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女人突然停住脚步：“本来看你穿的就不是落魄户人家的女儿，果然是城里来的小姐吧？养猪当然有特殊的地方。”
苏云河：“什么？”
女人哈哈大笑：“它能吃啊！”
恍然大悟。
苏云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倒是。”
女人继续道：“咱们村，普遍都是养鸡，养牛。因为这种牲畜，它吃的少、耐渴，好养活……人家五婶持家有方。虽然平日里自己都过得紧巴，却能拿人吃的食物，给猪吃。当然，等猪下崽儿的时候，她的收入也是最多的。村里都挺羡慕，但谁也吃不了她那个苦。”
走到一处巷子口停下，她指着前面的一处小院道：“看，这是我家。我家里养的都是鸡，给神猪供奉的食物，都是我家提供的……”
苏云河顺着女人的手指，朝土房子看。
土房门口有个小男孩，扎着一个冲天小揪揪，正坐在石头上发呆。
瞅见他们走过来，尤其是视线在灰头巾的女人身上停滞了一秒后，他麻溜跑进院子，拿着簸箕开始筛麦子，嘴中还喊着。
“娘，我干活呢。”
“我没偷懒！”
扎蓝头巾的女人几个健步迈进院子。结结实实糊了一掌在男孩的脑袋上，骂骂咧咧道：“好你个臭小子，不跟着你爹上山祭祀，坐在院子口晒太阳来了？”
小男孩被打得嗷嗷叫。
他丢了簸箕跑过来，躲苏云河身后。
“娘，别打了！疼。”
蓝头巾女人很生气。可她看了一眼苏云河，扬起来的巴掌又不好意思地收回去了：“姑娘，让你看笑话了。这是俺们家的老大，小名叫狗剩儿。干啥啥不行，偷懒耍滑倒厉害。咱们走，别理他。”
被叫做“狗剩”的小男孩吐了下舌头，扭头就跑。
苏云河朝他看了一眼，瞧见他跑到那群，两只手拿着树杈伪装“别人看不着”的孩子堆里去了。
又跟在女人身后走了一会儿。
一路上，苏云河看到好多村里空着的房子。院墙破败，房子坍塌。尤其是土砌的小房，软塌塌，像是埋葬死亡的坟包一样。
“到了。”
蓝头巾女人：“就是这儿。”
苏云河连忙感谢，将怀中的小猪崽儿放到地上。回了一个拱手礼。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礼节是怎么样，以后一点点学。
女人：“我家你知道在哪了吧，有时间就来玩。我姓方，大名方翠英。别一口一个阿娘那么叫了，在我们这儿，阿娘可是……新娘子的意思。嗨呀，羞死个人。”
苏云河：……
（惊了个呆）
行礼的双手抱拳迟迟没松开，她傻了似的站在原地。
——云河，你怎么脸红了。
灵识内，谢天清冽的声音上线。
她连忙辩解：没、没有啊，我才没有脸红呢。
苏云河整理了一下浅粉色束胸襦裙上的飘带，脸红扑扑的，腼腆可爱的笑了一下。她自己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小花猪却在愣愣的瞧着她。
灵识内，谢天一直没有回应，像是突然沉默了。
……
农妇家到了。
一块空旷的土地上，砌了四四方方的石头矮墙，没有院门。走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个破水缸，破水缸盛着又脏又黑的液体，底部上了釉，下面架着灶台，看起来是能加热的结构。
苏云河路过它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
龟苓膏的质地，半透明胶质。闻上去像是什么东西糊了的味道。不过，一瞥之下她倒时在缸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啊，这是我！”
苏云河赶紧扒到水面上看。
和上辈子的她一样，是稍微肉嘟嘟的一张脸。下巴有点圆、下颚骨有点方，棱角不尖锐但挺分明。
以前上中学，有个嘴欠的男生说她一点都不好看，脸具有攻击型，不温柔。当时，苏云河就直接回怼：“嗯嗯，你说的对。不是谁都像你一样长了一张娘炮脸！”
男生们都喜欢美女，尤其是长相清纯偏甜、腰再细一点腿再长一点，皮肤再白一点的那种。但，你们喜欢就喜欢吧，为啥要把这套标准扣在别人脑袋上？以此嘲笑别人，好像你后宫选妃？
苏云河也喜欢这样的女生，可……
这不代表她要藏起原本的性格，软化自己的棱角，活在男孩的视角里，才算是美丽！美丽本来就是一个形容词，美的标准在哪里？
一则没有规定，二则凭眼缘。
人活一世，为何不能开开心心接受本来的自己。凭什么要被你们的审美裹挟，凭什么要被你们灌输焦虑，好像做不到就天塌地陷了一样。
苏云河双手扣在水缸的边缘上。
看着水中的倒影，愣了神。
她的古装扮相，比想象中要好很多。头上梳了像元宝一样翘起两个角角的发髻，左右各留了一缕长长的刘海。
眉眼清秀，柳叶眉。眉尾稍稍下垂，眼睛像狐狸一样半扇形、眼尾上挑，和下垂的眉眼形成了一个漂亮的三角区。鼻子小巧，笑起来嘴巴微扬，娇俏狡黠。
这张脸，在现代社会被人说颇具攻击性。此时，竟被古装的扮相给映衬得清秀动人。五官被妆容放大，凸显了她的英气。再加上她的自信和笑容，整个人的气质便焕然一新了。
也就是说，任何一个女孩去寻找适合自己的风格，都能成为氛围感极佳，给人眼缘超好的所谓“美女”。无论气质变得凌厉还是圆润，时间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我还是我。
不一样的焰火。
苏云河对倒影里的自己比了个耶~
正想着，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诡异的声音。
“哼哼哈哈…嘿嘿……”
一个女孩的笑声？
苏云河愣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那人就在背后！
连忙扭头。然而一道又重又猛的黑影撞在腰上，她连是什么都没看清，就头重脚轻朝缸内倒去！
——云河。
谢天的声音焦急。
云雾腾得一下从小猪脚底蔓延开来，凝结在一处。寒气侵袭将缸内的液体表面冻得结了一层冰。冰面阻拦了她的下坠，让她有一点支撑。
一秒，苏云河判断状况仅用了一秒！她反转手臂，保持下腰的动作抓住了水缸的边缘，像体操一样撑住了。被强行拉伸的肌肉撕裂，好痛、好酸，她咬牙将自己的身体掰回来，脚踩在地面上。
“谢天，你刚刚有看到什么吗？”
苏云河第一时间用灵识和他沟通。
——事发突然。
谢天的声音迟疑。
——我只看到了几条蓬松的尾巴。
苏云河心里觉得奇怪，她当时分明听到了一个女孩子的笑声，咿咿呀呀，带着一点戏曲的婉转调调儿。
她正想着，门帘掀开，屋内有人出来了。
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端着一个铜盆，铜盆里还有血水，双目无神的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她看到院子中的人，神情没有波动。麻木开口。
“谁啊？”
苏云河走上前一步：“五婶儿，我们是来看望你的。听村长说，你告病了。所以来问问情况，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女人蓬头垢面，将手中的铜盆往地上一泼！
苏云河连忙蹦开，但裙子边缘还是沾了一点脏污。女人没好气的将盆子在空中挥来挥去，沥干里面的水分。分明看到这一幕，却当没看到似的，还翻了个白眼。
“谁家看望病人，是空着手来的？看你年纪轻轻，穿着打扮也不凡，怎么这点规矩都不懂。”
五婶倒完水，将铜盆随便丢在地上。找了块房门口的石头一屁股坐下，一边擦身上的汗，一边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苏云河一愣。
是啊，古人上门要准备礼品的。
她下意识在身上摸了摸，发现也没啥玉佩、玉环，又摸了摸发髻，上面倒是有一些珠翠。
等等……
苏云河转念一想：她又不是受气包，凭啥乖乖的给礼物？一见面就被泼了一身水，这女人有半点待客的意思吗？
这样想着，四处乱摸的手又放下了。
“五婶。”
本来是想探望一下病情、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这下倒好了，人家五婶直接火力全开。搞得她好像空手来，多差劲似的。
心中存了火气，苏云河立刻就想怼人。
可，她扫视一圈。看到破旧的院墙，院子角落里整整齐齐排列的三个猪圈……
想着村长说的“一只羊崽儿换两头成年”，看着农妇粗壮的手臂、被晒得黝黑的皮肤，那眉目间并非伪装的疲惫和颓废……
这股火气又消了。
苏云河一咬牙一跺脚，心里也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道：“五婶，你不是生病了吗。我通医术。我祖上三代学医，通晓《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等等，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替你看病，开几例药来吃。”
她真的通医术吗？
扯淡。
为了帮忙，还要自己撒谎。一副倒贴上赶着的模样。她到底图个啥啊？
苏云河心里慌得一批，内心矛盾又复杂。
“哎……”
气啊，为啥支棱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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