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可能是接连两夜出事，神苍山下守卫较前严密许多，门中弟子个个脸上眉头紧皱，山下凄风苦雨，山上剑拔弩张。

　　“七师姐，大师兄吩咐无关人等不可随意进去。”守在祖庙外的一派弟子义正严词地拦住方明瑕几人。

　　这边话音甘落，那边另一派立即针锋相对地不满道：“七师姐带来的人当然是我们苍门的朋友，难道大师兄连七师姐都要阻拦？”

　　方明瑕不耐烦地打断：“好了，都打住。我不进去，你们不论哪个进去请三师姐出来一趟，告诉她我在四师叔院子里等她。”说完领着人抬脚就走了。

　　杨元昭最后望了一眼那幢灯火辉煌的大殿，才慢吞吞跟上去。“不打算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宣布？”

　　方明瑕停下，阴沉地看他：“怎么，你很想看我们起内讧？”

　　杨元昭笑：“拖拖拉拉，你以为到时他们就不会有意见？出其不意，一招制敌才能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届时就算他们有异议，顶多杀几个出头鸟，剩下的小绵羊也就乖乖听话了。”

　　方明瑕警告性地眯起眼，杨元昭嗤笑：“改朝换代哪有不流血牺牲的……”

　　方明瑕冷冷地瞪视着他：“闭嘴吧，别拿你们官场上那套肮脏的心思揣度我苍门的事。”如果眼睛里能够射出冰锥，现下杨元昭恐怕早已成了人肉筛子。

　　杨元昭也冷了脸色，俩人静默对峙片刻，方明瑕冷冰冰说道：“你若继续对苍门中事说三道四，那昨夜所谈就当我从来没听见过。”

　　杨元昭眸中一片幽暗，下一刻，他又突然笑起来：“这是苍门的事，自然听你的。”

　　方明瑕哼了一声，回头看见不知何时已退得远远的小姑娘，挑眉喊她：“过来吧，又不会吃了你，胆子这么小还敢进山采药？”

　　那小姑娘磨磨蹭蹭地走到她身边，低着头嘟喃一句：“山里的野兽才不像你们这么可怖。”

　　方明瑕却不等她跟上又自顾自快步走了。

　　秦央接到消息匆匆忙忙赶过来，“七师妹……”

　　方明瑕霍然起身，走到小姑娘面前：“秦师姐来了，你可以把信拿出来了。”

　　小姑娘看看她又看看秦央，接着默默从袖子里掏出信封。

　　秦央不明所以地走过来，到近前她才看见坐在角落的杨元昭，顿时戒备地问道：“明暇，这两位是你的朋友？”

　　方明瑕却不回答，直接把信封递到她面前：“三师姐，这是四师叔留下的遗书，你快打开看看。”

　　“什么？”秦央大感震惊，一把抢过信封，迫不急待地展开来。

　　方明瑕想看又觉得于理不合，便停在原地没动，余光扫过杨元昭，见他似乎有蠢蠢欲动的迹象，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就被一阵呜咽声拉回心神。

　　秦央捧着信低声啜泣，方明瑕见状只好扶她坐下。

　　过了片刻，秦央才冷静下来，方明瑕问道：“信中写了什么？四师叔心中可有属意的继任掌门人选？”

　　秦央点了点头：“师父要六师弟接掌掌门之位。”

　　方明瑕略显惊讶：“陈平师兄？”没想到四师叔属意的是他，她还以为必定是三师姐无疑。唉，管他呢，反正只要不是大师伯的徒弟就好了。

　　秦央这时已经醒过神来，心中正装着满腹的疑问：“七师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师父的遗书你又是从何处得来？”

　　方明瑕指着那丫头道：“中秋夜我上山之时恰好遇见这丫头，从她口中得知了掌门遇害一事，可惜那时心急，来不及多想就放过她。这两日我回想起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四师叔心细如发，不可能什么交代都没留下就去了。而这丫头是她老人家临死前最后一个见的人，十有八九东西就落在她身上。”说到这，她无奈地笑一笑，“可这丫头也是个倔的，一口咬定了不见到你她是不会把信交给我，没奈何，我只好带她上山来了。”

　　“是吗……”秦央默默地看了那姑娘一会儿，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儿？”

　　小姑娘怯生生地抬头看了一眼：“回秦师姐的话，我叫宋乐儿，家就住在山脚的野木村。”

　　秦央奇道：“你为什么叫我做师姐？”

　　“因为……”宋乐儿吞吞吐吐，方明瑕看不下去接过话茬解释道：“因为她曾暗地里在四师叔手

　　下学过几个月的医理，虽然没行过拜师礼，但勉强也算是咱们的师妹。”

　　“原来是这样。”秦央淡淡地说，继而神色一凛：“幸亏你们来得及时，有了这封信，我们苍门也当重归于平静了。”

　　祖庙大殿里，李照溪心如死灰般地跪在两具棺材前，木头人一样，任外界多么喧哗都无动于衷。

　　大殿上人头攒动，曹丰冷冷地看着秦央问道：“三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央高举着手中的信纸，宣示于众，“故凌掌门留有遗书，谨命六弟子陈平接掌苍门掌门大位。”

　　此言一出，底下顿时又爆发出一阵比之前更热烈的嗡嗡声。

　　曹丰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瞪着秦央：“你不要胡说八道，四师叔的院子我们都检查过，哪来的什么狗屁遗书？”

　　秦央对身边的小弟子使个眼色，几个小童马上机灵地上前喊道：“肃静肃静……三师姐有话要说，请大家安静。”

　　秦央双眼如炬，一一扫过底下一双双满含着或怀疑的，或好奇的目光，“你们当中，如果有谁怀疑这封信的真假，尽可以上来一探究竟，但是……我也给你们提个醒，机会就这一次，过了今晚，往后如果被我发现有任何质疑的流言蜚语传出来，那就别怪苍门不留人。”

　　曹丰阴沉着脸第一个来看，他气呼呼地一把抢走秦央手中的信，因为力气过大，差点没把信纸撕裂了。

　　秦央怒目以对，毫不客气地说道：“二师兄还是小心点吧，扯坏了故掌门的遗书，这罪过就大了。”

　　曹丰一目十行，没一会就看完了信，抬头对秦央道：“三师妹，你不会以为就凭这轻飘飘的几页纸，就要我们相信这是四师叔留下的遗言吧？”

　　秦央漠然道：“故掌门的笔迹，我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二师兄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可能不认得掌门的字吧？”

　　曹丰笑得一脸讽刺：“掌门的笔迹我当然认识，可就怕有些人弄虚作假，古往今来，模仿笔迹这回事可不算少见了……”

　　秦央冷冰冰回视着他，而底下的窃窃私语又多了起来，这时，方明瑕走进大殿，她推开人群，一路分花拂柳般走上前来。

　　“曹师兄这么说真叫小妹难过。”她笑，“这封信可是小妹奉师父之命特意送回苍门，为的就是怕师叔过身之后，神苍山上群龙无首，极易被有心人利用而陷入了混乱的局面……所以他老人家才在一清醒过来就命我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宣示故掌门的遗命，希望新掌门能够尽早恢复我苍门往日的秩序，那样大家伙才能真正心安，大家说是不是啊？”

　　众人听了她这一番话语，大多心境都发生了截然不同的转变，议论声也从之前的质疑和不安变成了十二万分的认同，“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掌门遗书怎会作假……”“那以后六师兄就是新掌门了吗？我还能不能跟他一起吃饭了？”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翁然声几乎淹没了大殿。

　　曹丰却犹不死心，还在作最后的垂死挣扎：“没想到二师伯从那么高的独刃峰上摔下，居然能这么快就醒过来，这可真是奇迹，真叫人难以置信。”

　　方明瑕面无表情地看他：“师父他老人家一生救人无数，老天爷自是会保佑他吉人天相，更何况还有楚水阁阁主及时为他施针用药，岂会有醒不过来的道理？”

　　曹丰冷笑数声，“楚水阁阁主？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苍门中人还与楚水阁那种邪魔歪道为伍了？”

　　方明瑕不屑回道：“邪魔歪道又怎么样？总比某些身在名门正派却喜欢暗地里做些杀人越货勾当的人强一百倍。”

　　曹丰大怒，“你……”

　　身后的高和年急忙拉住他，“二师兄、七师妹，你们都少说一句吧。师父与四师叔的灵柩还停在这里，难道真要叫他们二位尊长连死都不能安息吗？”

　　方明瑕闻言似笑非笑地睇了一眼神色狰狞的曹丰和满脸痛不欲生的高和年，不屑地转身退到秦央身后。

　　秦央对刚才的争执不置一词，看也不看曹高二人，直接喊道：“好了，还有谁对这封信存疑，现下立刻上来，白纸黑字在这里，大家尽可看个分明。”

　　众弟子交头接耳，可竟无一人出列，又过了片刻，秦央环顾底下，高声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就当大家都认同这封遗书的内容。既然如此，我秦央宣布，苍门弟子谨尊四代掌门凌月箫之遗命，由第五代六弟子陈平接掌苍门掌门大位。”

　　大殿内鸦雀无声，秦央停了停，哽咽道：“想我苍门……历经四代，近百年的基业传承不易……无奈流年不利，连日来惨遭不幸……眼下人事仓皇，唯有等料理完尊长们的身后事，再择日举行登位典礼。”

　　她声中含悲，字字说来饱含情义与伤痛，一众弟子也听得忍不住心伤落泪。

　　正在这时，一个被众人都忽略的人突然说话了：“苍门旧例，历来掌门继位者都会收到上代掌门人秘密传下来的禁地的钥匙，敢问六师弟，现下你手中可有那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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