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6番外:含秀(二)
下马车时,夏侯卿停住,没有看楚连,“自己去领罚。”
楚连僵直着身子屈身,“是。”
含秀跟在夏侯卿身后,却见他进了自己的屋里,她停住脚,站在门口。
也无人看守她,她四处看,夏侯卿推开门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进来?”
含秀见叫自己,便小碎步跑着跟进去。
夏侯卿吩咐婢女打来一桶热水。
含秀有点焦躁,夏侯卿坐在桌边,“过去沐浴。”
含秀踌躇了一下,缓缓站起身,却见夏侯卿又横了她一眼。
她不敢再磨蹭,径直走到屏风后,确定屏风将自己遮挡好,才慢慢走到最里面褪下衣物,却也不敢连亵衣都脱,她穿着脏兮兮的亵衣进了浴桶。
夏侯卿走来时,见她穿着亵衣泡澡木桶里都快睡着了,脸都快黑了。
透过亵衣,他看见里面红色的肚兜,“咳咳——”
含秀被惊醒,连忙用手挡在胸前。
“洗澡为什么不脱衣服?”夏侯卿皱眉。
含秀:“……”
“脱了。”
水蒸气蒸得含秀的眼睛湿漉漉的。
夏侯卿见她通红的脸,小脸皱在一起,都快委屈哭了的模样,心下觉得可爱,正想着,手也不自觉伸过去要掐她脸。
直到含秀躲开,他才反映过来。
他背过身走出去,吩咐侍女伺候她沐浴。
自此之后,王府便多了一位侍妾,楚连的主子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夏侯卿对她很好,只是她总是害怕他。
有一次半夜侍寝,她本是及其不耐,夏侯卿要得狠了些,她没稳住心神,喉中有血似要喷出,可正是躺着的时候,喉咙里的血又倒回去呛得她满脸血。
夏侯卿见不对,连忙将她扶起来,吩咐门外的侍卫去叫太医。
太医告诉夏侯卿,含秀体内有两中毒,两中毒相互混合,抵消了部分毒素,但也造成含秀如今的毒无人能解。
夏侯卿在书房枯坐了一夜,其中一种毒是他下的,而另一种毒,是他下给楚辞的。
楚连得知后慌忙拿了解药解了含秀身上的毒,却也只能让含秀不会再受毒发之苦,而另一种毒,却是无解。
含秀倚靠在床边,面上苍白。
夏侯卿回忆起自己所有见到含秀的时候,她似乎永远都是病恹恹的模样。
若不是十七,是不是……
他发了狠的上去掐住含秀,含秀被掐得喘不过气,“你不是要死吗!我成全你!”
但见含秀痛苦的模样,他还是松了手。
含秀看见他红着眼走出了门,一直到年关,都再也没见到这个人。
吃解药前,含秀留了一小块,于是她用这一点,研制出了另一颗解药,趁着十七再来,她偷偷将解药塞给十七。
十七来的那天,她很高兴,自从她们分离,夏侯卿没见过她笑过。
她以为他不知道她偷偷研制了解药,其实夏侯卿都知道。
后来他常常以任务的方式,让十七过来,就希望含秀能高兴。
除夕那天,王府里冷冷清清的。
含秀和十七过了许多年冷清的年,直到去了大巫,他们每年都一起过年。
回到大夏的第一年,却又好像是很多年前回到毒窟的时候。
毒窟没有新年,每一年都差不多,对毒窟的杀手来说,“年”只是个代表时间的字。
她第一次想要主动走出王府,因为她看见王府外张灯结彩。
却被赶来的楚连拦住。
明明是除夕,楚连却还是一身黑色劲装,“姑娘去哪里?”
含秀笑着看她,楚连看着那明媚的笑愣了愣。
“和大家一起去守岁。”
“我和你一起。”身后传来声音。
含秀转身,看见一身淡黄色长衣的夏侯卿,她高兴地点点头。
大约是因为除夕夜,街道上满是人,人来人往,很快就将三人挤散了。
只有夏侯卿死死拉住含秀。
二人从街头逛到街尾,也不过是人挤人。
夏侯卿被挤得没了脾气,只希望含秀不要走丢。
但含秀却很开心,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今年是虎年,街上许多摊位都摆着小老虎。
含秀拿起一个红红的小老虎,小老虎看起来憨憨的,张着嘴笑呢,含秀拿给夏侯卿看,明明是很普通的东西,夏侯卿却也跟着心热起来。
因为今年是他的本命年。
二人回到府中的时候,楚连也许还在街上寻着他们。
大概是夏侯卿不喜欢,王府里还是平日的模样,下人们常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似乎也忘记了过年的味道。
“想吃什么?”夏侯卿问。
“饺子。”
夏侯卿吩咐下人去做。
饺子端上来的时候,还热气腾腾的,含秀轻轻吹了吹,然后送进夏侯卿的口中。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饺子,他却觉得是他从小到大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二人就着一盘饺子,一直吃到外面放炮。
含秀蹭的站起来,走出去,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夏侯卿走到她身边,含秀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红色的东西,塞进他的手中。
他愣了愣,打开红色纸包,里面是一百两银票。
夏侯卿:“……”
含秀笑笑,“这是压岁钱。”
夏侯卿不知道想说什么,却觉得胸腔震动得厉害,眼睛也酸涩得紧。
他紧紧握住那一百两银票,望着远处的烟花,良久之后,才觉得有些窘迫。
因为他什么都没有为含秀准备。
他没有守过岁,没人教他怎么守岁。
夏侯卿看见含秀闭着眼,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似是在许愿。
“你许了什么愿?”
含秀睁开眼,摇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夏侯卿很想扒开她的脑袋,问问她的愿望里有没有他。
他也学着含秀双手合十。
含秀头一次调皮地问他,“那你许了什么愿?”
她以为夏侯卿也不会告诉她,却见他神情柔和,转过头看进她眼睛里,“许愿含秀永远在夏侯卿的身边。”
含秀愣住,然后回头看天上皎洁的月亮。
下雪了。
夏侯卿将她搂进自己怀中。
含秀一定不知道今晚的她,做了怎样的事。
第二天,含秀一出门就见到雪中正练武的楚连,楚连也看见她,向她拱手行礼。
含秀点点头,走过去道:“新年快乐了。”
“……姑娘新年快乐。”
含秀抿抿唇笑了笑。
过完年,含秀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含秀,王府又成了那个王府。
夏侯卿却好像还走不出来,在外面得了个上好玉做的簪子,高高兴兴走到含秀的房中,要给她簪上。
含秀疏离道:“多谢王爷。”
夏侯卿愣了愣,“你怎么了?”
含秀笑笑摇了摇头。
夏侯卿到底还是知道不同了,含秀还是那个含秀。
他无数次希望回到那个年关,他还有很多话想要和那个含秀说。
大凉步步紧逼,夏侯于安让他带着楚连去镇压,一去就是半年,他不舍得含秀,便将含秀也带在身边。
战场比毒窟好不了多少,夏侯卿无数次亲上战场,终有受伤的时候。
最后一场战役,他伤得很重,对方使了弩车,上来就要主帅的命。
夏侯卿眼尖,躲了过去,但避免不了被擦伤,箭上淬了毒,夏侯卿混战许久,终是体力不支,从马上摔下来,他死撑着同将士们击退了大凉士兵,回城的路上才从马上倒下,人事不省。
含秀亲自为他医治,病种的人总是十分脆弱。
他紧紧抓着含秀的手,撒娇搬地蹭着。
含秀摸摸他的头,轻叹一口气。
等到他好,他却好像完全没有了这段记忆,又变成那个冰冷的夏侯卿。
只有偶尔时,含秀能看见他面对自己时的窘迫。
含秀很想念楚辞。
第一次见他,他就被大皇子推下水。
等到大皇子离开,含秀“噗通”一声跳进水里,将不会凫水的楚辞救上来。
大巫的皇帝很喜欢楚辞,有什么好东西都会送到他的住处。
和那位大夏来的质子一点也不一样,十七说那位过得可惨。
她没见过这样的人,这样明明被人推下水,还说没事,“只是大哥不小心罢了。”
含秀只是一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但不是傻子。
他甚至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许多奴仆已经为他献出了生命。
老皇帝以为含秀身份干净,又会医术,便嘱咐她在楚辞身边,照料他的衣食住行。
楚辞却从没有把她当做一个婢子看待,带她看遍大巫的山水,又带着她四处游历。
他教会了含秀许多东西。
告诉含秀面对不喜欢的东西要会说“不”,有不想做的事也要拒绝,最重要的是自己心里的感受。
当时的含秀懵懂地点点头,她从前只晓得服从。
夏侯卿教她如何做一名合格的杀手,楚辞却教会她如何做一个人。
堂堂正正的人。
楚辞是长在含秀心里的一棵树,初初只有一颗幼苗,后来越长越茂盛。
成了支撑含秀走下去的那个最坚固的主心骨。
他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女子,而不是拖着一副残破身躯的她。
她也不愿意楚辞看见自己最终狼狈死去的模样。
如果有下辈子,她一定要先认识楚辞,告诉他,她心悦他许久了,要做他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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