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腺体
季驰安安静静地听完了程衍的叙述，他不知道年少时程衍的想法，也不知道在那时候他最终到底是如何放下了这段感情，他只是看着程衍现在如此平静地讲述这段经历，觉得心里莫名的有点涩。
“所以……他今天来找你说了什么？”程衍问。
季驰浅笑着摇了摇头，而后道：“没有说什么，很巧，他刚找到我，你就出现了，他只告诉我他叫周可，他想找你。”
程衍没有再回答，他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周可为什么会回来，又是为什么要找他，但他早已经不想再多跟周可说一句话，更不想季驰因此对他有什么误解。
季驰似乎看出程衍的顾虑，他看着程衍的侧脸，将自己的手掌覆在了程衍的手上。
程衍将目光看向他。
“衍哥，你不用担心我会多想什么，我问你这些，只是想要更了解你一些，只是想要多帮你分担一些。”
季驰的声音总是温柔而有力，程衍也总是被季驰安慰和治愈。
或许是季驰拥有能够看透人心的能力，程衍想，所以才会每次都在他不安的时候，用简简单单的话语抚慰他的精神。
程衍觉得，无论在哪一方面，无论从哪种角度上，似乎都没有人比季驰更契合于自己。
季驰见程衍在愣神，便轻轻唤了声：“衍哥？”
“嗯？”
“在想什么？”
程衍怔了一下，而后沉声笑道：“我在想，可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吧。”
“比成为作家还要幸运吗？”
程衍愣了下，他记得他曾在某本书的再版前言中写过，成为作家是他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没想到季驰连这种细枝末节都会记得。
“很意外吗？”
“我只是觉得……可能很少有人会读一本书的前言。”
季驰垂下目光，浅笑着摇头：“我倒觉得，前言是最能够体现一个作家风格的文字。”
——确实。
程衍想，确实没有比季驰更懂自己的人了。
·
那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程衍和季驰的生活平淡得有些无聊，似乎那天的那场偶遇只是莫名其妙出现在程衍生命中的一个番外插曲，程衍也逐渐又一次将那个人淡忘。
冬去春来，北城的春天在一天天渐暖的风中来到了。
程衍院子里的树渐次发了芽，冒出了绿色的嫩尖儿，季驰经常站在卧室的窗口看那些植物逐渐生长的样子。
有时候程衍会站在季驰旁边，跟他一起，安静地看窗外植物的生长。
逐渐习惯后，即使季驰上班甚至出差时，程衍也会独自一个人站在窗边，他并不会观察植物的生长，只是单纯地站在窗边发呆，偶尔能看到大门外路过的人和车，看一会儿之后，就回书房去写作。
·
大概是四月的某天，程衍在写作的间隙站在窗边发呆，树木似乎在几个月里猛烈地生长了，现在从这里望出去，已经是郁郁葱葱的树顶了。
他站得累了，刚想转身回去，就被大门外的人制住了脚步。
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周可局促地站在大门外，似乎不敢确定是否找对了地方，犹疑了会儿，才终于按响了门铃。
程衍不知道是否应该给周可开门，但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给季驰发了一条信息——
【周可找过来了。】
季驰很快回复：【嗯，我知道了。】
程衍大概能料到季驰的回复，他想，季驰似乎永远极度信任他。
·
在程衍走下楼的这段时间里，周可又按响了门铃。程衍通过一楼玄关的可视电话看清了周可的表情，他似乎极度局促不安。
“周可。”
“程衍……”周可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在电话里听不太真切，程衍感受不到他的情绪。
“你为什么要找我？”
周可的目光有些空洞，他紧紧地盯着屏幕，有些绝望地祈求：“我想见你。”
“我已经有自己的omega了，你知道的，对吧？”
“我知道。程衍，我知道。”周可的声音变得有些轻盈，程衍甚至觉得有些虚无缥缈。
最终，程衍还是给周可开了门。
他想知道为什么周可会回来找他。
但也仅限于此。
·
程衍不想再让周可进入自己更私人的领地，便倒了一杯咖啡，将周可带到了院子里的玻璃花园里。
“说吧。”
周可坐在程衍对面，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和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似乎和大学时没有什么差别。
让程衍觉得一阵反胃。
·
“我想跟你道歉，程衍。”
程衍没有说话，他只是把目光转向玻璃房外，而后轻声哼笑。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但是我知道我一直欠你一声道歉，”周可低垂着眉眼，似乎不敢看程衍的眼睛，“我知道你现在已经有了新的omega……”
“不是新的omega，在他之前，我也从来没有过自己的omega。”程衍的语气不免有些讽刺，“不是吗？”
周可似乎没有想到程衍会这样说，但他只是短暂地用有些惊讶的目光与程衍对视了一下，而后就又垂下了目光。
“我知道……，你怎么怪我都是应该的。”
“你到底为什么要回来？”
“我……我快死了。”周可说。
程衍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周可有些悲哀的目光让程衍确认自己刚才听到的并没有差错。
“我的腺体被摘除了。”
“腺体摘除现在是违法的。”
周可笑着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并不是我自愿的。”
“是你的那个alpha吗？”
“我觉得或许我跟他之间的关系不能够用普通的alpha与omega的关系来形容，我和他当初只是因为信息素的互相吸引才结合在一起，最终也必然会因为信息素而分开。”
“他有了新的omega，是吗？”
周可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静静地点了点头。
程衍觉得有些可悲。
alpha与omega完全成结之后，会产生相互的联结，如果omega在带着一个alpha标记的情况下被另一个alpha彻底标记，那么就会面临死亡的危险。虽然alpha的世界里没有这样的规则，但一个alpha身上如果带着两个omega的信息素，实际上是违反法律的。
“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程衍，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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