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朝雾阁 二
宋星辰回到家时，杨语枫正靠在沙发上讲电话，声音柔和轻缓，像是在哄着电话那头的人——
“OK, honey, quick.”
捕捉到话中的关键字眼，宋星辰不由皱了皱眉。
虽然听不清电话那头是男是女，但看母亲的语气神态，那人百分之九十九是个男的。
听到门响，杨语枫转过头来，随即按掉了电话。
“星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宋星辰垂下眼，心里莫名有点躁，懒懒地应一声。
杨语枫顿了顿，目光移到她怀里的粉色小熊上，眸色顿显惊诧：“这熊是……”
“运动会的奖品。”
宋星辰随口答着，并不想过多解释，换下鞋子就往房里走：“刚刚跑太累了，我先回房休息一下。”
杨语枫张了张口，终究没再说什么。
剧烈运动完的后劲上来，宋星辰只觉疲惫得不行，随手把小熊塞进衣柜里，然后倒头便睡。
直到中午杨语枫过来敲门喊吃饭，她才慢慢睁开了眼。
午饭是在外面的餐厅吃的。
母女两人相对而坐，见吃得差不多了，杨语枫拉起餐巾抿了抿唇，缓声道：“星辰，我听说你们学校办了个出国班，你要不要转过去试试看？”
宋星辰动作一顿，过了两秒，她微微抬起眼眸，若有所思地看向对面的人。
“你想让我出国留学？”
对上那道探究且沉凝的目光，杨语枫不太自然地挪了下眼：“之后我可能会长期待在美国，你要是能转学过去，我也比较放心。”
宋星辰微皱了眉。
视线在母亲脸上认真打量片刻，见对方神色不像是在说说而已，不禁捏了捏手心，沉声问：“那奶奶怎么办？”
“我会请人来照看她的，你不用担心。”
说完杨语枫试探着看她一眼，见她面色微寒似有不满，只好又开口道：“你要是还不放心，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她也接过去。”
宋星辰抿着唇没接话，餐后咖啡的涩味在舌尖蔓延开，清苦难言。
良久。
她垂着眸淡哼一声：“奶奶不会去的，我也不会去。”
听到后面半句，杨语枫脸色明显僵了下。
待回过神来，宋星辰已经拉开椅子，起身走到了外面。
背影纤长高挑，带着似曾相识的孤寂决绝，就这样慢慢走远了。
*
隔天杨语枫就飞回了美国，家里又安静下来，静得几乎听不到一丝人声。
宋星辰照常上学放学，偶尔抽空去医院看望老人，一切如常，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远在明德公学的乔思远却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因为宋星辰已经好几天没回他信息了。
他微微侧头，瞥了眼旁边的顾北淮：“你家那什么楠这几天有说起宋星辰的事吗？”
顾北淮听得一愣：“没有啊，她最近忙着参加英语知识竞赛，好几天没跟我说过话了。”
他坐在后排，望楠个子小坐在前排，两人隔得还是挺远的。要是他不主动找过去，以望楠那个性子，半个月不跟他说话都有可能。
不过见她最近忙得焦头烂额，他也不忍心过去打扰她，只能默默在暗中观察，时不时路过一下，帮她接杯水之类的。
乔思远闻言拧了下眉，清隽的面庞上薄唇微抿，看着有些神思不定。
顾北淮发现他的神情变化，笑着打趣道：“这么想知道就去问啊，别老是把我家小阿楠拉下水，她最近可忙着呢。”
“……”
乔思远斜着眼看他，直把他看得不敢再出声。
安静了两分钟之后，顾北淮又忍不住了，翻着日程表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明天的辩论赛你真的要参加啊？”
乔少爷微眯了下眼，黑眸清朗，淡淡点头。
“明天对阵的可是外国语，你就不怕被那边的人骂你叛徒啊？”顾北淮勾起唇，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乔思远没搭理他，低下头继续做题，过了几秒才从鼻腔里溢出一声轻哼——
“骂呗。”
外国语学校的几个主教学楼全是他们家捐赠的，他倒是想看看，有谁敢骂他？
看他这副气势压人的姿态，顾北淮莫名抖了抖，缩着脖子呐呐道：“你想见宋星辰也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吧，直接约她出来不就是了。”
乔思远停下笔，抬头睖他一眼。
过了几秒又把头转回去，撇唇道：“说了你也不懂。”
当你喜欢的人比你优秀强大百倍，除了迎头赶上，你别无他法。
虽然这其中的差距确实会让人心生懊恼，但因为终点是她，付出再多努力他都甘之如饴。
顾北淮见他这样的反应，幽幽转过身去，心里默叹一声——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面目全非啊！
*
这几天宋星辰一直在刷题，不知觉就把乔思远那天的话给忘了。
直到周五下午被拉去学校礼堂充当观众，看见他穿着西装礼服站在台上，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那天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过几天再来找你。”
当时她还有些纳闷，到此刻全都明白了。怔了几秒之后，连日笼罩着阴霾的脸终于有了点放晴的迹象。
她微微翘起唇，无声地吐出一个字——
“傻。”
和往年一样，这次的高中生辩论赛也是由外国语学校承办，期间的主要赛事都安排在这边，也就是所谓的主场优势。
明德公学来的人不多，勉强坐满了十排，不过战斗力却很强，该加油呐喊的时候绝不含糊，丝毫不输给外国语这边。
场上你来我往热闹得很，宋星辰也没怎么留心听，垂着头继续刷题，偶尔翻页的时候才会抬头看一眼台上的情况。
每次她一抬头都能感觉到乔思远有意无意往她这边瞄过来，反复几次过后，她也没心再写题了，索性放下手里的书，认认真真地听台上人的发言。
立论环节后，双方二辩分别发言。
明德公学这边，乔思远是二辩，他站起来，视线定定落在宋星辰脸上，唇边掀起一抹浅笑，声音朗润清雅。
“谢谢主席，各位评委、对方辩友大家好……”
清朗的话音飘到耳边，看他在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宋星辰微微失神，觉得有点陌生，又有点惊喜。
半晌，她低笑着垂眼，翻出手机给他发了个短信——
少年不错嘛。
*
辩论赛结束后，大家各自散了。
宋星辰收好东西，一抬头就看见乔思远往这边走来。
灰色浅条纹的礼服西装穿在他身上，搭配着那张清隽俊秀的脸，还有那一身的矜贵气，怎么看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精致少年。
乔思远在她身前站定，松了松领结，勾唇微笑：“走，请你吃饭。”
灯光斜斜照过来，少年的颀长身影正好投在她身上，无形间像是被他的气息包裹住，清爽干净，却又带了点让人心悸的味道。
她怔了下，很快回过神，淡笑着点头：“好啊。”
她本来以为这顿饭是为了庆祝他拿到最佳辩手，去到餐厅才发现并非如此——
墙上挂满了星星彩灯，闪烁的灯光下，他推着蛋糕走出来，轻声哼唱着生日快乐的曲子。
少年还是那副清俊模样，宋星辰却被灯光晃花了眼，莫名感觉他这个样子还挺好看的。
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烛火摇曳，静默无声。
乔思远凝眸看着她，笑意在眼底潋滟生辉：“许个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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