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恨别离
“义父说的对,这块狼皮看起来还不小,等会儿拿去给应妈妈,让她给我们仨一人做一双鞋子,就当是我们的战利品了。”李景明笑着对七杀和应采薇说道。
“臭小子,好了伤疤忘了疼,下次可不许再这样冒险了。回头让梁爷爷去给你们俩各自打造一把匕首带上,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拿来防身。”李成武摸着李景明的头说道。
七杀和李景明一听说要给他们俩一人打造一把匕首,都高兴坏了,他们俩早就想有一把自己的兵器了。
晚上,两大家子人围在一起吃年夜饭,小院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吃完饭后,一群人围在篝火旁,一边烤着肉,一边说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三个孩子开心地手舞足蹈。
应采薇因为很久没有经历过这么热闹的节日了,高兴的唱起了歌来。她稚嫩的声音里透着清灵,活泼中又尽显着柔情,唱到动情处,摄人心魄,在座之人无不感慨。
李景明早已听得如痴如醉,以前,采薇跟他们一起去野外玩的时候,高兴了也会唱歌,但大多都是些较为欢快的歌。可今天,采薇却唱起了一首《盼君归》。他知道,定是采薇触景生情,想起了她的父亲。
李景明听到动情处,不自觉的潸然泪下。那一瞬间,他仿佛走进了应采薇的内心深处。在那里,他好像看到了无尽的悲伤。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采薇一辈子快快乐乐的。
可这世间,谁又能一直快乐呢?
只是少年的心思,又怎会想那么多呢?他只知道,喜欢的人伤心,他也会跟着伤心,喜欢的人高兴,他也会跟着高兴。
少年的感情,是那么的纯粹且执着。
或许也正是因为没有世俗的种种计较、算计,才能这般单纯,无所畏惧吧。
直到深夜,众人才散去,各自回屋安歇。
第二天一大早,梁鸿就把几个孩子喊了起来。
大年初一,正是除旧迎新,贴春联,穿新衣的时候。
今年的春联全都是南老爷爷负责写的,南老先生负责写,几个孩子则在旁边帮忙研磨。
李景明伸着头问道:“南爷爷,这一副是写给谁的?”
南老先生笑容满面的说道;“这副是给采薇她们写的,等会你和七杀也跟着过去帮她们贴春联。”
李成武看到这边好不热闹,就让梁鸿推着他走了过来。
“好一个‘一年四季春常在’,南先生先别急着写下联,让我来考考景明这小子。”李成武一边说着,一边向李景明投去期待的目光。
只见李景明两颗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过了一会儿答道:“这有何难!我的下联是‘万紫千红花永开’。”说完还不忘得意一笑。
“嗯,不错!没想到你小子还真学到了点本事,那我就给来个横批吧。”说罢李成武拿起笔,在对联的中间写下了“春意盎然”四个大字。
三个孩子都高兴的鼓掌,南老先生拿起对联,递给应采薇,意味深长地说道:“拿着吧,好好珍惜这副对联。”
李景明又吵嚷着让李成武给他们也写一副对联,李成武也不再推辞,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中间的横批则是“除旧迎新”四个大字。
南老先生看了一眼对联,笑着对几个孩子说道:“你们可知这副对联的寓意?”
李景明随口答道:“这副对联不就是字面的意思吗?很浅显易懂啊。”
南老先生看了看景明,手抚着胡须笑而不语。
李景明和应采薇都一头雾水,这时七杀开口说道:“南爷爷的意思是不是让我们反躬自省,年年有所进步?”
只见南老先生哈哈大笑,说道:“孺子可教也。”
“这个我也知道!就是那个‘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对不对?”李景明兴奋的说道。
“这句话是上古贤君商汤刻在浴盘上用以警醒自己的。汤以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恶,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铭其盘,言涤其旧染之污而自新,则当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略有间断也。”李成武说道。
“主人好记性,确实如此。为学日增,为道日损。做学问要日有所增,为道则需濯心去恶,日有所损,损之又损,终至于无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完美的,是人终会犯错。不知错,何知对?不见过,何以为善?君子之道,改过迁善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穿石,亦非一日之功。要想成为一个君子,圣人,必须日日新,岁岁新。持之以恒,循序渐进,终有所成。”南老先生缓缓说道。
“我不想做君子,我也不想做圣人,我只想做一个小女子,相夫教子,比翼双飞。”应采薇红着脸说道。
众人听罢哈哈大笑,南老先生抚掌笑着说道:“好!好!好!夫道为乾,妻道为坤。乾道为天,天行健,男人以自强不息。坤道为地,地势坤,女子以厚德载物。我看你不是小女子,反倒是个大女子!”
应采薇红着脸说道:“谢谢南爷爷夸奖,我读书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对错。”
南老先生看着应采薇,高兴地说道:“好一个随口一说。童言虽无忌,却连着本心。不过南爷爷还要送你一句话。”
南老先生还没说完,李景明那边早已迫不及待的追问道:“什么话?南爷爷快说。”
南老先生抱着李景明笑着说道:“坤道为顺,女子主柔。女子以夫为贵,本无错。但切记要擦亮眼眸,倘若所托非人,难免抱憾终身。”
“那万一结婚后才发现夫君不是良人怎么办呢?”应采薇眨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问道。
“自当尽力规劝,倘其能改过迁善,力行夫道,自然最好。若不知悔改,则可弃夫自立,再择良人。”南老先生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缓缓说道。
“谢谢先生指点,采薇自当铭记在心。”应采薇轻声回答道。
“其实这句话里面也暗含着君臣之道,君贤臣助,君昏臣劝,君废臣退。景明,你不是成天嚷着将来要考取功名做个好官吗?这其中的道理不可不明。”李成武语重心长的对李景明说道。
“谢谢义父指点,景明自当牢记于心。”
“南爷爷,那什么样的人才算良人呢?”应采薇突然开口问道。
“倘若你求财,那么富家子弟就是你的良人。倘若你求贵,那么达官显贵就是你的良人。倘若你求色,那么美貌之人是你的良人。倘若你求爱,那么对你千依百顺的就是你的良人。倘若你求情...”南老先生说到这里,故意停顿,闭口不言。
“求情的是什么?”三个孩子异口同声的问道。
“求情...两心相知,两情相悦者便是你的良人。求财、求贵、求色、求爱,皆是人力可为之。唯独求情,非人力所能及也。有缘者不求自来,无缘者苦求无果。”南老先生望着三人说道。
三个孩子低头沉思,似懂非懂。
南老先生见状缓缓说道:“情之为物,不知所起,不知所踪。亲情、友请、男女之情、君臣之情、师生之情等等皆为情。情至深处,既可感天动地,又可超越生死。情到浓处,知舍而不愿舍,知离而不肯离。任你聪明绝顶,才智通天,一入情网,亦是作茧自缚,难以自拔。”
三个孩子听后一脸惊恐,应采薇开口问道:“南爷爷,既然‘情’这么可怕,那世间为什么还要有‘情’呢?”
南老先生抚须笑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情者,爱、欲之升华,慈悲之基础。情为何物?我亦不知。说有似无,说无似有。究其根源,或系一念之间。爱、欲尚有迹可循,唯独情者,虚无缥缈,难以捉摸。似道却又非道。无情者执我,有情者舍我。不管是帝王将相,还是僧道百姓,过不得此关,皆生不出大慈大悲之心。虽有道果,亦是小乘,终非究竟。故太上忘情而不绝情,无情却又有情。大道之无情,非真无情,实乃无相之有情也。”
“何为无相之有情?”李景明抬头问道。
“如天上之太阳,太阳照耀万物,可曾有过分别?普通人,虽有小仁小爱,小慈小悲,然其光芒微弱,如同蜡烛,能温暖一两人,已属不易。圣人与菩萨有同体之大悲,众生之苦痛,系圣人之痛。众生之烦恼,系圣人之烦恼。利万物而不争,成就万物而不害。因此圣人之光辉,可照耀万物,故称之为大慈大悲。”南老先生望着李景明说道。
“可天上的太阳只有一个,圣人也不是我们平常人能做到的啊。”李景明一脸疑惑的说道。
南老先生哈哈大笑:“神仙本是凡人作,只恨凡人心不坚。圣人亦如此。诸天之星斗,皆是太阳,各司其职,守护一方罢了。”
李景明还想再问,李成武咳嗽了两声,说道:“南先生,以后这种修仙成道之事别再跟孩子们说。”李成武其实也是怕李景明迷上此道,今后学那玄宗皇帝弄得无心朝政,国事废弛,故特意出言提醒。
南老先生站起身来,轻声说道:“主人放心,老朽自有分寸。”
李景明赶紧说道:“那我今后也要做一个有情且能温暖照耀他人的人。”
七杀和应采薇也踊跃说道:“我也要,我也要。”
南老先生高兴的说道:“好,好,好。此乃大乘之道,但须知,此路坎坷万千,非一世所能成就。情字拿起容易,放下难。只怕今后割舍不下,受那撕心裂肺之痛。或割舍之后,心生怨恨,继而画地为牢,自绝光明。”
“我不管,变太阳也好,变星星也罢,我就要温暖他人。”说罢李景明转头看向应采薇,刚好此时应采薇也望向他,两人目光交错,然后都转过头去,两张小脸通红。
南老先生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个,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面向七杀问道:“小七杀,你呢?”
七杀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只想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只要能守护好大家,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
李成武拍着七杀的肩膀笑着说道:“好啊,好啊!好孩子有出息,虽说景明才是我的义子,但要说到像我,还得是你小子啊!”
七杀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谢谢李叔叔夸奖。”
李景明听后跑过去拉着李成武的手说道:“义父你怎么不夸我,我也有出息,我也有出息。”
梁鸿看到后,揪起李景明的耳朵说道:“你小子能不能要点脸?知不知羞,还喊着让别人夸你。”
众人听罢哈哈大笑,李成武笑道:“你们仨将来都有出息,你们都是好孩子。”
李景明挣脱梁鸿,愤愤的说道:“听到没,义父都说我有出息了,我就有出息!”说完还冲着梁鸿做了个鬼脸。
眨眼之间,李成武已经在这里待了半个月了,这段时间,梁鸿那边也没有再发现任何异常。没有了繁琐的朝政,整天看着几个孩子玩闹,李成武感受到了难得的放松。
人人都说皇帝好,人人都想当皇帝。可真想当一个好皇帝,又怎是那么容易的?看似权倾天下,实则身不由己。
无情最是帝王家,纵使富有四海,却还是享受不到人间温暖的亲情。
临走的时候,李景明又忍不住的大哭一场。就连七杀也是眉头紧锁,闷闷不乐。
熊廷武摸着七杀的头说道:“好孩子,要坚强。人生离合,本是常态。你将来不是想当一个大将军吗?大将军是要驰骋沙场,守护千千万万黎民百姓的。所以这些感情要学会割舍,把他们藏在心底。”
七杀听后,眉头渐渐舒展,脸色也开始变得刚毅,过了一会儿用坚定的语气说道:“孩儿自当牢记义父的教诲,义父不在的日子,孩儿会勤练武艺,认真读书,绝不辜负义父的期待。”
李成武又一再叮嘱李景明莫要贪玩,好好读书练武,今后若有机会,自会多来看他。
话虽这么说,但李成武自己心里清楚,今后能相见的日子,只怕会越来越少。最终也只能看着孩子们噙着泪的眼睛,狠心离去。
终究是“相见时难别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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