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绯花玉 三
宋星辰浅浅抬了下眼，少年的头发仍湿漉漉垂在额前，毛茸茸的一茬，脸却是明净清朗，看着有种漫不经心的随性。
如果忽略耳根处那点微红，妥妥就是个慵懒贵公子的模样。
她没忍住靠近了些，手里的浴巾盖到他头上，胡乱捋了把。
“帮你擦头发，这样总行了吧？”
清风拂面而来，裹挟着她的气息扑到脸上，轻浅的柑橘淡香，仿佛比身旁的桂花还要馥郁浓烈，一下灌入心底。
带了点不期然的甜。
乔思远舔了下唇，清亮的眼眸微微眨着，似有流光闪烁，暗含欢喜。
不远处的操场响起阵阵音乐，悠扬的节奏中，广播员清脆的声音娓娓道来：“下面这首歌是点给高一八班望楠同学的，希望她像这秋日天空般晴爽……”
乔少爷心念一动，扯开头上的浴巾，小心围在她胸前。
“头发不用管了，作为交换，你给我点首歌怎么样？”
宋星辰顿了下，这才想起衬衫的扣子解到了第三颗，后来竟忘了扣回去。
借着浴巾的遮挡，她稍稍理了下衣服，迅速将扣子拧了回去，严丝合缝，再无半点旖旎。
“走吧。”
她把浴巾搭回手上，淡定地看了眼身旁的少年。
乔思远转过来，轻轻点头：“好。”
声音里带着不可抑制的雀跃。
*
到了广播站，宋星辰随意扫了眼，伸手叫住某个认识的同学。
“迪加，能帮我点首歌吗？”
男生抬起头，先是一愣，然后刷地站起来，眼里满是惊喜：“星辰，你怎么在这？”
宋星辰微微一笑，指着身旁的人淡声道：“过来点首歌送给朋友，祝贺他拿到冠军。”
看清来人的样子，男生怔了下，略微滞了半秒才把歌单递给她。
乔少爷趁机凑过来，瞄了眼歌单，没有一首是他喜欢的。
“不如你唱一首给我听？”他试探着看向宋星辰。
话落，旁边几个广播员都转过头来，一脸兴味地看着他们。
被称作迪加的那个男生迟疑着站出来：“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乔少爷冷冷瞥他一眼，眸光暗沉，分明有些不爽。
宋星辰无奈叹一口气，主动走过来打圆场：“我就唱两句，不会耽误你们很长时间的。”
男生退了回去，没再说什么。
宋星辰看了眼小少爷，慢慢走到播音位上。
众目睽睽之下，她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歌，干脆就唱了首万能的励志曲。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歌声悦耳动听，乔少爷却没了兴致，插兜倚着栏杆，薄唇微抿，神色淡淡。
从广播站出来，两人一路无言。
乔思远揉了把头发，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像有无数只蚂蚁啃咬，细微的痛刺得他神思难安。
平日里的倨傲从容仿佛一下被蒸发掉，他偷偷瞥了眼宋星辰，看她神色如常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慌，无端有种又被发了好人卡的感觉。
走到校门，宋星辰朝他挥挥手，转身叫了辆的士。
眼看校门就要关上，乔少爷脑袋一热，飞也似的从那个细缝冲了出去。
“等等。”
宋星辰刚在后排坐下，乔思远紧跟着就钻了进来，拍拍前面司机的座椅，示意道：“麻烦赶紧开车。”
车子应声蹿出去，追出来的保安被远远抛在后面。
宋星辰目光顿住，眼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你干什么，想逃课啊？”
乔思远定了定神，摸着鼻子低声道：“不是逃课，我就是想跟你确认件事。”
“什么事？”
“你刚刚唱那首歌，意思是说……我们是朋友吗？”
宋星辰点头：“是啊。”
乔思远默了下，又有些不甘心：“只是朋友吗？”
“嗯。”
“那以后还能更进一步吗？”
“怎么更进一步，难道你想跟我做闺蜜吗？”
“……”
乔少爷垂下眼，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下去。
片刻后，他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朋友就朋友吧，好歹以后还有机会。
余光瞥见他的表情，宋星辰不自觉翘了下唇角，很快又压了下去。
*
路上有些塞车，摇摇晃晃的，宋星辰合着眼，不知觉竟睡了过去。
醒来时车子已经到了学校门口，她推开门正准备下车，乔思远忽然开口把她喊住：“那个……”
“嗯？”
“那个模型我很喜欢，谢谢。”乔少爷没来由地怂了，话到嘴边又匆匆改口。
宋星辰看他一眼，本想说送那个模型纯粹是为了还医药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告诉他。
免得小少爷又想东想西乱发脾气。
“喜欢就好。”她微微点头，走下车冲他挥手告别：“那我先回学校了，你自己小心点。”
车子往前一拐，沿原路开了回去。
宋星辰转身往校门走，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
念莲从旁边报亭走出来，一脸阴鸷地盯着她：“思远哥哥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辆车上？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跟你有关系吗？”
宋星辰没耐心应付她这种白莲花，说完就越过她径直往前，看都没看她一眼。
念莲在后边气得直跺脚。
过了会又小跑着追过来，大喊一句：“我警告你，最好离他远一点。我和他订过娃娃亲，这可是楚阿姨亲口承认的。”
宋星辰脚步微滞，挑了挑眉，唇边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娃娃亲。
呵。
念莲的话她是肯定不会信的，但那一刻心里感觉还是有点不舒服，闷闷的，她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后来去饭堂也没吃多少东西，随便喝了碗粥就回教室了。
晚修的时候，乔思远给她发了个短信。
“下周六我生日，在我家办party，一起过来玩吧。”
宋星辰飞快扫了眼，然后就把手机丢到书包里，选择性忽略。
等回到家再拿出手机，发现收件箱里静静躺着几条未读消息。
“在忙？”
“还在忙？”
“不忙的话就吱一声。”
宋星辰噗嗤笑了下，正想给他回电话，那边又来了一则消息。
“小阿辰，你不出声的话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宋星辰看了半晌，蓦然弯起唇角，无声笑了笑。
心里那丝不知缘由的闷气忽地就散了，安宁恬然，一如窗外的静谧夜色。
*
接下来几天事情特别多，又是竞选班委又是换座位什么的。
宋星辰对班委没什么兴趣，二话不说就把班长的职位推了出去。班主任得知她入选了数学冬令营，自然举高双手表示支持，没再勉强她。
无官一身轻，推掉班长的职位后，她就开始疯狂刷题，一下竟忘了给小少爷买礼物。
周六早上临出门前才想起来，只好从书房里找了个大信封，象征性地塞了666块钱进去。
等她到高尔夫别墅的时候，人基本都来齐了。瞥见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乔思远轻咳两下，故作矜持地抿了口茶，等着她往这边走来。
“生日快乐。”宋星辰走过去，把手里的信封递给他。
乔少爷掂了下那个信封，唇角勾起，不自觉带了点笑意。
把礼物放好之后，乔思远便领着众人去了后院。那里已经搭好了烧烤架，各种食材应有尽有，只等着开火就行了。
为了在某人面前展示一番，乔少爷挥退了想要过来帮忙的厨师，拿起叉子准备自己动手。
卤好的鸡翅沾了酱料，有点滑溜，他在那整半天都没串上去。
宋星辰笑了下，声音极轻地吐出一个字。
“笨。”
然后就把叉子接了过去，刷刷两下把鸡翅串好，直接架到烧烤炉上。
乔少爷吃了瘪，觉得有点掉面子，拧着眉试图挽救一番：“那个鸡翅的肉太韧了，不好串。”
宋星辰：“你得顺着它的肌肉纹理来，哪有人串鸡翅打横串的。”
一看就知道是娇生娇养的小少爷，半点家务活都不会干。
乔少爷冷不丁又被怼了句，抿抿唇，不想再说话了。
旁边树底下某个男生瞧见了，觉得挺有意思，淡笑着走上前去打招呼。
乔少爷不咸不淡地点了下头，随口给宋星辰介绍了下：“他是顾北淮的表哥，叫虢明哲。”
虢明哲只比他们大一岁，但看起来要成熟许多，说话温文尔雅，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只略略聊了几句，宋星辰就被小少爷给拉走了。
两人站在花台前，气氛诡异的安静。
片刻后，乔思远随意找了个话题：“数学冬令营的邀请函你收到了吗？”
宋星辰点头：“嗯。”
乔少爷脸上微露喜色：“那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刷题？”
“还是算了吧，图书馆人太多了，还不如在家安静。”
宋星辰也没多想，直接拒绝了这个不太成熟的提议。
乔思远垂下头，掩去眸里的失落。过了会儿，他倏地抬眸，眼神晶亮地看向身旁。
“那我可以去你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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