制服的半大少年，唯一一个成年人个子虽高，却瘦到一股风都能吹倒，还一直在咳嗽，看起来就病怏怏的。
这家人最终会开门，跟他们这个老弱病残的组合有很大关系，如果是林翼、齐衡那样的青壮，要叫开门估计会难度飙升。
三人终于进了门，屋子里有些昏暗，明明是大白天，却所有的窗帘都紧拉着，只靠人工照明采光。
而资料上明明写着是一家四口，除了死去的崔辰，家里应该还有三个人，现在出面的只有这家的男主人。
不过，当他们在有些混乱的客厅中坐下后，就察觉到了旁边房门后偷偷看过来的目光。
许飞羽扫了那边一眼，一只明亮的眼睛从后面一闪而过，然后门就“嘭”地一声关上了。
坐在他们对面的男人在三位穿着制服的特对部调查员面前有些局促地握了握自己的手，但却依旧没有叫妻女出来，只沉默地低着头。
等他抬头想要说话的时候，众人才借着灯光看清了男人脸上的青紫痕迹。
楚郁眼神一变，病弱的身体也没能影响他身上的犀利锋锐“是那五家人干的？”
他们对面只有三十多岁，却面容憔悴、神色压抑的男人沉默许久，紧握的拳头青筋都在跳动，最后艰难开口“不，是不满我们隐藏小辰身份的居民打的。”
“我们家理亏，认这个打……”
他话音未落，刚刚才关上的房门就猛然被拉开，从里面冲出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对着几人大声喊“才不是，就是那些人把哥哥，还有爸爸……呜呜……”
紧跟着她跑出来的女人捂住女儿的嘴，近乎哀求地道“敏敏，别说了，不能说……”
女孩拗不过母亲的力气，最终还是被拉回了房间，房门再次被关上。但是直到最后，她都用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一直看着说是来重新调查案件的三人，没有一秒移开目光。
女孩的父亲则在母女俩进去后立刻岔开话题，没等楚郁提问就再次向专门管理寄生者的特对部人员交代了他们一家藏匿崔辰的事情。
早在三年前，崔辰就因为一场意外变成了寄生者，寄生在他身上的是一只非常弱小的克兽，崔辰被寄生后也没获得什么超凡能力。
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因为崔辰作为一个寄生者，不但没有在外貌上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地方，而且身体和精神状态都非常之稳定，从来没有出现过失控发狂的情况。
这场意外，似乎只是改变了原本病弱的崔辰的体质，外表虽然没变，但身体已经比原来经常生病的时候好了不知多少。
这样的结果，甚至让崔家父母产生了一种窃喜。
被联邦政府带走的寄生者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崔氏夫妇还是有所耳闻的没有人身自由，没有前途未来，甚至有可能被送进实验室……哪个疼爱孩子的父母会舍得？
所以崔氏夫妇在商量过后，决定偷偷隐瞒此事，让儿子伪装成普通人，一家人继续过着平静幸福的生活。
幸而崔辰的状态确实非常稳定，除了要注意不能在别人面前受伤，暴露超速愈合的能力，就再没有什么风险了。
直到这件案子发生……
但一说到这里，刚才还非常坦诚地交代了过往的男人就不肯再说了，甚至惨然一笑，明知故问道“故意隐瞒我儿子是寄生者的事情，要被判刑吗？”
楚郁看着他，声音非常平静，“并不会。”
崔父当然知道答案是“不会”，他们一家在决定隐瞒这件事的时候就专门查过相关法规。
然而，被楚郁这样了然平静的目光注视着，男人却像是难以忍受一般再次低下头，双手交握在一起，低声念叨着“学校的事情，小辰回家以后不太提起，我们知道的就很少。”
可是一个13岁的少年，从来不多提学校的事情，本身就是问题所在。他们这对儿父母，当得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哪怕崔辰从小就是一个很能藏心事的孩子，而他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还在刻意隐瞒，装作每天都很开心的样子，对调皮捣蛋的妹妹也很有耐心……
想到这里，男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张开手掌，彻底将脸埋进了手心里，不愿意让外人看见自己狼狈失态的模样。
之前文江市特对部的人来确认崔辰身份时，态度虽然没有多恶劣，但话里话外都在指责他们隐瞒了崔辰的异变，才会让事情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
这段时间，楚郁三人是他们一家接触到的，态度最为平静包容的，也许正因为如此，在最后告别的时候，对崔辰被杀之事一直回避不言的崔父终于还是忍不住为自己死去的孩子发出了声音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他真的，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不可能像他们说的那样，突然发狂去追杀别的同学。
楚郁站起身，将自己手中喝干净水的一次性纸杯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目光在他们来时就已经躺在里面另一纸杯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态度平和地朝着崔父点了点头“我知道。”
正因为他这样平淡的语气，那种理所当然的笃定才显得如此真诚。
崔父一个大男人，瞬间就红了眼。但他什么都不能说，只是送三人出门。
从崔家离开到了楼下，许飞羽凑近楚郁“我们好像被盯上了。”那种若有若无的被窥视感。
楚郁闻言面色不变，用手帕挡住唇型，低声说了一句“被盯着的是崔家人。”但现在，他们估计也被盯着了。
回程的时候，楚郁直接放弃之前的那辆共享车，从附近又叫了一辆新车，整个回程都没在车上说一句跟案情相关的事情。
等回到暂住的酒店，楚郁甚至以光照不好为由，换掉了他们原本的房间。
直到晚上，接收了一个快递包裹的楚郁突然把许飞羽跟裴寒叫到身边，低声道“交给你们一项重要任务。”说完，他就把手中的东西交给了两个少年。
两人打开袋子一看，里面赫然是两套文江中学的春季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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