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伊欧也有自己的秘密，他和祖母的秘密，弥留之际的嘱托，伊欧始终都记在心里。

        伊欧真正接受西莉娅是因为，他发烧那次，西莉娅守了一整晚。就像，他想象中的母亲。

        伊欧喝了魔药，但他还是很害怕，这种害怕源自于太年幼时面对的死亡，他很没安全感。祖母的手在他紧紧握着的手里脱了力，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他想留就能留住的，也不是他想拥有就能拥有的，就好像，他从记事起就失去了父母，稍长大些，失去了祖母。他也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也会像他们一样离开。

        西莉娅担忧地看着伊欧眼睛里的怯生生，倔强又孤单，他被困在一个茧里，固执地守着自己的领地，不让谁进来，他也不出去，像极了她。她爱怜他，每日的相处，日子久了，似她这种爱很少的人也生出母爱来。

        或许最开始的爱与关怀并不纯粹，但是，后来，她对这孩子的爱，只是因为这个孩子本身，而她的爱也逐渐变得纯粹，就如沃尔布加说的，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像一个母亲那样爱他。

        伊欧半夜睡醒后，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的惶恐，却在触碰到陪在他床边的人时，而找到了实感。西莉娅偏着头睡着，伊欧想要拥抱她，西莉娅拉开灯，眼睛疲倦而温柔，关切地问着他：“好些了吗？”

        伊欧伸出手去抱了她，将头靠在她的肩上，他说：“你就像我想象中的妈妈一样。”

        西莉娅抱着他，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她很轻地一下一下地安抚着他的背，说：“谢谢你。”

        后来，西莉娅即使很忙，也总会抽出时间来，与她之前的拼命大相径庭。同事们都感到十分惊奇：“法律执行司司长的位子你不争了吗？”

        “我几时表示过要那个位子？”

        “那你那么拼命？”

        “噢，从前我认为工作重要，现在，我觉得家人重要。”

        “重心转移？”

        “……对。”

        “可惜。”

        “我本来也不适合那个位子。”

        “从前嘛，倒也确然如此，但现在，我们倒觉得你也没有那么糟，至少除了公事，你注重起了人际关系，而不是非事勿扰的冷漠模样。”同事夸张地模仿了一下西莉娅没什么表情的脸，然后拍拍她的肩，“现在真的好很多。对了，你上次交接工作时，无意冒犯隐私，恰好翻到了你调档案的记录……布莱克的那个旧案的资料，你要吗？”同事将一份整理好的资料递到她眼前。

        西莉娅愣了一下，接过：“谢谢。”

        同事悬着的心落地：“举手之劳，前些日子调档，顺手的事。我倒怕你会怪我多管闲事，现在这样就对了嘛。”

        “说真的，我倒觉得那个案子没什么值得研究的。”同事想了想补充道，“板上钉钉的事。”

        西莉娅将资料压在了一叠文件下面，没有立刻打开，拿出一份公文边写边答，好像她没有多在意那份布莱克的资料：“你知道的，我是用来参考关于伤害麻瓜的量刑，补充进那份关于时间转换器的提案，一些细节，你想，如果逆转偶发事件小组被允许在这种情况下使用时间转换器，那会好很多。”

        “那份你从入职每年都修改上交的提案，噢，我倒觉得你不如去神秘事务管理司。如果能够随便使用……那会发生引发很多事故的。”

        “或许吧，但我还是坚持。”

        “那你继续完善。”

        伊欧有一件事始终耿耿于怀，那就是父母为了什么而死，沃尔布加临终前，将那封母亲的信交给了他，但没有人能够给他解释什么是非做不可的事，哪怕丢掉生命也必须去做。

        伊欧从没有放弃过寻找答案，克利切不肯说，问起时，他表现得非常为难，拼命地向墙上撞去，克利切答应过小主人，绝不告诉家人。但现在伊欧少爷问起，克利切也不能说。

        伊欧只能放弃，他很怕克利切会撞坏自己的脑袋。

        直到，伊欧去马尔福庄园做客，他看到纳西莎复杂的目光，尽管那时伊欧并不能理解其中的愧疚，但他能感觉到纳西莎或许是一个知情者。

        所以他直接地去问了：“纳西莎姑姑，您知道我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纳西莎表现得很不自然，她甚至不敢和伊欧对视，她只是回答：“因为她背叛了那个人，所以付出了生命。”

        “伏地魔？”

        “别说那个词！”纳西莎显得惶恐，她回头看了看，很疲惫地拍拍伊欧，“别问了，和德拉科一起去玩吧。你母亲希望你快乐。”

        “一切结束了吗？”伊欧困惑地看着纳西莎的恐惧。明明伏地魔已经被杀死了，为什么她仍旧惧怕。

        “……结束了。”纳西莎说得不确定，只是为了给伊欧一个回答，她只能这样说。纳西莎实在受不了伊欧那双追问的眼睛，就好像莱伊娜盯着她一样，一定要她给出一个答案。

        纳西莎清楚地知道魂器的存在，莱伊娜来找过她，在雷古勒斯死后。莱伊娜告知了纳西莎魂器的存在，并明确地告知她，雷古勒斯因何而死，莱伊娜试图说服她一起合作，去反抗那个人。

        纳西莎犹疑不定，但最终因为太过危险而选择了拒绝：“我赌不起。”

        莱伊娜看着纳西莎微微隆起的肚子，她能够理解纳西莎，想到自己，想到已经失去了父亲的微小生命，又深觉哀伤。

        “没关系。只是要早做打算，我必须毁掉它们。你要清楚，那东西留在你们手里没有好处。雷古勒斯为了其中一个付出了生命，还有两个，我也很快，会离开的。”

        “我……劝你收手。”

        “这是我和雷尔的约定。总要有人去做的。”

        神秘人倒台多年，纳西莎仍不安稳，莱伊娜的死和贝拉脱不了关系，纳西莎确认这一点。她们曾达成一个交易，如果莱伊娜能够毁掉金杯，那么他们保管的日记本也将不会阻拦她来拿。但是莱伊娜死了，而神秘人的魂器还在。这意味着，他终有一天会卷土重来。

        纳西莎也和卢修斯商量过，他们对于日记本这个麻烦仍不知道怎样处理，如果不能保证神秘人必死无疑，那么他们背叛的下场将和莱伊娜一样，如果不处理，他们只能选择忠诚，但是……留了那么多后路的他们真的能够不被神秘人怀疑吗？

        背叛，他们也不会向凤凰社求助，这不在纳西莎的考虑范围内，他们互相不信任。

        所以，纳西莎只能选择暂不处理，能拖一天是一天。

        敏感的孩子，倒真的不太容易忍受德拉科的坏脾气。但是伊欧出于礼貌没有拒绝对方不自知的炫耀，尔后相处，倒也慢慢发现对方的优点。他也会照顾别人，因为纳西莎的嘱托，伊欧是比他小两个月的布莱克家的弟弟。

        所以他会领着伊欧一起玩，分享他所拥有的，尽管有着夸张的炫耀在里面，但是伊欧接受了其中的善意。

        “她是你妈妈吗？”德拉科小声地问伊欧。

        伊欧回看一眼西莉娅，继续摆弄着手里的魁地奇模型，“在我心里，她就是我妈妈。”

        “为什么是就是，不是本来就是呢？”

        “你问太多啦。”

        “好吧，我不问了。”

        “你妈妈没和你说吗？”

        “就是……就是她没和我说起，我才问的嘛。”

        “她不告诉你，我是说我妈妈的事。”

        “没有呀。你妈妈是哪个家族的？”

        “弗利。她真的不和你说？那你妈妈是什么介绍我的？”

        “就说你是布莱克家的弟弟，要我好好照顾你。”

        “噢。”

        西莉娅翻开档案，前因后果，往事如烟。她还是感到难过，如果他后悔了呢？没有光的地方，冰冷冷的摄魂怪。

        西莉娅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她烦躁地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咖啡，越喝越清醒，但神经却是木的。

        西莉娅想让自己忘记，就像之前，把这件事静置了四年，四年就好像施放了一个保鲜咒一样，什么变化也没有，魔药尚可分层，它也应当过去。但是不是，将他们从记忆里取出来，仍旧像是刚发生的事一样，这种清晰，对于一个想要忘记的人而言，是一种痛苦。

        西莉娅彻底失眠了，她懊悔地注视着空空的咖啡杯，真不应该喝的，起码那样她还有可能睡着。

        既然放不下，那为什么不去阿兹卡班看看呢？有些事情越逃避不就越逃不掉，越是能够坦然接受，就越能够放下，不是吗？这样的念头生出来，几乎是立刻，西莉娅拿起外套就往外走。人在熬夜时，总是很难缜密地思考。

        外面的冷风吹得西莉娅一个激灵，她到底要干什么去呀？现在根本不可能过去呀，即使明天仍旧这样决定的话，她也要先申请，走一遍非常繁琐的手续还不一定可能有探视的机会。

        她太想结束这种煎熬的感觉。她不肯承认自己在意，也不肯放过自己不在意。

        她想自己见他，也不是因为放不下。她连见面时是怎样的场景都想好了，她要狠狠地奚落他的狼狈，嘲笑他的愚蠢，讥讽他的懦弱……她要报复他，用激烈恶毒的言辞，用精致的衣服，年轻的容颜……西莉娅陷入在这种想象里，为这种报复感到快意，又觉得苍凉可悲……她大笑又大哭，在夜色寂静的冷风里，指着天上一颗明亮的星星，前仰后合，活像一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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