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孤凄和解
所以，选择用自己坟冢来堵住血井，这真是一种让人惊叹的大义。如果他当初不这么做。这薛家在十八年前就会被彻底夷平。
这座城市在十八年前，就会经历一场厉鬼爆棚的劫难。而十八年后，他本人也会亲自再次掀起台风，用来再一次屠城。
所以，为了这种最可怕的局面不发生，他白魇，只能委屈自己一个人，用自己最宝贵的坟冢，来阻止血井溢这种劫难，顺便成全他十八年后，也就是今天投胎的夙愿。
而抽离坟冢之后，他逗留人间的这种折磨，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达。这是任何一个鬼都不愿意去经历的折磨。
所以，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对大小姐的痴心。并且，他其实，也是用牺牲自己来保护了这座城市。
他为了等待她成型，为了不需要经过屠城来造鬼，他甘愿受十八年的炼狱和折磨。
这十八年，是何等的漫长，是何等的孤寂，是何等的凄凉是何等的大义……
所以，我的出现，其实是给白魇带来了一种希望。也就是这十八年苦难没有白受的希望。
他是故意一步一步的，把我引入局中。然后牵引着我，步步接近血井。
因为，血井中的冤魂，他作为一个鬼，是无法超度的。只有我，才能引出一道真人，然后联手超度这群数量庞大的冤魂。
也只有这样，他白魇才能坚持初衷，不用屠城，便可以带着大小姐的鬼魂，也就是刚刚成型的钗魑，一起去投胎。
为了阻止血井溢出，为了不要再屠城，白魇付出的，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他能够将自己的坟冢幻练成的气塞堵住血井，苦苦撑到大小姐成钗魑的这一天，就足以让人惊叹了。
今天，血井恰好把白魇的坟冢幻化的气塞给冲破，所以，这些冤魂集体溢出。
好在，我和我的同伴，用我们集体的力量，把那些冤魂全部收复了。
这是一个几乎皆大欢喜的结局。
所以，白魇内心是感激我的。所以，他此刻才心平气和的站在我前面，跟我道了一个“谢”。哪怕一道真人一心想要立马杀死他。
他之所以选择牺牲自己的坟冢，然后接受十八年的炼狱。其实是不想在投胎前做屠城这样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
毕竟，这件事造成的阴影，他将来会带到来世的记忆中。这种记忆，将成为生生世世永不磨灭的创伤。他不想为了投胎这一己之私，做一个罪人。
毕竟，他要的是爱人，毕竟，他并非一开始就是魔，毕竟，他也是被逼无奈才走上了魇这条路。
做魇，他别无选择，但是如何做魇，他自己还是能够通过意志来选择的。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难怪他这么久有着无数机会杀死我，却一直没杀我。他也没有杀死茅眞子，原来，是因为他心存的善根。他一直在放我们一马。
如果，今天我和我的同伴没能收复血井中的冤魂，正确的给这些冤魂引路，让他们回到自己该到的地方去。他白魇，是会继续掀起浩劫，然后屠城……制造无数冤魂。
所以，我们现在收复了血井冤魂，对于白魇来说。是一种成全。也没有辜负他这十八年受的折磨和炼狱。
更让白魇欣慰的是，刚刚我竟然豁出命也要保护他，不让一道真人伤害。这对于他来说，真是一个大大的宽慰。这十八年折磨，值了。
听完了白魇的叙述，我自己大为震惊。没想到，这厉鬼背后，竟然有如此隐情。这种隐情，大大的感动了我。所以，我鼻子现在早已经像是泡在了醋坛子里，酸到了极点。
厉鬼，有时候，也有着身不由己的时候。更有着心怀大义的时候。他白魇，这一刻，就没有让我失望。他给了一个我刚刚阻止一道真人杀死他的理由。
所以，听完了白魇的叙述，我怀揣着无尽感慨，问起了我面前的一道真人：“您老还打算灭了他么？”
一道真人没有回话，而是嘴角扬起一丝欣慰，伸出手来，轻轻的捋了一下自己那洁白的长胡须。
他这表情，已经给了我答案。
“事已至此，我白魇还有一事相求。”白魇就这么站在窗户前，看着窗外的景致。确切来说。白魇是看着窗外远处的湖泊。
由于血井已经血溢，所以也冲破了白魇的坟冢所幻成的气塞。此刻，这湖面上，赫然显现出了一个小小的湖心岛。
这湖心岛上，伫立着一个小小的坟包。
若不是因为白魇一直看着窗外，我还真没注意到。这湖心岛，竟然回归了湖面。让这阴阳八卦再次得到了完整。
这……是一个大大的吉兆。说明，这薛家庄园的风水开始平衡。
我的心中那一块久久压着的大石头，竟然落下了几分，那种一直的压抑和紧张感终于退去。
“有事尽管说。”我虽说知道不一定能够办到白魇的所求。但是我却打心眼愿意去帮助他。
毕竟这个原本在我眼中一直没有什么好印象的家伙，这一刻给我留下了一种高大的温情。作为鬼，他真是世间少有的，有情有义还有情怀的鬼。让我大大的惊叹了一把。
其实他这种有情有义的男人，世间已经很少很少。做人尚不能如此伟大，做鬼，并且还是个有着无尽杀伤力的厉鬼，他能够极力克制自己的煞气，然后做到如此大义和情怀，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么多年，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魇，他暗中受尽的这些磨难……实在让人唏嘘。
更何况，他非大恶之人。本质中还是有着善根的。
就冲这一点。我就该帮助这一对苦命鸳鸯，结束这三百年的磨难和凄苦，让他们双宿双飞。好过平凡人的日子。
“在我和大小姐双双投胎以后，把小雨的尸体，埋葬在湖心岛，我的坟冢里。让我们永远在一起。让这承载着我肉躯的湖水，包容和保护她。”
这话，白魇说得是及其的温情。温情到了让人不禁鼻子一酸，有了要掉眼泪的冲动。我感觉，身边原本一直包裹白魇的这一团气流，也渐渐变得暖和起来，让人无尽的温暖。
“好。”我想也没想，便答应他了。这种成人之美的事情。我愿意去做。
“多谢。”这家伙的话语，每一个字，都似乎能够打在我的心坎上。让我心中总是有着一股莫名的悸动。
我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但是我知道，今日和白魇一会，也算是上天的安排。至少，这是一种带孽又带恩的相会。
带着这种莫名的感觉，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然后才咽下了一口唾沫，说：“我也有一事相求。”
“请说。”这白魇，依旧是背对着我，这伟岸的背影，让人不禁感觉有些似成相识。
总感觉，这家伙是个多年的，亦敌亦友的老相识。
此时，整个屋子里的人，全都看着我和白魇对话。
大家一声不吭。就这么安静的看着我和白魇。刚刚白魇的故事，早就打动了所有人。包括我裤裆里的小水魕。
其实，当初我收复水魕的时候，他白魇，完全就有能力在梦中灭了水魕。不让她做“叛徒”。可他却成全了水魕，让她归顺于我。作为我的伙伴。
现在想来，白魇这是故意放了水魕，也故意给了我一个助手。这，何尝不是他大义背后的另一种气魄和度量。
此刻，我对白魇的这个提问，同样也勾起了大家的兴趣。我能够感觉到。所有人，包括一道真人，都很想知道。我对一个一直以来都被我当成敌人的家伙会提一个什么样的要求？
“我想看看你的样貌。”我提出了一个自己一直以来都很纠结的问题。
我很好奇，这一直都给我一个背影的白魇，到底有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他为什么每次都背对着我？为什么不肯看我？
难道他太可怕太丑陋？
这丑陋的鬼比比皆是。水魕之前在梦里还丑成那模样了。我还不是扛过来了。现在看着水魕的样子我也不再害怕。
我不相信，还有比水魕或者腐肉的原型更可怕的鬼？至少，这白魇这一身白衣，这魁梧又伟岸的身姿，光是造型就已经风度翩翩了，即便脸上再丑，也丑不到哪里吧？
“哦？你想看我？”白魇也是很诧异我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反问。
“是的。”我肯定的回答。
现在，整个房间里，安静的出奇。所有人，都在等着白魇转身。不单是我，这屋子里所有人，都想要一睹他白魇的真容。
“你会后悔的。”白魇并没有直接转身。而是略带自嘲的，回答了我这么一句话。
这话，让我是一头雾水起来。我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跟我说，我会后悔？难道，看一张脸，会看出鬼来？这本就是个鬼。我已经根本就有了免疫了。为什么还会后悔。
这话，再次勾起了我强烈的兴趣。这白魇，竟然到底何人？
“我不会后悔的。算起来，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我原本是打算任由真人杀死你。可看着你对大小姐如此痴情，所以我动了恻隐之心，被你们这种情感打动了。”
其实，白魇自己也很清楚。我现在带来了一道真人。我们仨四个人，完全有能力联手杀死白魇，让他灰飞烟灭。然后和大小姐彻底分离。
但是我没有那么做。
而是选择和他像朋友一般的谈话。打算给他留生机。
“哈哈哈，你要想杀死我，现在还来得及。”这家伙，这一刻，竟然还大笑了起来。不过，这种笑，已经不是之前那种狂妄的大笑。
而是一种豪放和自嘲的笑。这笑声中，夹着坦然，夹着释怀。
“我要想杀死你，就不会揽着真人了。”
“好，你若要看我脸。我给你看便是。”这家伙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微微动了一下那一直很飘逸的身子。
肩膀也是微微往旁边一侧。
看着他这即将要转身的动作。我的心，竟然忐忑起来。
我不知道，这家伙的脸，到底有什么不寻常之处，竟然会说让我别后悔？
我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次提心吊胆，不是为了害怕，而是为了紧张和好奇。
我强忍一颗狂跳的心。等着着这家伙转身……
一秒。
两秒。
三秒……
这家伙，就好像在酝酿一般，没有利索的就转身。而似乎在犹豫，似乎在思考，似乎在纠结。
所以，我也在等待，等待他转身……
七秒……
哗！
当这一身飘逸的长袍彻底转身过来，用那一张我期待了很久的脸面对我的时候……
我真的差点没直接一口气倒抽到晕厥。
“啊！”我身边也传来茅眞子，大口九的惊讶的声音。估计他们也被震惊了……
我万万想不到，我看到的，竟然会是这样一张脸？
我整个人，体内的鲜血，就好像是煮沸的开水一般，全都沸腾了。心脏也像是被狂打的锣鼓一般，狠狠的跳动到了极限。我有些踉跄的，不由自主往后倒了下去……
好在大口九上前一步，扶住了我。
我颤抖着手，轻轻的抬起，指着白魇说：“为，为什么，会，会这样？”
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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