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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义释严颜


  

  孔明、益德、赵云等人引军一路沿着长江水路并进,长驱直入,倒也没有遇到有敌军前来拦截,途中百姓尽皆夹道迎接。大军临近江州地界时,书记蒋琬道:“西川多有英雄豪杰,我军不可轻敌。”

  却说这蒋琬乃是零陵湘乡人,字公琰,其人生得仪态轩昂,气度非凡。年少之时便聪颖好学,与同期的其他学子大不相同,对问题的见解有独特之处。到了青年之时,蒋琬与其表弟刘敏因为才学卓著而闻名于荆襄九郡。玄德入川之后,孔明担任荆州太守,慕名而亲自登门拜访,蒋琬、刘敏受宠若惊,随即跟着孔明来到荆州,分别担任书记、主簿的职务。

  当日,孔明听到蒋琬如此言论,便道:“蒋公琰所言甚是!我军一路西进,不知当地民情,不识川中地理,所以不可随意进兵。”

  赵云道:“军师,江州乃是入川的重镇。据探马回报,两个月前,刘季玉已令人进兵占据此城。”

  孔明道:“先攻取江州,稳固退路,然后方可继续西行。”

  刘敏道:“江州守将士仁,字君义,有将帅之才。”

  益德眉头一皱,喝道:“何等人敢称有将帅之才,待我前去会他一会。”言罢,不等孔明吩咐,领着吴匡自引本部兵马往江州而去。孔明知道益德乃是心急之人,只恐他攻打江州有失,急忙令赵云引五千军随后接应。

  却说益德引军来到江州城外二十里处,吴匡道:“将军切勿强攻,我军可以将士仁引出城外交战。”

  益德道:“待我亲自前往搦战。”

  吴匡道:“将军可以引五百军士前往,下官却领兵随后接应,于暗处设下埋伏。”

  益德笑道:“如此甚好!”

  且说士仁引军占据江州城之后,令各部军士严守四面大门。这天午时,侍从来报:“刘备麾下大将张飞引军自东门方向而来,距离城池不到五里的路程。”

  士仁暗想:“人言张益德武艺高强,昔日与吕布战一百回合不曾分出胜负,我可不能逞强与他单搦。”随即自己引着数人来到城楼上观阵,远远却看到益德只带着少许军马前来攻城。

  士仁对着身边的几位部将,哑然失笑道:“张飞自以为天下无敌,却带着几百军士前来攻城,真是好笑。你二人各带一千军马自南、北大门包抄到张飞的后面,截断其归路,我自引三千军马出东门迎敌。”

  却说益德引军将要到达江州城外,眼看道路两侧多有山丘,心中不由暗想:“此处进则容易,想要退走可就难了。若是敌军抄了俺老张的后路,我等被围困在此地,只怕凶多吉少。”于是连忙下令停止前进。过不多时,只见江州城东门杀出大队军马,益德立即下令撤军。

  士仁见益德引军而退,哈哈大笑,道:“张飞有勇无谋,乃是一介莽夫。”于是喝令全军追击。

  士仁引军追击二十里,忽然看到益德闪入一处山谷之中时,于是喝令全军杀入。进入谷中之后,部将上前提醒道:“将军,此处山势险峻,不可尽数轻入。”

  士仁道:“张飞所领军士不过数百人,又有何惧?”

  部将道:“倘若他分兵在此埋伏,却又如何?”士仁猛醒,喝令立刻退军。

  此时只听山谷之中传来巨雷般的一声大吼,道:“士仁匹夫,走哪里去?”这吼声话音一落,只见山谷两侧箭矢纷纷而下。士仁迅速指挥步军以盾牌迎住,然后令各部有秩序地撤退。益德引着骑兵虽然一路追杀,可士仁马步军相互配合极为纯熟,也只是损失了三五十人。

  待到士仁引军退到山谷口,道路两旁忽然喊声震天。却原来是赵云引着接应部队汇合吴匡之后,吴匡令弓箭手于山上埋伏,随后跟着赵云来到山谷外,分别于两侧隐蔽之处埋伏。益德将士仁引入山谷时,赵云、吴匡并不急于出战,待其退军之时,方才引军杀出。士仁眼见寡不敌众,为了保全自己部下的性命,只好举械向益德等人投降。

  益德纵马来到近前,指着士仁哈哈大笑,道:“都说你有将帅之才,如今却举械投降,将帅之才何在?”士仁默不作声。赵云、吴匡二人来到益德身边时,只听益德对士仁冷嘲热讽,言辞极为轻视。

  益德等人顺利取下江州城之后,出榜安民不在话下。过不几日,孔明自引大军进驻到江州。益德洋洋得意,向孔明叙述如何生擒士仁之事。待接风酒宴散去之后,赵云私下里与孔明说起益德轻视贬低士仁之事。孔明暗想:“不可留下士仁在此驻守,更不可使其随军西征。”于是令士仁引着数十名军士往荆州云长处听令调配。

  荆州大军在江州休整数日之后,孔明召集众人商议进兵之计。蒋琬道:“西取益州,旱路可通往涪城汇合主公;水路可沿着岷江而直抵成都。”

  孔明道:“如此可兵分两路,一路自岷江河而直取成都,即便不能攻取,可也牵制刘璋的部队;另一路取汉川而至巴郡,然后与主公汇合于雒城。”

  刘敏道:“大军若是尽皆前往,此城却又如何?江州乃是入川的重地,干系非轻。”

  孔明微笑道:“刘主簿才学过人,可担此重任。”

  刘敏慌忙道:“多谢军师厚爱,只是刘敏才疏学浅,不能胜任。某举荐二人与刘敏同守江州,方可无误。”

  孔明道:“哪二人?”

  刘敏道:“张文进、冯休元,二人虽然年纪尚轻,但是尽皆文武双全,可以委托重任。”

  孔明转头看蒋琬,蒋琬点头道:“张南、冯习乃南郡人,少年时便有侠义之气,如今在我军中任为行军都尉。”

  孔明道:“如此甚好!就请刘主簿、张南、冯习三人共守江州。记住,无论何处兵马前来挑战,不可出城迎敌,只可固城坚守。”刘敏应命而去,寻到张南、冯习,共同商议守城之事。

  待刘敏出去之后,赵云道:“水路沿江而上,必须有陆地部队保护方可进兵。”

  孔明道:“吾自引大军走岷江河,子龙可领兵沿岸攻城夺县,相互照应。”

  益德道:“俺引本部走巴郡,直接汇合大哥去。”

  孔明微笑道:“如此这般兵分两路,先到雒城者,当为头功。”益德大喜,领着吴匡、范强、张达等将,引本部兵马自往巴郡而去。

  赵云跟随孔明沿着长江一路往西南方向而行,途中攻取一些较小的郡县时,不曾费得一兵一卒,只是攻打江阳郡、犍为郡等地颇费了一番周折。大军攻下犍为郡之后,孔明令人前往成都打探军情,得知成都有重兵稳守。因为不明成都周边地理状况,孔明不敢轻易进兵,于是下令全军转移向东面进攻。此后,孔明一路调兵遣将,大军顺利抵达至成都东南方一百八十里处的资中郡。

  却说益德欣然领兵直奔巴郡,前方细作回报:“巴郡太守严颜,乃是蜀中的名将。他虽然年纪甚高,可是精力却未衰退。此人有百步穿杨的弓箭神技,手中大刀轮动起来,有万夫不当之勇。”

  益德撇嘴道:“沿途但凡投降者,我等秋毫无犯,看来川中之人也知道我张飞的厉害。量此一老将,有何本事?他便是再厉害,如何能比黄汉升?此城纵然稳固,却又如何能敌我军所向披靡?”

  细作道:“小人见那巴郡城郭稳固,依山而建,不曾看到竖起降旗。”

  益德大怒,刚要脾气发作,却想起自己将要离开江州城时,孔明曾经嘱咐道:“西川各地英雄豪杰众多,益德孤军深入,不可轻视敌方武将。沿途一定要约束三军将士,禁止掳掠百姓,以拢民心所望。攻取各郡县之后,必须出榜安民。士卒偶然犯错,亦不可鞭挞而炫耀身姿。期望将军能够早日到达雒城,途中切不可因酒误事。”

  想到这里,益德稍解了怒气,于是传令下去,全军在距离巴郡十里处下寨。安营扎寨子厚,益德又令侍从往城中拜见严颜,并叮嘱道:“我也不与他书信,你只对那老匹夫道:‘早早出城投降,我可饶得满城百姓的性命;若是不愿归顺,我当率领三军踏平城郭,到时老幼一个不留!’你可记住了?”那侍从连连点头,记得分明之后,独自骑马而去。

  却说严颜身在巴郡任为太守,公元212年时,闻得刘璋差法正请玄德入川抗击张鲁,不由地拊心而叹,道:“唉!刘玄德乃是天下英雄,岂会任人调遣?主公独自居住在没有出路的山中,却要将老虎引到身边来保护自己。”后来严颜听说玄德引军攻下涪关,先后斩了张任、刘璝、邓贤、泠苞、杨怀、高沛等六员大将,于是想要引军前往相助刘循,共同抗击玄德,却又担心这条路上有敌军前来。

  当日探子回报:“张飞引大军自江州而至。”严颜立即点起本部五千人马,想要出城外扎营御敌。

  一名部将上前谏道:“下官听说张飞当年在长坂坡时,一声巨吼而喝退曹操百万大军。似曹丞相这般人物都要闻风而避之,我军又如何可以轻易与他交战。”

  严颜道:“张飞引兵前来,我等岂可坐以待毙?”

  那部将道:“如今我军兵力不足一万,只适宜深沟高垒,借助地理优势而坚守不出。张飞若是强攻,必然损失惨重。彼军远来攻城,能有多少粮草,勉强支撑一个月后,自然会不战而退。听说张飞为人脾气火爆,稍有不如意便要鞭挞士卒;老将军不与他交战,必会令此人恼怒不堪。张飞大怒之后更是脾气暴躁,火气发泄到军士身上,敌方必然军心大乱,老将军趁势而出击,一战可生擒张飞。若能擒住张飞,以其性命要挟刘备,雒城之势然也。”严颜大喜,于是教军士连同城中百姓尽数搬土运石,稳固城池。

  这天,严颜忽然看到城下一名军士高声喊道:“打开城门!”严颜见他孤身一人,便教放入询问。

  那军士道:“小人乃是张将军派遣而来的使者。”然后便将益德先前所教的言语转诉了一遍。

  严颜闻言大怒,骂道:“张飞匹夫,怎敢如此无礼!严颜身为巴郡太守,岂是投降敌军的叛逆!借你之口回复张飞,教他趁早引颈就戮。”随即唤入武士,把那军人割下耳鼻,逐出巴郡城去。那军人回到寨中见到益德,声泪俱下,上告严颜如此毁骂。

  益德气得暴跳如雷,瞪圆双眼,咬碎钢牙,然后穿戴披挂,挥矛上马,引着数百骑兵来到巴郡城下喝骂搦战。城上众川军亦是百般痛骂益德与玄德卑鄙无耻。益德大怒之下,纵马挥矛来到吊桥处,要强渡护城河而杀入城去。此时城下乱箭纷纷而下,吴匡急忙引着众军用盾牌保护益德撤回。而后荆州兵自午时骂到傍晚,巴郡城中全然不见一个人出来,益德只好忍着一肚气回到寨中。

  第二天早晨,益德再次引军前往搦战。严颜固守城池不出,益德倒也不敢引军强攻,只能在城下叫骂。严颜在城楼上听到益德越骂越是难听,于是张手一箭便向益德头部射去。益德身子向后一仰,那箭正中自己的头盔红缨上。益德气得满脸黑里透红,用手指着城楼上的严颜,大骂道:“倘若拿住了你这老匹夫,看我亲自下厨,将你烹饪为我的下酒菜肴。”益德如此这般骂到晚上,又是白白浪费一日。

  到了第三日,益德暗想:“整日这般前去叫骂,终究不是办法。可是敌军不出,我又能奈他何?”益德越想越是气闷。

  当日午时,吴匡入帐谏道:“将军,那巴郡既然是依山而建,今日我等便登山另寻小路,如何?”益德应从,于是再引大军前往骂阵,严颜仍然不出。益德、吴匡引着数人登山而往下探视城中,只见严颜麾下的军士尽皆整装束身,手持兵刃,各队列于城内四处,井然不乱。然后又见城中百姓来往匆忙,挑石担土,加固城墙,看得益德只是暗暗摇头。

  益德与吴匡下山之后,心中忽然想到一计,于是令骑兵尽皆下马,步军都坐在原地休息。如此这般骂了一日,严颜在城中并无动静,益德等人垂头丧气而回。

  当晚益德回到寨中,暗自心想:“严颜不敢出城迎战,莫非是因为我前往搦战之时,所领军士太多之故?”于是传令众军明日不要前去搦战,都在寨中整军列阵,随时等候出发。然后只令范强引着三四十个军士到巴郡城下骂阵,将严颜引诱出来,双方只在城外厮杀。益德安排好事宜,自己在寨中磨拳擦掌,只等着严颜引军追击范强而来。可是范强引着几十人前往连续骂了三日,严颜仍然不出。

  益德召集众部将商议道:“敌军始终不出,我军只得强攻此城,不然无法到达雒城。”

  吴匡道:“将军不可如此!敌军居高临下,借助山势地理,一夫当关,万人莫敌。”

  张达道:“可登山觅得小路而偷过巴郡。”

  吴匡道:“即使寻得小路,也是不行。倘若敌军设下埋伏,我军更是凶险。”

  益德闻得张达所言,心中猛然生得一计,于是大笑道:“你们都下去吧!不过数日,我必会擒住严颜这老匹夫。”众人尽皆相顾愕然,随后各自偷偷捂嘴含笑而退。

  且说当晚益德令人秘密唤来吴匡,道:“我军不用再去搦战。明日将军可引本部数百军士上山砍柴,令川中投降军士指引地理,寻找路径。严颜看到我军不去搦战,必然心中疑惑。你等打柴之时,严颜定会派细作混入你军中。记住!不可拆穿对方细作,然后引入我帐中就是,三爷我自有妙用。”言罢,只见益德独自捧腹大笑,弄得吴匡一头雾水。

  吴匡将益德的将令嘱咐了自己部下军士,然后引着众人上山寻路砍树拾柴。数日之后,果然有益州军士混入自己军中,众军士早已得了叮嘱,并无大惊小怪的表情。却原来是严颜在城中观望益德连续几日不曾前来搦战,于是心中疑惑敌军另有计议,于是派出几个小卒穿戴荆州兵的军服,扮作吴匡砍柴的军士,混入到了军中。

  当天下午,众人回到寨中,益德见吴匡引着数人来到自己帐前,心中暗喜,随即出帐破口大骂,道:“严颜这老匹夫!固守城池不出,真是气煞我也!”

  吴匡上前道:“将军不必生气,这几日我等上山拾柴,却探得一条小路,可以偷过巴郡城。”

  益德佯装大惊,故意喝道:“既然有这个去处,为何不早来禀报?”

  一名小卒上前道:“回禀将军。也是今日才探得分明,这条小路确是能够通过巴郡。小人沿着山路一直走了三天,共五十余里,今日方才返回。”

  益德道:“哦!事不宜迟,传令下去,今夜二更造饭,趁三更夜黑月明,我等尽皆拔寨而起,悄然而行。我自引骑兵在前面开路,你等依次跟随,不得有误。”吴匡应命而去,将益德号令传遍各部军寨。

  却说那益州的细作听得这个消息,捱到傍晚之时,趁着无人注意,迅速溜回巴郡,将益德行军偷过巴郡之事报与严颜。

  那严颜仰天大笑,对部将言道:“我就知道张飞这莽夫忍耐不得。他要自山上小路偷过巴郡,粮草辎重必在后方。我等先放过敌军先遣部队,然后截断其后路,自其部队中部突然发动攻击,张飞如何能敌?此战擒住这莽撞匹夫,刘备安能在涪城继续逞威?”众人尽皆大笑。

  严颜立刻传出将令:两千军于小路尽头埋伏,专门等候荆州败军至此;两千军于小路入口处埋伏,用于截断张飞的退路;严颜自引五千军士入山中小路两侧埋伏,城中只留下数十人守住城门。

  全军不到一盏茶的时辰就已准备完毕,各部到达目的地之时,刚刚进入二更时分。严颜下令全军埋伏于树木杂草从中,未得号令时不可出战,以击鼓为号。

  过了三更之后,众人果然看到益德横矛纵马,亲自引着数百骑兵在前面开路,悄悄地往己方而来,严颜心中大喜。于是放过益德之后,只见对方数十人押运粮草的车仗缓缓地跟在后面,严颜一声令下,两侧擂鼓震天,四下里伏兵尽皆而起。正当川军想要抢夺益德车仗之时,忽然看到对方将粮车燃起,随即又见对方将车上数百火把四处乱投,两边枯枝败草顷刻间变为一片火海,益州军士全都惊慌失措起来。

  严颜急忙下令一面灭火,一面追击围剿敌军。此时有军士飞马来报:“启禀将军!敌军适才偷袭了巴郡,我等已经无家可归。”

  严颜大吃一惊,急忙引军下山来收复巴郡,谁知刚到山脚下时,只听四下里锣声大震,荆州众军一起杀来。迎面为首将军大喝一声,道:“严颜老匹夫!我在此等侯你多时了。”

  严颜借着火光定眼一看,只见那员大将,环眼豹头,虎须燕颌,手持丈八蛇矛,胯下乌骓骏马,正是燕人张益德到了。严颜猛然见了益德,一面心中惊疑,一面纵马舞刀上前迎战。两人交战不到十个回合,益德卖了一个破绽,严颜不知是计,一刀迎头砍去。哪知益德身子往左边急闪,双腿用力一夹,那乌骓马往前这么一纵,益德顺势用右臂将严颜一把掳了过来,用力往地下一掷,众军士一起上前用绳索将严颜缚得结结实实。川军适才听说失了城池,本来就毫无战心,此时见到严颜被擒,更是纷纷弃刃倒戈而降。

  益德仰天大笑,道:“老匹夫,中俺老张的计了吧!”

  原来,先前引军的乃是一个相貌近似的假张飞,后面跟着车仗上面装的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火把。益德料到严颜必会起大军于山中埋伏,于是令吴匡引军轻而易举地拿下巴郡城,自己却在山脚下侯着严颜。本来张达提议想要用绊马索,可是益德自持武艺超群,定要亲手将严颜生擒活捉。

  严颜在山谷尽头设下那两千军闻得这里战报,纷纷举械投降。此时天色已经大亮,益德引军进入巴郡,喝令众军士不可侵犯百姓,随即出榜安民。刀斧手将严颜推至府衙,益德端坐于阶上正位,严颜却宁死不肯下跪。

  益德怒目而视,高声喝道:“张飞自入川以来,所到之处无不闻风而降。你这老将居然不肯投降,还敢拉弓射箭,抗拒我军。”

  严颜昂首向天,面无惧色,回叱道:“刘备乃是无义之人,不思报效朝廷而侵犯同宗州郡!此处但有断头将军,并无投降将军!”

  益德用手一拍桌子,大怒喝道:“老匹夫还敢嘴硬,来人!将他推出斩首。”

  吴匡大惊,连忙上前道:“将军不可……”

  严颜不等吴匡说话,喝道:“老夫岂会惧怕砍头,你这贼将尽管发令便是,又何必动怒!”益德听到严颜声音洪亮,一脸正气,虽然满面尽是尘土,却仍然遮挡不住其英雄气概。

  益德连忙下阶对左右军士喝斥道:“下去,下去,都下去!”随即满颜尽是喜色,亲自过来解下严颜身上的绳索,然后令人取过棉衣为老将军穿好,随即又扶着严颜于府衙正中高坐。

  严颜不知益德这般却是何意,只见益德转身来到阶下,低头便拜,道:“张飞莽撞粗鲁,适才言语冒渎之处,还请老将军不要见责。某素知老将军乃是川中豪杰之士。”

  严颜道:“败军之将,安敢受此一拜?”

  益德正色道:“请老将军听张飞一言。刘季玉黯弱无能,并非立业之主,严老将军名震西川,何故明珠暗投?我主刘皇叔仁德布誉天下,世人尽皆仰慕,若能入主西川,必会教蜀地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刘皇叔乃是汉室宗亲,既然老将军身为汉朝忠臣,何不共同诛灭国贼,兴复汉室四百年的基业。”

  严颜道:“老夫不敢弃主投敌。”

  益德道:“自古以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老将军倘若归附刘皇叔,世人必不会认同将军为卖主求荣之辈。期望严老将军以国家大事为重,而不拘小义之节也。”

  严颜来到阶下,扶起益德,慨叹道:“承蒙将军情深义重,严颜无以回报。某愿效犬马之劳,不需将军一兵一卒,可直抵雒城。”

  益德大惊,急忙问道:“如何可以这般容易?”

  严颜道:“自此往雒城方向,沿途所有关隘,皆是老夫所管辖,各地官军调遣也在严颜掌握之中。如今感念将军恩义,老夫愿为前部先锋,所到各处隘口,尽皆唤出拜降便是。”益德再次拜谢不已。

  于是严颜、吴匡引军为前部,益德等人领军随后,范强、张达负责押运粮草、辎重,一路浩浩荡荡往雒城而来。但凡所到之处,严颜果然尽数唤出投降。其中还有少许迟疑未决者,严颜喝道:“就连我都已经投降,更何况你等?”于是,沿途所有关隘尽皆望风归顺,并不曾厮杀过一场。

  却说孔明早已令人飞马将入川的起程日期申报玄德,于是玄德召集众官商议,道:“如今诸葛军师与翼德、子龙已经攻下江州,现在兵分两路来取西川。军师与子龙沿岷江河,径直往成都而去;益德却走巴郡,直奔我涪城而来。待到军师与子龙牵制成都之后,我军汇合益德便可大举进兵雒城。”

  黄忠道:“庞军师病故,此时又是隆冬季节,两家皆不曾用兵。敌将吴兰、雷铜趁我军退入涪城,而领兵占据前方二寨,此势于我军不利。敌方见我军数月不出,必然以为胆怯,如今对方军心懈怠,今夜可分兵前往劫寨,一举夺回前方主控权。”

  法正道:“若是前往劫寨,后方必须有兵马接应。”玄德应从,于是令黄忠引兵取左寨,魏延引兵取右寨,刘封、辅匡分别引两千兵马接应二人。

  当夜二更时分,四路兵马先后往前寨进发。吴兰、雷铜果然未做准备,黄忠、魏延一拥而入,杀得川军四处乱窜。战至天明,吴兰、雷铜引军回撤至雒城,黄忠、魏延只恐己方军士久疏战阵,所以不敢引军追击,只是牢牢控制住前寨各处要道。

  玄德接到回报,黄忠、魏延劫寨大获全胜,心中不由大喜,于是想要乘胜进攻雒城。法正道:“雒城军士百姓联合固守,我军不可急攻。需等诸葛军师与张将军援兵到来。”

  玄德道:“庞士元大仇如何不报?如今大军士气正盛,我又岂能等到那个时候,全军出发。”遂不听法正建议,传令大军攻打雒城,只留下法正、彭羕等人守住涪城。

  玄德汇合黄忠、魏延之后,一路向雒城进发。此时正是初春时节,天空忽然降下寒雨,军士无处躲避,只在雨中行军,极为劳苦。大军渡过金雁桥时,玄德不禁想起庞统,心中异常痛苦,于是喝令全军加速前进,军士们虽然甚是辛苦,却也毫无怨言。

  却说刘循、吴懿固守雒城,这日清晨,吴兰、雷铜兵败而回,众人连忙商议守城之策。

  吴懿道:“雒城南门尽是山路,又与成都相接,不必理会;北门正对金雁桥最为紧要,我与小主共同把守;西门直通山谷,吴兰可以把守;东门有一条大路,直通巴郡方向,雷铜引重兵把守。”刘循应允,于是众人各自回军营调动士卒,四处准备去了。

  且说玄德引军到达雒城北门,下令魏延攻打西门,黄忠引主力部队攻打北门,自己与刘封攻打东门。此后几日,各门久攻不下,玄德不免忧心忡忡。

  吴懿在城楼上见荆州兵连续攻打数日,军马渐渐疲劳,又得知玄德正在东门指挥攻城,于是计上心头。令人飞报雷铜如此这般便可。

  当天夜里,吴懿引着数千骑兵偷偷出了北门,然后悄悄地绕到东门外,此时雷铜已经整军出城接应。两下里汇合之后,吴懿、雷铜略微商议了一下,随即分别引军自左右两路向玄德营寨包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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