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城墙【rampart】

季驰疲惫极了，他想告诉程衍，不是这样，他只是憎恶本能，却又没有办法对抗本能，他只能以这样一种笨拙又倔强的方式去对抗这个本就不公平的世界。但是他张开嘴，却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程衍发现季驰的脑袋一沉，似乎是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帮季驰脱掉了西装外套，解开了第一颗扣子，把季驰安稳地放到床上，盖上被子，他坐在季驰身边看他安静的睡颜，有些自嘲地笑了。

        他看不透季驰。

        明明长得如此干净又纯粹的像男孩儿一样的人，心思却重得让人无法捉摸，也犟得让人心疼。

        程衍想点根烟，但是季驰从不抽烟。他轻轻地捏了捏季驰的脸，只是浅淡地笑，然后起身去了阳台。

        深夜的冷风吹得程衍清醒了许多。原本强烈的欲望此刻也消退了不少。

        他跟季驰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他一直完全顺从内心也顺从身体，但遇到季驰是一个意外，季驰的身体和灵魂似乎完全分割而立。

        程衍试图去猜想和理解季驰的心思。

        他清楚，这是一个本就不公平的世界，a、o的分化注定了有强势的一方和臣服的一方，所以他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季驰对于这件事情如此坚持和倔强。

        程衍鲜少思考现实世界，他总沉浸在他小说中的幻想里，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在优渥又幸福的环境中长大，所以他虽然算不上性格孤僻但总是独来独往，慵懒，因此也不喜与人交际，他极度害怕麻烦，不喜欢考虑别人的感受也不擅长揣度别人的心思。

        季驰与他不同，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这个世界。

        他有时候似乎也能够感受到季驰的内心，所以他一直保持着对季驰最大的尊重。

        空气中残留的omega信息素味道依旧时有时无地扰乱程衍的思绪和他的身体。下’身的欲望没有完全消退。

        他叹了口气，还是走向了浴室。

        ·

        季驰醒来的时候，空气中飘散着alpha信息素的味道，时而和自己身体里的信息素相互作用着。

        他的精神恢复了很多。他很感谢程衍刚才的忍耐。

        “衍哥？”他喊了声。

        他听到客卧浴室有隐隐约约的声音，程衍似乎在浴室里。他撑起身体，腿还有些发软，但相比刚才的状态已经好了太多。

        扶着墙靠近浴室。

        季驰还是愣了一下。他隔着酒店磨砂的玻璃墙，看到程衍开着花洒，靠着玻璃墙坐在淋浴房的地上，发出几乎被水声掩盖住的低沉又喑哑的呻吟。

        他站在那儿几乎不能动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alpha信息素味道。

        他听到程衍压着声音喊了声：“季驰…宝贝……”

        季驰的脸几乎是一瞬间胀红。

        后颈的腺体微微发烫，似乎在呼应着空气中alpha的信息素。

        那一刻，季驰脑子里的某根弦似乎突然间崩断了，他想，这是何必呢？

        他们明明是属于彼此的，却永远在为彼此忍耐。不，是他们两个人都在为自己忍耐。

        程衍似乎结束了。他起身，像是要冲个澡。

        ·

        程衍很久没有自己做这事儿了，他失了会儿神，起身想冲个澡。

        他一转身，便看到了玻璃墙后模糊的人影。

        “季驰？”

        “衍哥。”季驰回了声，顿了顿，又道，“你先洗澡。”而后就转身回卧室去了。

        程衍叹了口气，草草冲了澡，扯了一件浴袍穿上。

        季驰坐在床上发呆，见程衍过来，眼神飘忽闪躲了一下，才又瞅向程衍。

        程衍有些无奈，走过去坐到季驰身边，面对着季驰，揉了揉他的头发。

        “还好吗？”

        “好多了。”季驰说罢，突然抬头，直视程衍的眼睛，叫了声，“衍哥。”

        程衍“嗯”了一声：“在呢。”

        “对不起。”

        程衍愣了一下，意识到季驰是在说刚刚的事，忍不住低笑了一声，而后一把将季驰拥入怀中。

        “没关系。”程衍说，“小驰。”

        程衍很少会这样叫他，季驰难免还是有些不习惯。

        “亲爱的，我想问你，如果是现在的话，在你还清醒的时候，不被信息素和本能所影响的时候，你愿意被我标记吗？”

        季驰沉默了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一瞬间，程衍所有的心结似乎都解开了。

        “宝贝儿，”程衍抱紧了季驰，轻轻地抚弄他的头发，“我想了很久，接下来的话，请你好好地听我说完。”

        季驰点了点头。

        程衍继续道：“我知道，你有多憎恶本能，但是如果我们本就彼此相爱，本能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想与你结合，想要标记你，不是因为本能，是因为我爱你，是因为我面前的这个人是你。”

        季驰突然明白，他与程衍的爱和他对程衍的欲不可能完全分开，程衍对他也一样。

        程衍在长时间的相处中已经给了自己他所能给予的最大程度的理解和包容，那些全都无关欲望，只是爱和尊重。

        他总是拘泥于自己给自己编设的那个框架里，不肯将自己的内里表露于人。他原本觉得，如果服从本能就相当于让别人敲碎了自己铸的城，然后把自己的全部不堪撕扯开给那个人看，即使是程衍也是这样。他一直被困在自己的城里出不来。但是此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程衍不是在敲碎他的城墙，而是用一种恳切地方式敲开了他的城门。

        “不管你是omega还是alpha，这都不重要，我不是想要你依附于我，而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将我们彼此牵连在一起，你是独立的，你不会属于任何人，即使成结了也是一样。我跟你说过，如果你想当alpha，那么你可以是所有人眼里的alpha，如果你想做omega，那么你就做我一个人的omega。”

        程衍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就这样冲撞进了季驰的心里。

        那一刻，季驰觉得自己构筑的一切城墙土崩瓦解，只剩下柔软的内里，以及赤裸的温柔和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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