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还魂日

　　

　　尧诺带我回了西海，刚踏进镜泉宫就听到项珣与龙龙幻化的小宫女儿念云的声音。

　　念云扯着大嗓门道，“大叔，我看你不顺眼，很不顺眼。”

　　项珣道，“彼此彼此。”

　　念云愤愤道，“云娘她心里怎么会有想着你这么个猥琐大叔。”

　　项珣也毫不示弱，“我哪里猥琐了，再说云娘她也断不会喜欢一个女人。”

　　念云看了看自己一身女儿装，自知说不过项珣，正欲扑过来，被项珣挡了过去，“你，你要干嘛，我心里只有云娘，对你没那个意思，请自重。”

　　这时二人注意到尧诺进了来，念云匆匆躲了起来，因怕尧诺一眼看穿他的本身。项珣理了理衣裳迎了过来，“公主殿下出门未归，皇子殿下请坐，待项珣沏杯好茶来。”说完去内厅端茶去了。

　　珠珠跑了过来，“爹爹，爹爹，您终于来看珠珠了，让珠珠想地好苦。”没停稳便直接扑到尧诺身上，小肉肉脸在他衣衫上蹭来蹭去，小屁股还一拱一拱地。

　　尧诺抱起珠珠，“珠珠乖。”然后拿出一包果脯来放在珠珠的小手上，珠珠打开来，我看地清楚，是蟠桃果，薄荷甘草味的。本来极品蟠桃就只有西王母的桃园才有，制成果脯的更少之又少，薄荷甘草这种口味的从前尝都没尝过。

　　我偷偷问道，“你什么时候藏的，我怎么浑然不知？”

　　尧诺缓缓道，“从天君那顺了点，薄荷甘草是在太上老君的丹炉里临时加工了一下。本来是原味的。我估摸着小孩子会喜欢薄荷甘草口味的，你看珠珠，吃得多欢乐。”

　　我试探道，“你有了珠珠，就不会总想着我了是不是？”

　　尧诺笑道，“哪有，下次再帮你也做一些，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我仔细想了想，“等我出去，列张清单给你，太多了怕你不好记。”

　　珠珠含着一颗果脯对尧诺撒娇，“爹爹最疼珠珠了，那爹爹是喜欢娘亲呢还是喜欢珠珠呢？”

　　尧诺揉了揉她的小肉脸道，“都喜欢。”

　　珠珠嘟着小嘴，“不行，只能选一个，就像选娘子一样，一次只能选一个。”我竖起耳朵，看尧诺他如何回答这个千古难题。

　　尧诺不紧不慢道，“爹爹最爱的娘子是你娘亲呀。”我想着这下珠珠该耍小脾气了，没想这孩子却欢天喜地地蹦着，对着她爹爹的脸啪嗒啪嗒亲了两口。

　　这怎么回事？她不会是得了什么精神上的疾病吧，我顿时忧心忡忡。

　　尧诺听见我叹气，问道，“这个回答你不满意？”

　　我担忧道，“珠珠她不会是得了什么癔症吧，明明落选了还一副欢喜样子，我很担心啊。”

　　尧诺却道，“不用担心，珠珠她健康聪明的很。”但做人娘亲的总归是想地比平常人多些，一连又叹了一串气，这孩子若精神上出了问题，以后可怎么嫁人？！别的小朋友会不会看不起她？会不会欺负她嘲笑她？这样她一定难受死了。想着想着我也越来越难受。

　　最后尧诺不忍我如此忧心便吐了实话，“方才，珠珠听到的是我最爱她。”

　　我质问道，“你对这么小的孩子施幻术，是不是不太道德？！”

　　尧诺幽幽道，“你听到的那句才是用了幻术的。”

　　我作一副恶狠狠状，“尧诺，你就等着，等我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尧诺缓缓道，“颜颜，温柔些。”他一这样说话我就受不了，禁不住地心就柔软起来，于是干脆就不说话了。

　　他是吃准了我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没多久千语就回来了。见尧诺正陪珠珠玩耍，便一同参与了过来，珠珠喊着娘亲娘亲，千语眼里便会现出慈爱，她定是想到了前世她与尧诺那个未出生的孩子。珠珠玩地累了，吵着让她爹爹和娘亲陪睡。

　　一家三口进了小蘑菇房子，千语帮珠珠铺了床盖了被，唱了首催眠曲。珠珠睡着后，千语正要起身却被尧诺拦了下来，“多陪她一会吧。”千语笑了笑，坐在床边，看着珠珠的睡相，脸上也溢出温柔来。

　　夜凉，尧诺帮千语披了件披风。拉着她的手去了她寝室。她转向他，“你今天有话要说？”尧

　　诺轻轻道，“从前是我没保护好你，今天想多陪陪你。”又把千语引到梳妆台前，“我帮你梳头。”

　　千语娇嗔地笑了笑，“等会睡觉还是要乱的。”

　　尧诺拿起梳子，“没事。”

　　他帮她取下发簪，乌黑的头发密密地垂下，如一大片墨玉海藻，他拿起梳子自头皮梳到发尾，一笔笔一下下极细致认真，像是在慢慢品着一盘绝世佳肴。她望着镜子里他的脸，几十万年一如从前，那时他也是这般温柔地为她梳发。

　　他为她挽了一个倭堕髻，缀了几朵粉紫小花，极有节奏地分布在发髻上，像跳着一首极美旋律。又帮她捋了捋垂下的一丛发丝。她回头笑着问，“还描眉吗？”

　　他轻轻道，“今天不描了。你这样就很好，和从前一样好看。”她笑的样子我曾在她的前世里见过，溢满温婉。

　　我呆在镇魂石里没作声，这个时刻应该留给他们，作为最后的别离

　　她走到窗前，他在她身后，良久，拿出还魂草药丸，倒了杯水，放在桌上。

　　她看了看药丸，沉默了一阵，随即低低的声音传来，“漠亦，终究你选择的还是她。”

　　尧诺沉沉道，“你们本就是同一人，只是，你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空里。从前我答应你，生生世世寻着你，如今不正是吗？颜颜。”

　　千语抬起头来，“我究竟是你的千千，还是，颜颜？”

　　尧诺握了握她的手，不语。

　　千语继续道，“这个发髻我很喜欢。”说完踮起脚尖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转身拿起药丸吞了下去。

　　尧诺将她揽进怀里，她意识渐渐模糊起来，面前他的脸越来越远，渐渐暗了下去。

　　尧诺取出镇魂石，施法将我的魂魄逼了出来，慢慢进入我原本的身体。我恢复意识问道，“千语呢？她的魂魄又去了哪里？”

　　尧诺缓缓道，“在你体内沉睡。或者这也是她最好的归宿。”

　　我问道，“那她，会不会再次苏醒？”

　　尧诺揉了揉我的头，“不会，你们本就是同一人，一个人只能有一个魂魄，另一个就只能沉睡。”

　　尧诺道，“你已还魂这件事情，无需让百里岑知晓。”顿了顿又道，“就算是天大的事，你也无需返回钩吾山，呆在我身边安全些。让龙龙回复百里岑，就说大计已成，两日后可攻打北海。”

　　我担忧道，“但龙龙怕是会看穿我。”

　　尧诺道，“他目前对你是没有怀疑的，且我站在门前院里，他也没那么大胆敢用读心术。”

　　尧诺隐到了一旁去，我便召了龙龙来，压低声音道，“你去回下百里岑，北海已被东西南海孤立，两日后可攻。”

　　龙龙听后便退了下，走的时候特地绕到墙角，生怕撞上尧诺。

　　我又招了项珣过来，“项珣，明天一早，你去趟寒玉那，就说我请他来西海吃茶。”

　　项珣道，“这事，臣下差个小宫女过去更好些，寒玉他必定也是不想见到臣下的。”

　　我想了想又道，“就说龙龙也在西海，这样他必会来了。”

　　项珣诧异道，“龙龙也在？！”

　　我低声道，“就是那位念云，同你吵架的那个。”

　　项珣道，“啊？”

　　我继续道，“去请你的一个情敌来收服你的另一个情敌，岂不是不费一兵一卒坐等收渔翁之利？”

　　项珣忙叹道，“还是殿下老奸巨猾，哦，不，是聪明，而且是绝顶聪明！”又压低声音道，“殿下您先休息，臣下一早就去办。”说完便退了下，小心翼翼地帮我关上房门，东看看西看看确定没人偷听了，才像揣着什么天大得秘密一般背负拯救千军万马的任务似地溜了出去。

　　尧诺从窗户跳了进来，我诧异道，“你还没走？”

　　他站了站稳道，“没。”

　　我忙关好窗，“你，你什么意思？”

　　他笑了笑，“你关窗干嘛？”

　　我轻声道，“你大半夜呆在这被人撞见不好吧。”

　　他反问道，“有什么不好？”

　　我问，“你不会真的打算不回去了吧？”

　　他道，“本来是打算回去的，但经你这么一提醒，又不想回去了。”

　　我捂着嘴，“我，我什么都没说。”

　　他凑近，扒开我的手，在我耳边轻声道，“怎么，你不欢迎我？好歹我们也是一别三百多年了。不是应该胜新婚一下吗？”

　　我把头别了过去，“你想干嘛？”

　　他把我的头又正了过来，“就是想好好看看你，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我羞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方才什么都没说。”

　　他嘴角滑过一丝浅笑，“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做点什么了。”

　　说完便亲了过来。

　　我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慢慢被他的吻覆盖，一时分不清东西南北，便配合着他了。趁他抱起我的间隙，推辞道，“我，我的床太小了，不晓得放不放的下你。”他在我耳边吹了口气，“我早就打量过了，睡得下两个人。”我羞道，“你早就、、、”不等我说完便又吻了过来。

　　窗台边的夜明珠泛着幽光，整个房间铺上一层银辉，像千万年前迟迟未归的月光，突然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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