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谁道沧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
南京的八月正是最闷热的时候,中国四大火炉之一名不虚传,1937年8月2日下午,我和阎锡山的包机在南京大校场机场安全降落了。
国民政府对我们这些大军阀还是蛮尊重的,军政部长何应钦、参谋总长程潜、军事委员会办公厅长徐永昌、中国银行总裁宋子文大哥等,都在机场迎接。不过我最开心的,还是看到西北陆航队队长柳随吾带着他的小分队也在旁恭候多时了,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刚从南昌飞回来的西北陆航队战斗机总顾问陈纳德上校。我叮嘱柳随吾和陈纳德先带部下们去好好休息,这几天我会和他们再碰头开会的。
长长的车队把我们送往南京的临时住所:承蒙T.V.Song(宋子文)大哥关照,我和阎百川鸠占鹊巢,住在宋大哥南京紫金山北极阁他的一幢小别墅里。我和子文大哥同车,我们两个都有些怕热,我摇下车窗,掀开一部分窗帘,一边透气一边看着道路两边闪过的景色。
我发现路边到处都是分发和领取防毒面具的人们,一队队学生穿着校服,打着抗日标语,在人行道上喊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抗日口号,他们的抗日热情简直比南京的天气还要火热。
子文大哥火上浇油地递给我一份报纸,我定睛一看,乖乖,除了满篇的不做亡国奴的社论外,还有昨天京沪警备司令部发了两个文告,一个是告京沪警备区卫国将士书:此日吾民族已临于最后关头,此日吾人亦陷于生死线上!光荣神圣的民族生存抗战之血幕必且展开。兹特揭橥要义,为本区将士同志告。期以忠勇坚毅,共迎行将到来之无限艰苦,但必有无限希望的岁月。
自甲午一役,失地丧师,我同胞忍辱负重,而徒抱复仇雪耻之愿者,殆已四十余年矣。乃敌自此更逞淫威,肆其凶焰,蹂躏我主权,占领我土地,荼毒我人民。本其岛国野心,妄标大陆政策,鲸吞蚕食,肆无忌惮。攻城略地,何日无之?因之九一八之血迹未干,一二八之屠杀顿起,长城之役甫停,察绥之变旋作。含垢忍辱既已六年,创巨痛深,几难终日。兹复驱师启衅,扰我平津,更且大举动员,图占冀察。然后挥师南指,侵我中原,跃马而行,纵横朔漠,以遂其逐步吞噬之迷梦。
我最高统帅所以认为最后关头,抗战到底,以求最后之胜利,而举国人士所以奔走呼号,誓死不能退让者,正以此耳。
文告又说到全面抗战实出于不得已,完全为自卫图存,接着说到敌忾同仇的真正意义,以坚信将士们的信念与决心。最后是对敌作战应注意的几个要点:如誓雪国耻,不怕死,不怕敌人,信仰中央,爱护袍泽,长期苦斗,百折不挠,实行连坐法等,作为京沪区全体将士的精神教育和纪律的基矗。
另一篇是《告京沪区民众书》,除提高亡国灭种之警觉及剖析敌国实情外,重在宣示此一战的重要,发动民众,尽力与军队合作。在这篇文章的结尾说:凡我民众,无分男女,无问老少,智者尽其能,勇者竭其力,以绥靖地方,杜绝奸宄,厉同仇敌忾之气,坚至死靡它之心,以听命于政府,则虽不擐甲胄,不执干戈,不冒矢石,而其贡献于国家民族者,实且伟大莫与伦比矣。至于体力精壮,英勇果敢之同胞,愿为父老之前躯,愿作本军之后继者;精警有为,熟悉敌情,能扑灭无耻之汉奸,能肃清敌方之间谍者;抑或有他一技之长,愿以供战争之使命者,或编入地方组织,或隶属部队机关,不患无效命之机,不患无杀敌工具。昔孙武子以吴兵复楚,阎应元以江阴抗清,东南为人才文物荟萃之区,孤忠英勇之士,悲壮激烈之操,史不绝书。揆之十步芳草,十室忠信之义市井田畴,动多壮士,必有闻风兴起者。自由之葩已胎,独立之旗高举,为民族之英雄,抑为子孙之罪人,决于自择。惟我亲爱同胞,共勉前程,共纾大难,时乎不再,凛凛勿忽。
我的个天啊,这不是要在淞沪大战的宣战书吗?我知道京沪警备司令现在是张治中文白兄,他生于一八九零年,和我是黄埔军校的老同事了,我于一九二六年奉孙总理中山遗命北上后,张治中仍然留在军校里,他是个让常凯申特别放心的将领。因为他总是打仗的时候就出征,带着自己的学生们征战沙场,一旦仗打完了,他就回军校去继续教书。这人仗没少打,中原大战、一二八事变,都有他的份。尤其是一九三二年的一二八事变,张治中率领中央军嫡系第五军,隐姓埋名,与十九路军并肩作战,挡住了日军的进攻。后来是由于常凯申不愿意扩大战事,在列强调停下,签订了停战协议。而从张治中以下的第五军将士,都是血性汉子,他们对日军不战而胜,并不服气,这五年来,时刻都想着再上沙场跟鬼子干一仗。
常凯申对于第五军在一二八中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于是把第五军下属的各师都作为第一批德械师,给了最好的装备,从酒泉买的博福斯山炮也配给了他们。这个第五军长期驻守京沪,是常凯申的御林军。常凯申鉴于第五军有对日作战经验,很自然地,让他们准备对付日军可能的上海方面的入侵。
一二八停战协定禁止中国陆军在上海驻军,常凯申就让张治中的京沪作战司令部以中央军校办事处的名义,入住苏州留园,已经在那里研究下次淞沪会战怎么打快一年半了。张治中是个极端爱国的将领,我听说七七事变后,他电报正在英国留学的女儿回国参加抗战,这真是耸人听闻了。
宋子文给我看的这两个文告,真是爱国热情溢于言表:此日吾民族已临于最后关头,此日吾人亦陷于生死线上!光荣神圣的民族生存抗战之血幕必且展开。我抬起头:“大哥,这是要在上海开战啊,这事儿三姐夫怎么说?”宋子文摇了摇头:“你知道我现在只管中国银行,连税警总团我也避嫌不理。”我苦笑:“你不是在第二次福州事变立功了吗?要不是你冒险进福州,三姐夫哪儿那么容易出来?税警总团是你一手组建的,二次福州事变也通电保卫他的嘛。”宋子文:“你管着西北边防军,你三姐管着空军,这宋家已经占了军界半壁江山了,他要是再让我插手税警总团,他就不姓常了。”我一吐舌头:“不姓常难道姓宋啊?你们宋家人多势众,让三姐夫改姓倪吧,倪中正这名字不错。(宋母姓倪,是我阿姨辈,她从小把我带大的。)”宋子文瞪了我一眼:“Youwerenotbornyesterday。(少装嫩),告诉我真格的,你觉得上海会开战吗?”。
我也严肃起来:“上海必战,你不要有任何幻想。从军事上看,这是日本人夺取南京最近的路,他们肯定会干起来。”宋子文:“那我们能打赢吗?”我:“抗战是长期战争,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实力不如日本,只能用空间换时间,上海肯定丢,南京也肯定丢,你准备西迁吧。”宋子文看我的眼神活像被一只椰子砸了脑袋似的:“德国军事专家估计日本库存弹药最多打六个月,还说日本就十七个师团,华北和上海同时开打的话就不够用了。”我说:“日本常设师团仅仅十七个,可是大哥,你知道日本全国够服兵役条件的人有多少个吗?一千万个。而且日本是工业国,他可以源源不断地生产武器弹药,反倒是我们,除了西北边防军的武器弹药基本可以自给,三姐夫那儿可是得靠外援的。所以,抗战是个长期的事儿,估计怎么也得打个十年八年的吧。”宋子文看着我,画了一个十字。
我看着他那苦恼的样子笑了:“大哥你有啥好烦的?三姐夫有的是要求你的事儿,他指望着美国支援呢,迟早让你去帮你运作美国的院外集团,你又要升官了。大姐夫(孔祥熙)访问欧洲还没回来把?”宋子文耸了耸肩:“对,他去英国谈发行公债的事儿,他可是在常凯申那儿推荐你的西北开发集团代理美国发债哦。你三姐也没从庐山回来呢,她嫌南京热。”我撇了撇嘴:“西北的信用不能给中央用,美国投资人又不傻。大姐夫宝成铁路的钱还没和西北开发集团结清呢,又不是他私人的钱,财政部居然没合约精神,让人笑话。”
宝成铁路是常凯申根据抗战的需求,在国防设计委员们的强烈建议下英明了一次,决定建设宝鸡到成都的铁路,把抗战的两个大后方:大西北和大西南连接起来。因为西北有石油,有工业,西南有人力,有水运,战时可以用这条铁路源源不断地把西北的石油、钢材、煤、铁等运到四川,而四川的部队和壮丁也可以迅速从铁路出川,去山西绥远河南等地作战。于是常凯申大包大揽说中央出钱,西北出技术、设计,用西南壮丁施工,等西北铁路公司真的开始建设宝成铁路了,孔祥熙又唧唧歪歪,想在里面捞私人回扣,把工程款当成要回扣的工具,一直没结清弄得铁路也才修到广元。
我和宋子文说着说着,发现车已经快到他的别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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