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清理旧都 上

“我打算放一些宫女出宫，让他们父母亲人领回去该嫁人嫁人。不想或没办法出宫的，要么赐配给有功将士，要么就在这宫里终老。出宫的，我给一份儿嫁妆钱。不愿和不能出宫的，你们要自行商量着如何分配到各宫各院，哪些人做哪些差事，我就不管了。但这个事，我还没有打定主意，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初九一大早就把周皇后与各宫妃嫔召集到张嫣皇后的慈庆宫，众人也不敢有意见。

        一来崇祯自继位之后，先是给懿安皇后上尊号，又时常去请安。明眼人都知道张嫣皇后在后宫其地位已经与皇后一般无二，甚至于她还顶着长辈的名分，不由得不让众人对她礼遇恭敬。

        二来，皇帝一清早是派人拿着手谕过来的，不像往日只传口谕，又特别嘱咐兹事体大，众人只得顶着困倦齐聚慈庆宫。

        可谁也没想到，皇帝一开口就是要缩减后宫宫女，不知道皇帝是想借此做什么。又怕是与新政有所牵连，也不便多问，只能等他下文。

        可崇祯想说的也就是那么一句话，是真心想看一下后宫众人的意见。

        于是两方大眼瞪小眼，尴尬的瞅了起来。

        田妃最先明白过来，便轻笑起来说：“陛下心里有什么样的筹划，不妨说一下，省得太皇后、皇后和女儿们在这猜陛下的心思。”

        崇祯装着出生气的样子，瞪了一下田妃，又笑着指着她对袁妃说：“你看袁妃多懂事，从来不忤逆朕，天就你生了个竹筒嘴！袁妃，给我打她一巴掌。”

        袁妃只是掩嘴笑，觑着崇祯，却是不动。周皇后却拉起张嫣皇后的手笑着说：“太皇后您看看，这话也就她敢说，要是搁在女儿我身上，谁知道皇帝得跟我生多大气呢。”说完也笑着趴在张嫣皇后身上直喊不行了。

        最后，崇祯也是无奈，跟着笑起来。

        明代后宫规矩，和影视剧上看到的大有不同。

        宫廷里的内侍和宫女对皇帝自称奴婢，有官职的可以称臣，有罪的不能自称罪臣，要自称累臣。

        而东西两宫的妃嫔对皇帝要自称女儿，听上去很奇怪，但明代确实就有这样的习俗，因为后妃相对于皇帝的地位来说，跟百姓家的丫头差不多，才有此自称。

        崇祯喜欢看的金瓶梅里就有很多处丫鬟管西门庆叫爹的文笔，一开始崇祯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看到的版本，属于某个文人的恶搞，后来听到妃嫔也这么在自己面前称呼，就一下子浑身起鸡皮疙瘩起来了，恶心到不行。

        他倒是挺喜欢小孩子，也不排斥有孩子叫自己爹，但关键是成年人，尤其是自己的媳妇管自己叫爹，他就有点怎么听怎么膈应。最后只能明令禁止后宫妃嫔在自己面前自称女儿，可几个妃子仍然会出于各种目的，时不时的在自己面前这么称呼，把自己气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懿安皇后，朱由检和大臣们称她为“太皇后”，明代用“太皇后”的多，清代才用“皇太后”。

        所以刚才看到周皇后也学起田妃来，他就浑身各种不自在。

        他在床帏之间毫不忌讳让各宫妃嫔以哥哥、爸爸称呼自己，可一旦脱离了这个环境，再有人自称女儿，他就实在不舒服。

        崇祯没打算继续跟她们胡搅蛮缠，自己本来时间就不充足，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就只得再次重申自己的想法，继而听听她们有什么意见，毕竟后方稳定，他在前面去处理其他的事情，才会不至于分心太多。

        张嫣皇后脑袋十分清醒，她深知现在崇祯还没有公开清理阉党，后宫廷也没有清理干净，就只问了一句：“万岁的想法倒是中肯，节俭用度本身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宫廷就这么大，也用不了这么多人，只是万一被外间的相公朝臣知道，会不会妨碍万岁清理阉党余孽？”

        “陛下倒是不妨秘密些，先把宫里那些头头脑脑与阉党有关联的悄悄拔除了，等陛下公开处置阉党，再料理宫女内侍，这样也给姐妹们一个商量处置的时间。”

        田妃说的这话，倒与崇祯盘算的比较相符，就依样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让张嫣皇后主持着跟大家商量出来一个具体的方案，等大朝会之后就着手进行整饬。

        之后崇祯也不多在慈庆宫停留，让几个嫔妃陪着张嫣皇后说会话，自己则快步奔自己的寝宫而来了。

        处理宫女是小事，他要在大朝会之前就开始着手让自己的心腹太监处理一个大事。

        一到了寝宫，就让人挨着里屋门内围着圈摆了十二把圆凳，着小太监把派出去分掌各处的大太监悉数诏进来。王承恩、曹化淳在一堆“奴婢有罪”“奴才不敢”声中，被崇祯笑踹着蹬到了圆凳上，眼见最末尾还剩了一个空座。

        众位太监这几日屡次被皇帝突然恩宠，要自己这些太监和皇帝平起平坐。

        虽然一时间还是有点不适应，但经过几次之后，大家发现皇帝是真的喜欢自己这些老熟人在他面前亲切平等些，大家也都比往常自在了些，一时间静静看着皇帝。

        崇祯盯着最后的凳子，脑袋里冥思苦想地搜罗着一个人名。

        这是个职位很低的太监，崇祯记得的是，这个人在崇祯十年到十三年的时候被安排主持修建了宛平城。

        当时崇祯让工部、顺天府等负责官员估算费用，报上来说要花费白银三十二万两，可这个太监核算完却发现无论咋算，也只需要十四万九千多两银子，甚至在他主持修建宛平城竣工之后，一核算，就只花了十二万六千两银子，他还把剩余的银两归库。

        这一进一出，就让那帮子掌权的贪官少贪污了近二十万两银子，这他们哪里肯干，于是纷纷无中生有，弹劾这个太监，理由是偷工减料、从中渔利，历史上的精分患者崇祯很生气，就把这个太监下了狱。

        穿越前崇祯去宛平卢沟桥历史博物馆玩的时候，看过这个太监砌在墙里记录建造宛平城的石碑，还在旁边看到了这个太监的后续经历，所以对这个小人物印象非常深刻。

        可好死不死的，他只记得这个太监姓武。

        想了半天，实在憋不出来之后，他只能如实跟自己的十一位心腹太监说：“朕想找一个姓武的太监，他的名字是两个字，职位很低，但此人在营建、理财这块很有一手。朕需要他，也知道此人就在你们管的衙门里，你们给朕好好想想，找出来，叫到这来。”

        众位太监一时间面面相觑，想名字的有之，小声交头接耳的有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手底下有这么个人。

        只见张彝宪踌躇半晌，拱着手，陪着小心向崇祯解释：“主子容禀啵，奴才们不是不用心，只是这内廷人数太多，一时间想不起来。主子如能容奴才回各衙门拣出名册，一定能找出主子要找的那个人啵。”

        崇祯听到终于有人搭话，笑了起来，把《金瓶梅》卷在手里，用手指不断敲着，问张彝宪：“朕记得你会计账房的功夫不错，你算算这宫里宫外的大小太监到底有多少？”

        张彝宪圆圆的大白脸蛋上，猩红的樱桃小嘴扑闪扑闪一张一合，没有立即回话，心算了几遍之后才拱手回禀：“主子容禀啵，刚才奴才粗略算了算，大明全国估摸有个十万太监啵。”

        见崇祯皇帝在歪着脑袋等他下文，张彝宪才略微心安地继续回禀：“这个什么吔，之前魏忠贤那个老狗东西吔，光一个净军就四万人，这内廷二十四衙门粗略算下来有一万五千多人，之前大行皇帝外派的各地太监有个一万人啵，还有各王府的大小太监往少了算，那也得两三万人是滴啵。”

        “那如要裁撤内廷各衙门，各宫院按相对人数刚好够用算，你觉着最多能裁撤多少人？”

        此话一出，众位太监也没时间搞什么涵养功夫了，齐刷刷地看着崇祯。

        我滴爷诶，您这话是真的假的哟？

        张彝宪的樱桃小嘴又吧嗒吧嗒几次张合，回了个数：“那三五千人也能伺候好主子爷是滴啵，这内廷一共奏是辣么大点儿地方，他匀平喽，也用不了辣么多人啵。”

        张彝宪这边刚说完，崇祯那边就啪打了个响指，笑着吩咐方正化：”朕想起来了，武俊，御马监太监。方正化，你去把他叫来。“

        在众人惊奇中，方正化面无表情地麻溜领旨出去。

        崇祯才笑着对张彝宪说：“张彝宪，朕在后宫和皇后说起你的时候，曾给你取了个诨名，叫千手白猫。”

        众人一听，都是一愣。

        张彝宪在崇祯的心腹里，会计的功夫算是比较出众的，但谱儿比谁都大，搞得人人暗地里都有点嫌他。

        谁曾想，自己的主子竟然给他取了个诨名，这是多大的恩宠啊，自己这些人这么些年也就有了点亲近的叫法，根本没这待遇啊。

        就听崇祯在那解释：“你账房先生的功夫好，这千手就说的是你算盘打得好，如有千条手。朕与皇后商议以后着重让你去做会计的活儿，保不齐日后得专门给你开个府，专管会计一应事。至于猫嘛，自然看家护院，拿耗子。”

        说着，崇祯收敛了笑意，盯着张彝宪：“你明白朕的意思吧？”

        张彝宪立刻磕头谢恩，却也只是不住地口呼“谢主子恩典”，不提有什么恩可谢。

        但众人心里都明白。

        “高时明你学问和字好，去拿些纸笔进来，朕说几个太监的名字，你记下来。”

        一听说皇帝又要随口念名字，这几位太监浑身立刻开始不住地肉抖起来。

        这样的主子也太可怕了，搞死谁，直接念名字，还十有八九都是罪有证据的，这背后有着怎样的耳报细作，实在不敢想、不能想。

        “总管太监陈德润，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朝辅、刘应坤、涂文辅、孙进、王国泰、石元雅、赵秉彝、高钦、王朝用、葛九思、司云礼、陶文、纪用、李应江、李实、胡良辅、刘敬、徐进、冯玉、杨朝、胡宾、孟进宝、刘镇、梁栋、张守成、商承德、承天守备太监李希哲、总督漕运兼管河道太监崔文升、总督河道李明道。这三十个人，都是魏忠贤在位的时候横行内廷的大老鼠，害人不浅，贪钱不少。”

        “尤其是陈德润、王朝辅、涂文辅、李希哲、崔文升和李明道这六个狗贼！千刀万剐下油锅，都便宜了他们。王之心、王承恩，你俩亲自带人，给朕把这六个人全部擒拿到东厂，人要活的。”

        正说着，方正化在门口禀告武俊带来了。

        崇祯诏人进来，只见一个黑瘦脸，像根筷子成了精似的太监，架着空荡宽大的衣衫，头恨不得都低到了地上，蜷缩着身子，顶着一头黑白相间头发的中年太监飘到了内房门口，立刻自报家门，磕头行礼。

        崇祯让他进来，坐在末尾。武俊连忙谢恩，落座之后，武俊虽然上身兀自镇定，但腿还不住地抖着。

        “人也到齐了。高时明，拟旨，除了方正化武俊外，你们十个人，去把那三十个人全部拿了，下东厂大狱。”

        “方正化，你携朕的手谕，带着东厂和锦衣卫，先去把这三十个人的府邸给朕抄了。”

        在众人出发前，崇祯站起来，缓缓扫视众人：“这三十个人贪的钱财不少，按最少的算也有一百五十到一百八十万两银子，少不得你们得动心思。钱财，你们抄掠这些人多少出来，入了库，该赏你们的，从朕这给你们。”

        “余下的，朕会拿出一些赏给差役。告诉东厂和锦衣卫，有能耐的，就把他们各自窖藏的金银宝物都挖出来，谁挖的干净，以后抄家吃肉这活儿就归哪个衙门。”

        【作者题外话】：抱歉啊各位小伙伴，从8月31号临时接到通知要出差外拍，一直到昨天才刚结束出差回到家。本来31号都准备好大纲什么的了，结果出差一趟，电脑不让带，本想用手机写的，可每天行程一百多公里，还多是走乡道，实在晃的眼疼，路上写这个计划就废了，只能回来加更几章，作为补偿了。

        各位，见谅。

        补：真是奇了妙了，这一章我中午写好的，一直发不出去，提示有违禁词，换了几个平台和检测小说违禁词敏感词的软件，都显示没敏感词，可在这就死活过不去，甚至我还把自认为可能有问题的部分重写了，全用了低级词汇甚至搞成翻译断句，还是不过。

        一个下午，临到下班，我都要砸了电脑了，结果找到了一个办法，一行字一行字的添加、提交、发布，在发布阶段如果没问题就选择取消，就这么耗时俩小时，一点点啃下来了，真的很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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