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果然，苏云河注意到五叔的表情更加镇定，甚至脸上浮出一丝狡黠。庄稼汉，面朝黄土背朝天脚踏实地的干活，是他们的信条和生活方式。但憨厚不代表蠢，老实，不代表任人欺负。
五叔笑了：“我不信你。”
赤狐站起来，七条尾巴收了回去。站起身穿着那件被风一吹就白幡晃动的衣裳，脸上流露出几分谄媚：“那你想怎么样，你说。”
五叔沉思了一阵，板着脸：“这么着，你先把金丹给我女儿吞了。如果她病好了，那我就来你这里还愿。说你像个人。如果病没好，那就是你欺诈。”
赤狐听完这话，也不用后腿站立了，脱掉白衣裳就龇牙咧嘴、四脚撑地。两只爪子拉伸向前，摆出一副几欲飞扑的动作。
它说：“狡猾的人类，竟然想空手套白狼！”
赤狐愈发愤怒：“你信不信，我当着你的面咬死你的女儿，再咬死你！你以为狐狸修一枚金丹，是那么容易的么？你说，怕我骗你！可我，还怕你骗我呢。”
五叔：“……”
赤狐激动：“万一我将金丹交出去，你却不给我口封怎么办？不给口封，我又要到山间修行数百年……每天吃草喝露水，昼夜颠倒、吐纳日语精华，你知道这样的日子，有多枯燥、多无聊吗！”
五叔冷笑。
他们进入对峙。
看到这一幕，苏云河叹了口气。
苏云河：“双方都很害怕。”
谢天点了点头：“是啊。”
搂着她桃枝腰的手紧了紧，他道：“人妖殊途。他们各有立场，不得不疑。”
两人继续看，不打算插手。当然梦境世界里的一切，除了梦的主人，谁也插不了手。所以剧情还在推进。
五叔后退一步，握住小女儿的肩膀。
到了现在这个情景，家雀儿反而镇定下来，没哭泣，也没慌张。扬着一张稚嫩的脸静静看着赤狐，咬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五叔怒斥：“狐妖，我不信你。”
赤狐咧嘴：“你以为我会信你？”
五叔拿起锄头举高：“万一你不给金丹怎么办。”
赤狐凶狠龇牙威吓：“万一你不说口封怎么办。”
双方话不投机，几乎要打起来。
此时，一直沉默的小女孩说话了。
家雀儿松开揪着爹爹衣角手，走到两人中间。伸出两截小胳膊，像是一根棍子一样阻拦他们逐渐靠近的身影。
她奶声奶气的开口：“我有个办法。”
她转向狐狸说：“你把金丹给我。”
转向男人说：“爹爹你准备好说口封。”
她淡定极了，对着狐狸一字一句：“我是中间人。你将金丹给我。等我吞了金丹，爹爹就说口封给你。如果吞了金丹，爹爹却没说，那我便把魂魄卖给你做伥鬼。我们做了保证，你也要立下誓言。金丹既出，绝不能悔。”
谢天轻笑：“这小家伙有修行的资质。”
苏云河点了点头：“是呀，挺机灵的。”
不过，看到这儿。她心中的困惑更大了——这样不是挺好的么？各自得利，为何会闹到后面的地步？
狐狸是个好狐狸，讨口封失败两次了，所以对于第三次已经筋疲力尽，有点急于求成。五叔也是一条好汉，在荒芜的土地上还能种出庄稼，如果没疯癫的话，说不定还能领着村子里的人发财致富。
梦境世界，故事还在继续。
终究是狐狸开口，让了一步道：“小丫头，你不会骗狐吧？”
小女孩点了点头：“不会骗人，自然也不会骗狐。”
五叔着急，朝她挥手。
“小孩子家家嘴也没个把门的，瞎说什么呢？就算赌咒做伥鬼也是你爹我来做！赶紧过来拿着锄头，我来和这狐狸交涉。”
赤狐冷哼，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你来交涉？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
说完，它忖思片刻，料想这个扎小辫的女娃娃也不敢骗它，语气柔和了些，又道：“这样吧，就按照小娃娃的意思来，我先把金丹交出去。”
话落，赤狐身上浮现出一层浅紫色瘴气。
“啊……”
它张大嘴，表情狰狞似乎很痛苦，被瘴气包围带到了空中，四只爪子颤抖。这个过程持续了几秒，终于……就像等待日出一样，一枚金光闪闪的丹丸从嘴里飞了出来。
金丸出口，赤狐神态虚弱。
它的七条尾巴，无力的在地上扫了两下：“你、你们若是骗我。那我就把这个小娃……”锋利的爪子寒光闪闪指向小女孩，又在空中移了半寸指向男人，继续说：“还有你这个倭奴。一并吞了魂魄做伥鬼！我赤风说到做到，不信就等着瞧！”
苏云河一愣。
脑袋里一道白光闪过，像是勾起了什么重要信息。
她：“赤风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谢天忖思片刻，摇了摇头；“没听过。”
苏云河眨了两下眼睛，实在想不出来，也跟着摇了摇头。
她：“算了。”
他：“怎么？”
谢天低头看她：“这个名字你在哪听过。”
苏云河闭上眼睛，仔细思量。
脑内，突然灵机一动！
她想起了一句话，不自主念了出来：“吾子赤风，被骗内丹求回无果，有发狂勿入歧途之势，吾年老昏聩，无力阻止。还请神明大人，引导小儿回归正位，继续修炼以图飞升后与娘亲重聚？”
抓住记忆碎片，她瞪大眼睛十分惊讶。
“这、这是村长给我的一封书信，是第三件事！拜托我找到他的儿子，并且将内丹寻回。没想到第三件事和第二件事撞一起了……也对，荒木山不大。哪来的那么多妖狐，想来也是一只。”
谢天笑得温柔：“云河聪明。”
村长叫赤成，儿子叫赤风。
想起了赤风这个名字，苏云河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在梦境中也不害怕了，大不了将它爹搬出来，俗话说的好，天大地大老子最大。就不信，将赤狐的老子搬出来，它还能不给她一个面子？
这边，五叔脸色惨白。
遇上这种灵异诡谲之事，他也是一开始被冲昏头脑着了道儿，可要真和精怪来往，还是有些担心：“家雀儿，咱们真的要跟畜生做交易吗？”
小女孩点点头：“爹爹，女儿不想死。”
大眼睛闪着泪光，跑过去拽住男人的衣袖扯了扯：“既然狐妖提了，那咱们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吧。阿爹给它口封，我吃金丹，它成仙。这件事，对咱们三个都好。”
话音落下，五叔眉头紧皱。
谢天也微微皱眉：“原本说这女孩有修仙资质，看来还是差了些……虽说机灵聪慧，可是过犹不及。她太贪了。”
苏云河忧虑的看了一眼女孩，她想起五婶那张憔悴的脸，想起那一篮子柑橘。忍不住求助：“谢天，那还有得救吗？”
谢天摇头：“很难。”
苏云河咬牙：“万一呢。”
谢天：“那要看她最后的选择。”
什么选择？
心中正想着，那边已经开始递交金丹了。
赤狐的火红狐尾高高举着，最尖端的绒毛托着那一枚闪闪发光的丹丸。
男人双手拿着锄头护在胸前，小步小步的朝前挪动。突然朝金丹抓了一下，但距离不够他向前扑了个趔趄。满头大汗的站稳身子，已经离赤狐近在咫尺。
赤狐冷笑：“真没用。”
五叔立刻呛了回去：“哪能跟你比。”回了一嘴，心中鼓起反倒鼓起勇气。从火红的狐尾尖儿上，将丹丸取了下来。
丹丸被拿走，赤狐的气色更差了。
它血色毛皮褪去色泽，变成了枯草一般的蜡黄。脸颊瞬间消瘦，裹在躯壳上的肉也变少，一层松松垮垮的狐皮挂在骨头架子上，如果不是它还说话，看上去跟死了没两样。
赤狐喘气：“好了，你快给口封。”
五叔紧紧攥着金丹，手中全是汗。
小女孩走过来，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她一脸满足，双目放光，金丹在掌心露出来后，立刻就捏起往嘴里塞，一口吞了下去。
五叔催促说：“怎么样？”
赤狐也一脸紧张。
小女孩脸色憋得通红，掐着脖子嘴巴长大，眼睛像金鱼一样凸出来。
五叔赶紧拍她的背，但是她神情痛苦，最后掐着自己的脖子在地上打滚！
谢天重复了一遍：“太贪了。”
苏云河：……
这状态持续了一会儿，很快一道金光闪过。
家雀儿从地上跌跌撞撞爬了起来，可表情却吓坏了五叔！
她的头发一缕缕掉落，被风一吹就掀飞一层。最后，风停下了，她的脑袋也秃了。
五叔大叫：“家雀儿！”扑过去抱住，嚎啕大哭。可小女娃神情痴傻，还流着口水吃手手，嘻嘻笑着，只会本能的开口回：“哎，哎。”
“你个畜生！”
五叔愤怒的朝着赤狐咆哮。
他就这一个孩子，这孩子就是他武家的命！本想着夫妻辛苦一点，赚点钱带孩子去城里找个好大夫看病，虽说渺茫可好歹还是个希望，如今不仅绝症没好，反而成了这般模样！
“我杀了你！”
五叔松开小女孩，立刻抓起锄头高举着劈了过去。赤狐身形灵活往旁边一跳，他就扑了个空。可扭转身子，又是一锄头。
赤狐双目茫然，可随即表情也狠辣起来。
“好哇，你们父女两个联手演戏，来骗我金丹！这金丹几百年才练出一枚，可恨今日竟被你们两个凡人骗走！都怪我心急。没想到是偷钱的遇上杀人的，比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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