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家以后我便开始着手准备要发给周晨海的稿子,死鬼非要跟我一起,却被我近乎无情的给轰了出去,写作这么需要静心的工作,怎么能任由他个嘈杂的黄毛小儿搅合呢。有小一段时间没有写东西了,开始还没能很好的进入专注的状态。我往紧闭的门外瞅了瞅,不知道死鬼现在在干什么。
发过去没过两天便接到了周晨海的消息,他跟我说他们主编想见我,具体谈一谈专栏的事情。我有点小激动,觉得生活正在逐步走向正轨。自从遇上死鬼以后,好像一切都在慢慢的好起来。但是在我为这种积极的改变感到雀跃的同时,一股不安正逐渐弥上心头,正所谓福祸相倚,情绪可能也如此吧。就如同夏天说来就来的暴雨,前一秒阳光灿烂,瞬间就全部被乌云所遮。
准备去见主编的那天,我好好的拾倒了一番,即使最后谈不拢,给人留个好印象也是应该的。这时情绪的对冲在我身上还没有开始起作用,或者说我还没有真正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和门外在那背着手探头看那只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的狗的死鬼给我的心绪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我准备出门啦,你好好在家待着吧。”死鬼闻声回头看了看我,表情有点惊讶。我想他可能是没见过我这么人模狗样的时候。我以为他会损我一番,结果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在那像个大爷一样,发出啧啧的声响逗狗。
死鬼这般安静让我有点不适应,不过他这样也好,死鬼就要有个死鬼的样子嘛。
见主编的整个过程非常顺利,我记了些关于这次主题的重点,又问了些别的要求,主编都对此进行了详尽的回答。谈的差不多了,我收拾东西准备走却发现今天没在编辑室看到周晨海。等到我坐上了回家的车,周晨海来了消息问我走没走。他本想见我一面,但是凑巧今天安排了外出采访。我跟他说今天挺顺利的,改天请他吃饭。周晨海没回,可能去忙了。我也没在意,收起了手机。
我看着车窗外的川流不息,天色渐暗,却还是灰调的浅蓝色,我做的那边无法直视即将落下的余晖,只好看着这边缓慢后移的街景。我很少来这边,一切都很新鲜,不过也让我感到很不安,突的一股悲意涌上心头。
我们都是被放在传送带上渺小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我们就是组成时间这条看不见尽头的传送带的粒子。等到我们所生长的时代不断地被轨道的钢板磨损直至破烂,在被更换下来之前,我们只得按部就班的移动着,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看似我们为延续的使命做出了贡献,实则不仅是我,更是我们,都只是这条无止尽的传送带上非常微小的一部分,甚至没有编号。见主编这事进展的太过顺利,让我更加加深了不安感。习惯了命运的不公以后,我已经能很坦然的面对诸如分离,孤独,坎坷之类让人难以承受的事情。而现在,我不仅能从死鬼身上找到从未有过的使命感与独属于我存在的意义,也从周晨海帮我牵线的约稿中重拾信心,让我脱离因失业产生的自我否定的漩涡。这些对我来说无异于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稻草,甚至可以用天上掉馅饼来形容我此刻的感受。可这些却让我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我一直认为人生就是深坑,我本站在深坑内,从不幻想有一天可以攀越,然后坑壁却长出了看似茁壮的树枝甚至还嵌着如春天里青色的蚂蚱一般鲜活的绿芽,他无穷强健的生命力能让我借力爬出困住我的深坑。我此刻正抓着这跟树枝准备逃脱,广阔光明正在眼前,而我却陷入树枝随时可能断掉狠狠跌落更深的黑暗之中的恐惧。一想到这里,眼前的光明顿时变得晦暗,在喜悦占领内心高地的同时,如墨般的乌云席卷而来,将喜悦浇的片甲难留。一想到这,我偏过头想抓住太阳的尾巴,然而抬眼望去,从无数个脑袋中透露出的,只有映在车窗上一片黑暗和无数张面无表情的脸。
置身于深坑中,抬头见不到光,无数人从上边走过,却无人听到我的喊声,我急需一个方式确认所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证明它是真实的,并且足够有力到可以救赎我。
怀揣着这份矫情造作,我实在提不起精神来面对在家里等我的死鬼,即使他曾被我认作是我独特的存在意义。我沉浸在这股莫名的情绪里不能自拔,我不确定是否在接受阳光后,我还能再忍受黑暗。死鬼跟狗子一脸笑意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却对这份本该万分动情的场面感到恐惧。我没有去抚摸蹭着我裤腿的小狗,甚至不敢直视死鬼的眼睛。急匆匆的走进了卧室并且锁上了门。
天色彻底暗了,只剩几朵被染成灰色透白的云朵。屋里没有开灯,依靠窗外黄色的路灯还能淡淡的看出摆陈的轮廓。
我平整的铺在床上仿佛下一刻就会化成泥水浸入到棉花里,徒留一摊污渍。这使得我一动也不敢动,深怕加速消融的速度。白晃晃的天花板似乎勾住了我的眼睛,吸取了我的魂魄。死鬼毁灭了肉身,却灵魂永驻。而我却是现世的行尸走肉,早已魂飞魄散。
不知道死鬼什么时候进了屋,站在床前。我没有对焦在他的眼睛,但是我却感受的到他的目光。我为我之前锁门的举动感到气恼,空间的隔离对于一个鬼魂来说有什么障碍呢?
“怎么了?谈的不顺利吗?”死鬼踌躇着措辞,轻声问我。
我不想回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顺利?不是我现在的表现。不顺利?可它恰恰又很顺利。死鬼这时的温柔无疑让我更加烦恼,曾经我独自面对情绪上的波动无人问之,便也习惯于任之肆意。而现在温暖触手可及,我却不知该如何回应,更为自己的不知好歹而懊悔。
“嗯,没事。”我只好给出一个非常中性的答案来回应死鬼。
他见我无心解释,便悻悻的出去了。
此时屋里更加阴暗了。背脊开始渗出汗液,透过衣服的纤维,从交织的线缕缝隙中轻松穿过,自由的坠落后进入另一层。如此反复,不断通过碰撞,再不断受到重力的吸引。最终融进混乱的棉花纤维中,逐渐消弭,只现出微微膨胀的棉花。
我开始化了。
我的脑海中闪过死鬼,闪过周晨海,闪过主编的和颜悦色,闪过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和被突出的圈圈。我惊恐于我所期待之事,正是我恐惧的来源。越期待就越恐惧,我被二者挤压在缝隙中无法自持。而就在这时,死鬼又回到了屋里。他看了看一动不动的我,没有说话。他拉住我的手,缓缓地躺在了我身旁。我下意识的动了动指尖,那时还没有想逃脱他的束缚,只是自然的生理反应。我的抖动带动他更有力的回应。我感受不到他的温度,却能体会他的力量。我从来没想过在我们接触面积以外的他是以怎样的形态表现。我不确定,但是我想得到一个肯定。而且不光是关于他,更多的是关于我。
“你做过么?”天花板依旧勾着我的目光,我以一种含糊的口吻问着死鬼。
“嗯?”我能感受到枕边的他冲我偏过了头。
“那个。”此时我是个毫无羞耻之心的傀儡,任由期待与恐惧对峙的力量操控。
死鬼没有说话,空气又变得像雾气弥漫的森林,抬头不见天空,只有高耸交错的树枝般令人压抑。
他没有回答我,却翻身撑在了我身上。我们只有单手接触,我依然不能确定他别的地方的存在形式。于是我摸了摸他的脸,仰头吻了上去。
后来我们【哔——】了。与常规的【哔——】流程没有丝毫的不同。在他通向深处的同时,仿佛也直抵我心灵深处。我在他面前变得透明起来,就像别人眼中他持有的样子一般。渗入棉花的我的元素,像被按下了倒退键一般重新回到我剩余的血肉,那是像破镜重圆,像覆水重来。魔鬼归还了我的灵魂,亦或者是死鬼通过野兽般的交缠,为我浇灌了新的灵魂。
他趴在我身上喘息,我终于知道了在更大的接触面下他的触感。我抬起脚,摩擦着他的小腿,向上挺了挺以求更深的接触,手指顺着他的背脊勾勒线条,让他得以来到我所存在的世界。他咬着我抻直的【哔——】,以厚重的喘息声回应我。我想他是同意了的,【哔——】又开始炙热起来。处于不同时空的我们,在此时打破了上帝设下的结界。我不断地流出灵魂,又不断地被注入。新一轮的较量开始了,在他面前我从透明到破碎到完整,直到我昏昏入睡。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不断默念,一切都是真实的,不要怕,即使总归会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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