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等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我下意识的想要拿手机却没在床头柜上摸着，于是起身去书桌上找。

　　我按开手机，发现有几条微信，都是周晨海的消息。他说今天没什么事，问我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饭，其实我是不太想去的，觉得麻烦，但是一想到人家帮了我这么大一忙，应该请人吃顿饭。既然没想好要怎么回，索性等一会先吃了午饭再说吧。我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死鬼早上不做饭，中午怎么也不能放过他了。

　　我出了屋，看见死鬼还在阳台上。

　　正午的阳光特别好，窗框上像镶了一圈金边。阳光一路洒进客厅里，地上映着门框的阴影。死鬼站在阳光下，整个人像加了一层滤镜，形态边缘被阳光照射的好似虚化了一样，为了把他看的真切，不禁使我眯起了眼。要是不注意地砖上的影子，我可能会把他当作同居的室友正在阳台上享受冬日的暖阳。看到这样的他，即使我站在客厅晒不到太阳的角落都能感受到阳光穿过玻璃照在身上的暖意。如果不是感到脚下有一阵窸窣，我可能会一直这么看着站在阳台上的死鬼。

　　我低头一看，发现是我家的小毛孩正蹭着我的腿摇着它那小短尾巴。我俯身把狗子抱起来，朝死鬼走去。

　　“喂，干嘛呢？”我摸着狗毛，轻轻地踢了踢面前的死鬼。

　　死鬼闻声转过了身，抓了抓我怀里的狗，“没干嘛，晒晒太阳。睡醒了？”

　　“嗯，我饿了。”死鬼垂着头，一心在那撸狗。我看着他头顶翘起了几撮头发，于是伸手给他捋了捋。

　　他抬头看着我，一脸嫌弃，撅着嘴说道：“你是猪吗，吃了就睡，醒了就吃。”

　　听了这话，我白了他一眼，放下了手里的狗子，拉着死鬼往厨房走去。

　　“少废话，赶紧做饭。我饿了。”

　　我坐在沙发上抱着碗吸溜面条，死鬼坐在我旁边。可能是因为吃的好了又睡足了，心情比早上平复了不少。于是之前一直选择性屏蔽的事情，又逐渐浮上了心头。

　　嗯，是关于跟未成年鼓掌的事情。

　　我该怎么跟死鬼说这件事呢？是说那时候我心情不好冲动了？还是说我会对他负责？好像怎么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如果死鬼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么不论是当个□□还是正经的要谈恋爱还是就此相忘于江湖，都是可以的。但他是个鬼啊，更何况现在我是他的工具人，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所以怎么能因为我的冲动而赶他走呢？可如果不这样的话，难道要跟他说，既然我们已经做过了，那就在一起吧？跟鬼谈恋爱，想想就觉得很诡异。那是当□□还是要当这件事情就压根儿没发生过呢？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说实话，以死鬼的长相和最近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要说我对他一点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但他毕竟是个鬼，谁知道以后我们会怎么样。也许他会突然消失，也许我会突然又看不见他。我不是那种只图眼前的人，如果投入了而没有结果，那不如从开始就不要抱有任何想法。我一直认为人生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你拥有的越多，失去的时候就会越痛苦。既然如此，那么不如保持孑然一人的孤独，这样你永远不会失去任何。这种忍受之苦，在我心里要远远小于拥有美好回忆而最终失去的折磨。

　　其实这也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而已，没准死鬼都不把这些当回事呢，毕竟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这些他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我思来想去，总是想不好该怎么办。那不如就等着死鬼的反应好了，他想怎么样，我都可以接受。只要不要让我做选择就好，因为我怕我承担不了选择所带来的后果。

　　“你想什么呢？吃的满脸都是。”我闻声扭过头来看着死鬼，下意识的伸出舌头来舔嘴边的酱汁。死鬼看着我摇了摇头，探身从茶几上抽了张纸巾，回身给我擦嘴。我看着专注于给我擦嘴的死鬼，他垂下的睫毛在我心里种下了一小片阴凉。

　　“那个……你怎么想的？”没想到我还是不由自主的先开了口。死鬼没有看我，而是轻轻抠着我脸上有些凝固的酱。

　　“你说穿越啊，咱们不是早上都差不多弄明白了吗？”他略微皱了皱眉，手上上了点劲儿。看来这是一块顽固的污渍。

　　“不是，是……”我顿了顿，哎呀，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还是在这装傻，“就是我们，啪啪啪的事。”有些气恼，破罐子破摔了，就直说得了，反正他也奈何不了我。

　　死鬼听我说到这，抬头看了看我，表情有些疑惑。

　　“啪啪啪？什么意思？”

　　忘了这是个早死鬼了，他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啪啪啪。

　　“啪啪啪！”我又重复了一遍，希望他不用我直说就能理解。

　　“啪啪啪？”他仍是一脸不明就里。

　　没治了，死鬼这真的不是在跟我装傻吗？

　　我放下碗，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看着他一脸猥琐的拍了拍手。比划完，我立刻换上了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懂了吗？”　

　　他先是有些疑惑的看着我，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他拖着长音，“我想我明白了，你看你那一脸猥琐。这也是新词汇吗？”

　　“是，但是这不是重点好伐。”他是不是脑回路有问题，很明显我不是要教他新鲜网络用语吧，“你，有什么想法吗？嗯……这件事。”

　　他把手里的纸往茶几上一扔，看着我一脸坏笑。

　　“你先说我表现的好不好，我再决定要怎么回答你。”

　　妈的，这个小兔崽子，真是不害臊。

　　我盯着他，半天没想好该怎么说。

　　“嘿，你脸怎么红了啊？”死鬼一脸诧异的看着我，抬手抚上了我的脸。我下意识的挥开他的手，自己摸了摸脸。是有点烫，我可能是发烧了。这个反应可不太社会，怎么也比他大那么多呢，不能让死鬼白看我笑话。

　　“你自己表现怎么样，心里没个13点吗？”我用手托着脸，试图遮掩住我心里的慌张。

　　他把我的手拉下来，换上自己的，边笑边扯着我脸上的肉，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觉得挺好的，你自己叫多大声，都嚷嚷了啥，心里没个13点吗？”说罢，他的笑越来越肆意，眼睛都快不见了。

　　我看着他那一脸贱样，心里那叫一个气，这回新词倒懂得快，活学活用了还！我脸被他扯的有点疼，一气之下扒拉开他那双作怪的手，故作严肃的看着他。

　　“我认真的，你别闹。”

　　他看我这样，反倒摆起了谱，耸了耸肩，靠回了沙发上，一脸你不说，我就不告诉你的样子。

　　我被他弄的没辙，只好看着他点了点头。

　　“是，好，你表现特别好。”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出我的咬牙切齿。

　　“真的？”他侧过头，挑着眉看我。

　　“真的。”实话实说，除了第一次死鬼不可避免的有些快以外，其他几次还是……很好的。但是当着他的面承认这些总是觉得有些羞耻。

　　死鬼得到我的肯定，反倒开始羞涩起来，原来那个在办公室被老师批评的大男孩又回来了。他胡噜着自己的头发，腼腆的笑了。

　　“所以呢？你对我们的关系有什么看法吗？”我迫切的想知道他对这件事的想法，不自主的在沙发上动了动，盘起了腿，面对着死鬼。

　　他张了张嘴，话音还没出来。只见他突的从沙发上透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刚刚没注意，由于我换了姿势，使我们失去了接触。

　　看他坐在了地上，我连忙想要伸手拉他，在即将要碰到他之前，我突然想到如果我这个时候碰他，会不会使他连在沙发里呢？

　　死鬼自己站了起来，我抬头看着他，尴尬的缩回了刚刚伸出去的手。他低着头，但是却没有看向我，眼神冷淡的像阳台外呼啸刺骨的寒风。透过窗户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在另一边留下了大片阴影。与刚才的青涩不同，现在的他看起来整个人都充满了阴翳的味道。我想去握一握死鬼垂在我眼前的手，可他却在我刚要触碰到指节的时候转身离开了。

　　“能有什么看法？你是活人，我是死鬼。指不定明天就见不着了，我有什么看法这重要吗？”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死鬼说的都是事实，我确实也应该这么想，毕竟人鬼殊途，这只是生活中的一段插曲，无论我们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都不会对我们彼此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可话虽如此，那我反复的纠结，迫不及待的询问，难道期待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吗？

　　死鬼进了卧室，不知道去干什么了。我看着他那样的背影，心情莫名的低落了起来。我看了眼碗里剩下的面条，这样的生活能持续多久呢？想必能吃上家里做的热乎饭的日子不多了吧。

　　一想到这，我恨不得揪着头发把自己扔回跟死鬼谈话之前。就不应该冲动的问他这个问题，弄的现在大家都不自在。我闭着眼，自暴自弃的抓着头发，怎么也无法把刚刚的那个眼神和落寞的背影从脑海中抹去。最后只得瘫倒在沙发上，闭着眼在黑暗中不断重复刚才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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