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章北秋悲之三

　　骆驼很不服气，因为自从九日他那次投弹后，排长就不再让他干别的了，连他的步枪都收走了，让他专心投弹。每次敌人进攻到六十米了，就让他准备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投弹。其它时间，他要作的，就是拧开**的盖子，准备好下一次投弹。可是骆驼自己觉得更喜欢射击。投弹对骆驼而言，太没技术含量了，不用助跑，轮胳膊就能投出六十多米去。

　　现在每次鬼子进攻，班长连头都不许他探出去，班长观察到日军进到七十米距离了，就让他在班负责的战壕里从左跑到右，再从右跑到左，给他设置了四个投弹位置，每个位置向左中右各投一发。然后在四十米距离的时候，让全班齐投*，骆驼则拾遗补缺，用反坦克*招呼仅存的日军小组。

　　自从骆驼创造了两颗反坦克*炸死二十个鬼子的奇迹后，隆连长让七连的每个班都选出了一个身高臂长的战士，和骆驼一样，用上面的方法专门负责投弹。你别说，这个战术还真灵。

　　在以前的防御作战中，日军的射击技术太精确了，隆德全发现：日军只要是上等兵级别的兵油子，个个是神射手，行进于四百米外可迅速击中守兵露出战壕的头盔，命中率可以达到80%；二百至一百米外射杀机枪射手或移动的守兵脑袋，命中率可达70%（注：这是在与中国士兵的对射中且中方方有机枪压制火力的情况下）；50米以内顿停射击一切目标，首发命中率均在90%以上。如果中国军队真的从日军步兵进攻起始线与敌人对射，五百米的冲锋距离一个日军老兵能干死二十五个中国守军。更何况，日军每次中队级别进攻都有四挺以上的重机枪掩护作全面压制，而九二步兵炮则专打国军的重机枪，八百米距离上的直瞄射击，可以把炮弹准确地打进重机枪掩体的射击孔；每个分队的轻机枪与步枪组互相还交替掩护，等到了二百米内，日军每个小队配置的三个掷弹筒就开始发威了，三发以内，必中目标。

　　529团幸好是遵照长安高级步校对日战术培训，为重机枪作了有顶盖的掩体，也接受了教官的警告，所有机步枪使用上面，不作中远距离射击，等日军步兵进到一百米再开火儿。轻机枪一个长点射就立刻转移阵地。等鬼子到六十米让各班的投弹手连续迅速投弹，然后四十米距离全体投弹，主要用*和鬼子拼死活。这样让日军无法发挥出他们中远距离射击精确的长处。如果日军进到二十多米了，就仗着国军有工事掩护，用威力巨大的反坦克*搏杀，一枚反坦克*可以炸飞二十米半径内的所有日军步兵，只是这玩意儿太重了，一般士兵扔不远，扔出去立刻要躲工事里，不然就和敌人同归于尽了。

　　所以骆驼这种天生的投弹手真是宝贝，从九日以来，靠着新总结出来的这套战术，三营守住了南口正面的阵地，伤亡也才20%。

　　可是今天，8月12日，日军出动了30多辆坦克和装甲车，隆德全知道今日之事不可能善罢甘休。

　　隆德全沿着战壕低头走着，叮嘱着班排长和战士们：“不用慌，打坦克咱们练过，平时怎么练现在就怎么打。”班排长们在最后检查反坦克*和*的准备情况。

　　看到骆驼拎着两颗反坦克*，隆德全很高兴，他拍了拍骆驼的肩膀，又嘱咐骆驼的班长吴有财说：“你们班要配合好，按练习的方法打，你控制好轻机枪，截断坦克后面的步兵，骆驼他们投弹组才能专心打坦克。”吴有财使劲儿地点头。

　　步兵打坦克的关键是班组内的配合，每个班被分配成了两个战斗组，一个组打步兵，以轻机枪为核心，在敌人坦克逼近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打坦克左右和后方的步兵，一定要切断坦克和步兵的配合。另一个组打坦克，一般有两个反坦克*投手，和两个*投手，重点攻击坦克的履带、侧后方，炸坦克履带一般用集束*，而反坦克*则炸坦克的侧后方，当时坦克的发动机舱都后置，*和反坦克*一般攻击坦克后方的发动机舱。

　　隆德全作了最后的检查，自己也拿了一颗反坦克*，焦急地观察着日军的行动。他发现急的不止是他，日军仿佛也很急。对于日本陆军而言，坦克也是个稀罕玩意儿，平时，步兵与坦克兵是各自分开编制训练的，就说这次南口战役吧，独立第十一旅团压根儿没有坦克的编制，今天用来打头阵的是原来独立第一旅团的一个战车大队。这个大队统共才十五辆八九式中型坦克是配有三七炮的正宗坦克，其它的都是配备机枪的九四或者九二式装甲车而已，也就是欺负下中国陆军。

　　今天战车大队派出了所有的八九式中型坦克和九二式重装甲车，共三十辆，气势汹汹地向三营阵地冲过来。后面跟随的是独立步兵第十一联队的黄军勇士们。可惜这个联队是第十一旅团的部队，与来自第一旅团的战车队从未配合过，未免有些前后脱节，前面的坦克和装甲车本能地想尽快冲进敌人阵地，避免在开阔地带遭到敌人反坦克武器的射击，可是后面的步兵却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不上钢铁怪兽的步伐。两者之间迅速拉开了距离。

　　其实八十九师装备有六门战车防御炮，不过日军的飞机和炮兵太凶狠了，十一日的攻击中，八十九师山炮营的阵地被日军炮兵效力射覆盖了，死伤近百人，本来只有八门山炮，这下子又被干掉三门。战防炮不敢向前部署，躲在山坳里，怕被日军飞机大炮摧毁掉。今天看来只能靠步兵反坦克了。

　　隆德全正在思忖着，忽然看到敌人坦克周围炸开了花，原来是师山炮营看到形势危机，不顾日军炮兵压制，开火支援步兵坚守阵地了。日军坦克装甲车都是薄皮货色，在国军炮兵火力威胁下，更开足了马力，想尽快冲进中国军队阵地谋求安全。可是后面的步兵们倒了大霉，国军的炮弹在坦克周围炸开了，离坦克近的日军步兵纷纷被弹片劈倒，后面的步兵只好卧倒以求安全。

　　隆德全看到，确实有两辆八九式中型坦克被击中，甚至有一辆被打得跳了起来倾斜过去，可惜我方的山炮无法用*作直射，用的是碰炸引信的高爆炮弹，打到坦克装甲上就炸开了，没有击穿其正面装甲。结果鬼子坦克加了油，又勉强开起来了。

　　日军野炮联队也闻声而动，隆德全听到了半空中滚雷般的声音，那是敌人的炮弹向八十九师的炮兵阵地飞去。经过山炮营这番拼死的拦截射击，日军坦克和步兵之间脱节得更厉害了，拉开了六十多米的距离。

　　坦克还是快啊，加满油门，转瞬间冲到了，装甲车上的机枪打得阵地上一片烟雾。隆德全命令：“放过坦克，反坦克组从后面炸他们，反步兵组准备拦阻敌人步兵。”

　　骆驼和另外两个兄弟握着反坦克*与*蜷曲着身体眼看着一辆坦克从他们头顶上越过了战壕，骆驼被坦克履带卷下来的土盖了一身，连耳朵都被堵住了，骆驼使劲儿睁开被沙土迷住的眼睛，泪流满面，他看到吴班长在离自己八米远的地方亲自拿着一挺哈奇开斯轻机枪对日军步兵拼命射击，原来的正副机枪射手都被已经被三八步枪打得*迸裂，钢盔飞了老远。吴班长对骆驼大吼着什么，骆驼反正听不到，也不用听，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拍了拍另外两个兄弟的肩膀，很安慰地看到他们眼神还魂了，他大喊：“我先来。”不顾空中横飞的子弹，他站起身，那辆日军坦克刚过去十几米远，骆驼按照战前的培训，拿起了一颗酒泉产的反坦克*（型号是反25*），拔出保险销，然后对准目标用力投出。*出手后，锥形罩内部的布尾簧在弹簧力的作用下将锥形罩和保险片向下推出，直至保险片解脱并脱离手柄。此时锥形罩也随即脱离手柄，并将两根布尾拉直，布尾与拖在后面的锥形罩起到了稳定尾翼的作用，保证弹体飞行过程中的稳定性，并保证*头部先碰撞目标。。当锥形罩和布尾拉伸开以后，引信上的脱离式保险销则脱离引信并解除对击针的限制，从而使*进入战斗状态。当*的头部撞击目标时，由于惯性的作用，引信体向前撞击击针，使击针打击*并引爆传爆药，继而引爆弹体内的*，形成射流，穿透目标。

　　*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坦克的后方发动机盖板，骆驼可不敢看结果，他刚扔完就按倒了两个组员趴在战壕里，巨响烟雾和尘土告诉他了满意的结果。他们三个重新站起身，看到那辆坦克已经冒起浓烟动弹不得了，他在一个组员的身上拍了一下，那个组员拿着*和步枪窜了出去，他绕到坦克前侧方爬上了坦克，刚好一个驾驶员正从前方的口要爬出来，这个组员一脚把鬼子踢了进去，马上把*扔进了口子，然后飞快地跳下坦克往战壕跑了回来，那辆坦克从里面向外飞出了火焰，被踢进去的鬼子嚎叫着，满身是火从出口爬了出来。那个组员太兴奋了，不觉直了腰，这太危险了，骆驼正要大声提醒他，可是来不及了，一串日军的重机枪弹打在了他腰间，把他打成了两段，上半截身子已经到了濠边。

　　隆德全亲手炸了一辆九二式装甲车，射流引爆了车内弹药，装甲车的零件被炸上了天。隆德全顾不得观赏这些，他向左右张望着，发现在七连阵地上，已经有七辆坦克和装甲车满是火焰完蛋了，其中有两辆居然还跨在战壕上，明显是被炸断了履带，又被补了*。

　　更远些，在九连阵地上也是同样场景。冲过三营防线的日军坦克，基本上被干掉了一多半，还有十几辆冲过了阵地，向南口镇内冲去，隆德全很希望他们一直冲进去到山谷，那里有529团预备队和89师的战防炮准叫他们有去无回。

　　隆德全更关心日军步兵，他冷静地观察了下，发现他们被中国军队的轻重机枪狠狠地压在地皮上，由于今天配合坦克作战，平时用来压制中国机枪的日军重机枪、步兵炮视线被自己的坦克阻挡了，掷弹筒也没有发挥出来。可是中国军队放过了坦克，在八十米距离上对日军步兵开火，结果日军步兵被十几挺中国军队的轻重机枪压制住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在这种近距离的对射上，日军的射击能力发挥不出来，大家半斤对八两，中国军队有堑壕的掩护，自然有优势，平时捞不着射击机会，多用*的七连士兵们今天打得过瘾了，他们一直被日军飞机大炮等重兵器还有步兵的准确射击打得不敢抬头，虽然用*机枪击退了日军多次进攻，但是总觉得不过瘾，今天有机会一命拼一命，和日军平等交换，他们虽然承受了比平时大的伤亡，但是能亲眼看到敌人被自己的子弹打出血柱，士气还是很高昂。

　　日本人可不愿意在开阔地和工事里的敌人对射，他们现在用的都是现役士兵，是精锐，死一个少一个，再从国内补充都是退役已久的预备役了，不可能这么能打，于是在军官的指挥下，日军拖着伤员，交替掩护着，撤了下去。

　　隆德全松了口气，他得尽快统计伤亡，准备敌人的下一次进攻了，冲进南口的敌人坦克不足为惧，他们回头的时候再揍他们一顿就是了。

　　十二日全日激战，日军损失了二十八辆坦克装甲车，步兵的伤亡也达到了近二百人之多。

　　隆德全的七连也基本打光了，连上他自己，还剩下二十八个人在阵地上，九个班长只剩下一个还是负伤的，三个排长只剩下一个，隆德全自己也被弹片击中了屁股，没法儿坐下了，只能趴在弹药箱上休息。

　　骆驼已经是班长了，好在班里除了他还有两个活人。吴有财连同班里的轻机枪一起被从南口镇回来的坦克炸飞了。骆驼深深地自责是他的反坦克组没有挡住日军回师的坦克造成了班长的死。骆驼自己的左臂也被日军狙击手打穿，幸好没有伤到骨头，最后一次日军进攻的时候，他是纯靠右手一口气投了三颗反坦克*炸飞了八个鬼子才守住了阵地。

　　三营其它两个连也完蛋了，九连国连长重伤昏迷被抬了下去，八连长阵亡，最惨的是营部，日军在下午调来了150毫米重型*炮，营部的位置被日军观察到了，两发150毫米炮弹把营部掩蔽部打垮了，只有两个外出的电话兵幸存。

　　隆德全不得不接过了三营的指挥权，可是他没有电话，没有指挥部，只好捂着屁股到各连阵地上和幸存的军官们联系，全营统共剩下百把人，他真不知道明天如何能守住阵地。好在晚上罗芳珪团长派来了两个补充连，这是师补充团的兵力，同时来的是罗团长的命令：死守三天。来传达命令的团部参谋告诉隆德全：白天龙虎台失守，今夜罗团长亲自带领补充营反攻龙虎台，恢复阵地。

　　隆德全匆忙地编组三营准备明天继续苦战，午夜，龙虎台方面火光冲天，喊杀声和枪声爆炸声搅成一团，南口又是一夜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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