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行路
我不知道是该出去看看,还是该躲在厕所里,万一出去一看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一个人如何是好!可又万一它进来,把我堵在这里~~,我终于还是抵不住好奇心的怂恿,踮着脚挪动那好像坠了石头一样的双腿,向门口猫去,手心里已经全是汗!
“年轻人~”我还没探出头去,一个苍老的声音直接吓得我又缩了回来,只听她在门外说:“还不去睡觉,大半夜的,瞎叫什么!”
我听出是那个老人,出去一看,她手里竟然拿着个蒜臼子,那臼罐儿倒好说,可那蒜锤能有普通的两倍长,一下一下地砸在左手里的罐子里,这,就是听到的,那个敲击声!
我咽了口唾沫,上牙打着下牙地说:“您,怎么在这里敲~,残蒜~”!
“不在这敲,难道还要我老婆子进去叫你?”
她这么一说,我一下顿悟的感觉,确实是啊,她怎么可能进来和我说,肯定是听到我声音才敲打蒜锤,意思是让我别喊了,可是~
“再不睡,把你赶出去!”老人语气异样,本来那个样子加上这大半夜的还拿着个蒜臼子,没吓死人就不错了,再这么一说,我不溜才怪,赶紧绕着她就往回去,走到楼梯那个三岔路口,刚要穿过那个壁画走廊,看到一个人从斜对面二楼一间屋里开门走出来,好像是典少,光线昏暗看不清楚,管他呢,跟我没关系,睡觉要紧,我一溜烟的回到了房间,爬到铺上总算是松了口气!
睡到大概四更时分,一声女孩的尖叫划破宁静,在这么空旷的大漠里,估计方圆几里都能听到!
大家一下子都被惊醒了起来,正整理衣服想出去看看,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砰砰砰”马上敲门声响了起来!
杨头开了门,门口的是那个矮子店家,气喘吁吁的说:“是不是你们的人?快去看看!”
我们跟店家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那个跑堂的女孩王二花衣衫不整的缩在角落里不停的哭着,身旁还躺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财叔!
“这,这是怎么了?”杨头惊问道。
老太婆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拄了跟拐杖,气得敲着地板说:“怎么了?看不出来吗?你的人半夜里摸到我闺女房间,欲行不轨,可偏偏自己不争气,死在了这里,你,你们,还我女儿清白!”说着要上去撕扯杨头,可是被店家拉住,店家说:“娘,你先坐着,人家会有个交代!”接着,对杨头说:“这位客官,你们的人在我店里做下这种事,还死在这里,不单是我妹子清白被毁,我这店的名声也让你们给坏了,看你们都是正经商人都讲规矩,你说吧,这事儿怎么了结!”
杨头细细检查了财叔,没发现有什么致命的伤痕,问那女孩财叔是怎么死的,女孩抽噎着说:“方才我娘出去干活儿,他见就我一个人在屋里,就偷偷进来掐住我脖子,说要是喊就掐死我,没想到,他,他,后来就死了~~”说着又哭了起来。
店家接着说:“你说她一个弱女子,能怎么样,何况这人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八成就是力不从心,估计是心脉受损,要不你们找个郎中过来看看!”
这时候,典少和阿贝南还有估计店里所有的人都来到这边,屋子里是堵了个水泄不通。杨头看了看典少,说:“典镖头,你能看看他是怎么死的吗?”
典少蹲下检查了一下,摇摇头说:“我作为局外人,其实不好说什么,不过,看他的死因,心脉受损不是没可能,这种事,没办法!”他拍了拍杨头的肩膀。
他话一说完,我忽然想起,半夜里回房间时,看到的那个人好像就是从这间屋里出来的,而且也好像就是他!
杨头无奈的对店家说:“这事儿是我们死了人,而且死因又不清楚,你看要不就这么算了?”
“算了?”老太婆说:“什么叫不清楚,在场的大伙儿都看到了,这还不够清楚嘛!难道让我女儿再遭罪点儿才叫清楚?!”
杨头叹了口气,说:“那你们觉得要怎么办好?”
店家说:“我这妹子是要嫁人的,出这种事嫁妆少了,谁还要!还有这客栈,我总得打点一下,至少在场的客人让他们不要说出去吧,要不行,咱就去告官!”
杨头根本无可奈何,去告官,不用说根本赢不了,光时间就能把他拖死,找郎中,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上哪去找郎中,何况典少天亮就要动身走人,要是不跟典少走,估计就再也别想走了,只能认栽!
最后,一番讨价还价,终于,店家同意100两银子了结此事。我粗略算了一下,如果杨头这次从中原到回鹘的毛利是400两银子,扣除五个人的薪酬100两,路上开支50两,再扣除要给镖局的保费50两,再减去这事儿的100两,杨头走这一趟货,还能剩下100两净利,可是,如果最终销货时行情不好,毛利只有300两的话,那杨头可以说是白跑一趟!
天蒙蒙亮,我们终于离开了客栈,驮着财叔的尸体,不用说心情有多沉重。这下子,就算还能赚钱,杨头也是提不起劲儿来了,至少在把财叔安葬好之前。
客栈附近是不能下葬的,首先那老板肯定不让,其次如果财叔家人来迁坟,让人家跑到沙漠贼窝里也不好,所以,杨头决定把财叔埋在玉门关外能找到的地方。
我们五个人和阿贝南几个契丹人跟着典方余的镖队缓缓行进在荒凉的戈壁滩上,时不时还能看到几只老鹰在我们上面盘旋,估计是看上财叔了。
一路上没有什么话说,只是走,也许是有陌生人的缘故,尽管大家一肚子的疑问和情绪,可都好像被石头压着似的,掖在了肚子里。而我更多的则是懊悔自己当时怎么没叫住财叔,如果叫住了他,也许就没事了,又或许,唉,细想起来,根本就不对劲,上厕所这个事杨头早就叮嘱过的,财叔不可能不知道,就算他有贼心去做坏事,出屋之前我喊了他一声,做贼心虚的人不可能没反应,所以现在我是可以断定,财叔当时绝对不是正常状态,可如果是客栈对他做了什么,那也无从谈起,除非验尸,不然要说是梦游或者喝醉了也都有可能,简直是一团乱麻!
“嗨,晚上是不是你叫我了?”
我正郁闷着,听到前面有人放慢脚步跟我说话,是阿贵,这时候也就他还有点儿精神。
“是啊,睡得和猪似的,还能想着啊!”我没好气的说。
“我觉着,很可疑~”阿贵声音很低。
“说了句废话~”我斜了他一眼,又朝前面的镖队瞅了瞅,示意阿贵不要多说。
阿贵心里也明白,可还是按耐不住道:“有可能是酒,赛露露!”
我听了心里一惊,道:“你知道?”
阿贵也瞅了瞅四周,驼铃声马蹄声此起彼伏,这才放心说道:“你们没上楼之前,那个女的来送过酒!”
“啊?”我又是一惊。
“不过我也喝了点,我没事儿啊”阿贵说。
刚想继续说,老马回过头来打断道:“你们睡的挺好是吧,留意下脚底,说不定有玛瑙!”
“玛瑙?!”阿贵和我同时吃惊道。
“真的!”老马还挺认真,说:“这个戈壁滩的石头里,经常有人能捡到玛瑙!”
“那我们怎么不停下来找找?”我好奇的问,不过刚说出口,就意识到答案了,这地方,谁敢停留?!
你还别说,像阿贵这样的,也许还真敢,叫他好几遍才不情愿的跟上来,老马都后悔和我们说了!
走着走着,进入一片样貌奇特的沟壑地带,像玛瑙的碎石头少了,小山丘多了起来,远看上去就好像一片古老的城市经多年风沙侵蚀,只剩下一堆堆残垣断壁,风过时,阵阵怪吼,让人浮想联翩。
老马给我们讲了个故事,传说这里原来是一座雄伟的城堡,城堡里的男人英俊健壮,女人美丽善良,人们勤于劳作,过着丰衣足食的无忧生活。然而,伴随着财富的积聚,邪恶逐渐占据了人们的心灵。为了争夺财富,城里到处充斥着尔虞我诈和流血打斗,每个人的面孔都变得狰狞恐怖。天神为了唤起人们的良知,化作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来到城堡。天神告诉人们,是邪恶使他从一个富人变成乞丐,然而乞丐的话并没有奏效,反而遭到了城堡里的人们的辱骂和嘲讽。天神一怒之下把这里变成了废墟,城堡里所有的人都被压在废墟之下。每到夜晚,亡魂便在城堡内哀鸣,希望天神能听到他们忏悔的声音!
听了故事,我感慨说:“说白了还是在讲一个钱字,万恶之源,对吧,呵呵”,我笑了笑。
“你恨钱吗?”老马又惆怅起来,也许正是因为钱,才让他四十岁了还漂泊在这丝路上,听说他是因为老婆死了没钱买棺材,膝下又无儿女,这才出来闯荡,都是苦命的人啊!
“我恨,”我也跟着他惆怅了一番:“如果不是钱,我也不会到这种鬼地方来,所以,我要把它们赚到手,让它们听我使唤!”
“赚到又如何,”老马一副看透的样子:“杨头倒是赚到了,可还不是离不开这鬼地方。”
我们聊了一会,忽然,感觉前面有点异样,不知什么时候,不远处的两座山包上,出现了两排人影,一边一队,刚好处在我们要经过的山谷两侧,奇怪的是一排站着,一排坐着,一看就不是正常的样子!
老马说:“要举旗了!”
“举什么旗?”我正问,这时只见前面镖队打起了一面黑色的旗子,上绣金线典字火云白虎,远远看去就能感到一股霸气随风飘舞,和普通的红黄旗有明显区别。
“就是它,”老马说:“典家典老爷子的旗号,据说他是三国名将典韦的后人,使得一双铁戟,在西域一带很有威望!”
“不会是要开打了吧?”我这心已是砰砰直跳起来。
“你看那两队人,”老马望着前面:“如果坐着的那队站起来,这事儿就麻烦了!”
还有这讲究?!我是既紧张,又好奇,眼睛直盯着那排坐着的家伙,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孔,但能清楚的感觉到,他们在看我们!
这一段路走得,简直让人窒息,大气不敢出一声,特别是走到山谷中间时,看到头顶上有人盯着你,那个心呀一直在嗓子眼儿,想下都下不去。你说他们也是,要抢就赶紧的吧,一直在那杵着,直到我们走远了,一回头,竟然都不见了!
“我的天,总算是过去了!”我长出了口气:“还有这样的?!”
“客栈是没白住!”老马说。
“哦,看来是多亏了典家的旗号!”我说。
“哼哼,”老马笑而不语。
我看他那样子好像是说,什么旗号,根本就是串通好了!
再想想晚上看到的从出事那间屋里出来的人,我越来越觉得这镖局、客栈、还有这个典方余,也许真的是沆瀣一气,一窝的蚂蚱!不过要真是那样,这局布的也确实巧妙,让人很难抓住把柄,唉,要是以后自己带队经过这里,可怎么办才好!
走了一天,还是一眼的荒凉,看着这杳无人烟的戈壁大漠,真的很难想象这钱是怎么挣出来的,整整一天,除了在马背上、骆驼上吃饼的时候还比较惬意,其余的就都是疲惫了。
终于等到了太阳落山,这个时候一般是大家最开心的时候,打帐篷、起篝火、烧羊腿、唱祝酒歌,要多自在有多自在,整个天地就好像是为我们设的一样。只不过,这次的歌多了一首财叔爱唱的亨巴小调,这次的酒洒在了他长眠的坟前。
为防意外,晚上露营我们都是两人两人轮流看守火堆,这次是我和杨官一组,老马和阿贵一组,杨头坚持要自己一组不用人陪,也许是觉得财叔的事他有一定的疏忽和愧疚。
我和杨官是值半夜三更的班,接替老马和阿贵,因为阿贵这小子必须值首班,他睡下就叫不起来,除非火烧眉毛。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明亮,月光映在这塞外的石滩上,点点如许,清澈的诉说着那一段段乡愁。
“想家了?”杨官拨弄着火堆,看我望着月亮,闲来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意外。
“因为我也想!”杨官说。
“呵呵,至少你还有家人在身边!”我意思是指杨头。
“我更想他们都在身边!”杨官说。
“你还真不知足!”我说。
“你也一样吧,难道你不想?”杨官说。
“唉,这离家一天比一天远,想家的感觉也每天都不一样。”我说。
“怎么不一样?”杨官问。
“开始是不想,后来是想的不得了,可现在,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我说。
“肯定能,你看杨头,来回都七八年了”杨官说。
“你打算以后也和杨头一样自己带队吗?”我问。
“有他在,我没那个机会,呵呵”杨官说:“不过,就算有机会,我也不太想。”
“为啥?”我问。
“走上几个来回就回家过日子了,难道还一辈子在这种地方。”杨官说。
“哦,那几个来回能够回家过日子的?呵呵”我笑说。
“运气好的话,一趟就行。”杨官说。
“不是吧,听老马说,要碰上那种大起大落的行情好像很难。”我说。
“不光是靠行情,那个不稳定。”杨官说。
“那靠什么?”我问。
“人,往返在这条路上的人,”杨官说:“只要一趟能联络上几个常年走这条路的人或者商队,把你想要的货的供应链做好了,那就不用自己再来回跑了!”
“对啊,这办法好啊”我兴奋道。
“不过这样赚的也少,”杨官说:“利润一层层的都留在路上了,到手里的卖价也就高了。”
“也是,”我说:“但我们可以多联系些人,把货的品种数量丰富上去,这样虽然一种货的利润不多,但好多种我们都卖,加在一起赚的不就多了!”
杨官看了看我,有点小惊讶,说:“超级杂货店?”
我一听,心里似乎恍然一亮,双手一拍,对杨官说:“我有一种很好的预感!”
杨官笑道:“啥预感?”
“你先说,”我微微一笑道:“什么叫超级杂货店?”
杨官想了想,说:“本来我想的是回家能卖那么一两种货,维持生计也就不错,总比常年离家在外让家人牵肠挂肚的好。听你那么一说,忽然提醒了我,为啥不能多弄点东西,多几条供应,开一个大的杂货店,而不是小货摊,那样不用常年在外,也一样能赚钱!”
“对,并且可以不仅限于西域这条路上的东西,”我接着说:“还可以从中原各地,或者南疆、大理那边倒拢,做一个天底下最大的杂货店,哈哈!”
杨官说:“我听说中原往东就是海,海上有很多岛屿,听说还住着神仙,要是能弄点什么回来,也一定有赚头,呵呵!”
我俩是越说越起劲,一直到杨头起来替班,我们还在偷着乐,搞得杨头莫名其妙。
天一亮我们又动身出发,直到快中午,终于到了玉门关脚下。
玉门关是西夏通往回鹘的一个重要关口,唐诗里说的“春风不度玉门关”就是这里,别看春风不来,往来的商旅却是络绎不绝,还有西夏的守军在这里驻扎,形成了一个独特的边关小镇,只是,这次看上去,好像有点问题,关口的士兵正在严格盘查,说是玄奘舍利子在运送途中被劫了,搞得大宋和西夏两国关系紧张,如果找不到,还有可能引发战事!
“幸亏咱没弄,”老马说:“要是在沙州带上一包假的,这关就不用过了!”
“少带点,含嘴里,准没事儿!”阿贵来了一句,话刚说完,就听到前面的士兵朝阿贝南他们吆喝着:“张开嘴!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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