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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梅琮看着黎潋手中捏着的白花花的两块整银,不解道:“这是何故。”

        眼前穿着白色素衫的女子一如往日地眉眼带笑。

        “我看着你那训马的工作像是结了,眼下你没了营生,又看着你时常要去居味堂的雅间吃上一顿,银子怕是不够用。”

        十九岁的少年郎平生第一次让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女子关心银钱不够用。许是有些突然,梅琮觉得自己耳尖温度比平时要高上许多。

        不过要细细剖析心中感受,其实是觉得有趣多些。

        梅琮接过黎潋手中的银子,一瞬间好似曾经经历过这一幕。

        对了,原来不是第一次。

        当时初见,被黎潋从破旧茅屋中带到这镇子上后,分别时,黎潋就给过自己一些铜钱。

        梅琮把两块银子上下抛掷玩耍,被黎潋打了一下手臂,梅琮吃痛,讪然把银子收入怀中。

        “你这是对银子的不尊重。”

        黎潋见他像杂耍艺人抛鸡蛋一般抛玩银子,忍不住训了他一句。

        把银子收好后的梅琮被黎潋这样一说,把脸上从军营里学来的痞气也收了一起。

        “李姑娘,你不用担心我的日常嚼用。王家见我得力,酬劳颇丰,我便用了些余钱开了个铺子,生意还行,所以烦请姑娘放心。”

        黎潋倒是好奇,凑近问他。

        “做些什么生意,你现下怎么不在铺子里看着。”

        梅琮好脾气地回她:“是个糖水铺子,说白我不过入了些股,具体生意还是要交给懂行的,我倒是懂些吃食,但要我做就有些为难了。”

        从梅琮话里一推,东巷那个新开的糖水铺子应该就是梅琮的了。黎潋惊讶于梅琮的对于做生意的灵敏。

        这梨花镇坐落于三国中最富庶的东越国,又毗邻其余二国,边贸往来,虽说是小镇,但其实百姓都较为富裕。

        而东越炎热,偏偏雨水还大,特别是到了夏天,人人如同蒸笼中的佳肴,痛苦不堪。

        一碗七八文钱的清热的糖水,在别地,可能会觉得不值。但在梨花镇,却是个极好的生意。

        何况黎潋上次去铺子里,还注意到,店里不止有糖水,还有凉茶和一些小吃食。

        店里装潢甚至考虑到了男女分席。

        若说是店中掌柜的点子,黎潋却是不信的,想来是梅琮这个东家的意思。

        “李姑娘,你的好意收下了,作为回礼,我带你去吃番瓜吧。”

        黎潋想着,横竖自己也没有什么事,就跟着梅琮去了。

        路上梅琮介绍说,外面有一片瓜田,是一位姓李的老伯所种。前几天大雨,把好多熟透的番瓜都敲破了,番瓜这东西,要是全须全尾的,即便摘下了也能放上十天半个月。要是破了,不能马上食用,就要直接烂在地里了。

        糖水铺子有个伙计和李老伯交好,不忍看李老伯一年心血毁于一旦。于是请示掌柜能不能多少收一些番瓜。

        掌柜的做不得主,又请示了梅琮。

        梅琮那天过来查看,这些瓜个个都是皮薄红瓤,十分可人。烂了的确浪费,于是都收了,在糖水铺子开业当天把瓜肉切成小块,放在门中让行人自取解渴。

        有些直接压榨成汁,和煮得透明的薏米搅在一起,赠与顾客。

        “番瓜贵,这般岂不是亏了。”黎潋问道。

        “没有,当初这些瓜都是被雨打伤的,我是半价收购。而且本来就是打算引流,没想售卖。”

        梅琮声音淡淡,更引得黎潋好奇。

        “为何?”

        “新开的店铺面临的最大的难题,其实是吸引客人。不然这镇子又不是没有做了七八年的老店,客人为何要选择你。”

        “当然是尝鲜。”

        梅琮轻笑,慢慢解释。

        “不是的,糖水不算便宜物件,尝鲜的客人固然有,但多的还是想要踏踏实实去光顾熟店的。毕竟七八文才得一碗糖水,贵的甚至要十几文钱,都能割上八两肉了,实在没必要浪费了。

        但是在开业当天就把名声打出去,大家口耳相传的,客人不就自然而然来了吗。”

        “可若是客人只在那天来呢。”

        “所以这才是关键,店里做糖水的,其实是掌柜的夫人,她所做糖水可称绝品,甜而不腻,凉而不凌。包管吃过一回会想下一回。”

        黎潋自己也去吃过,那糖水的确是佳品。

        这一问一答间,就到了李老伯的瓜田。

        吠地想是已经和李老伯熟稔了,黎潋才远远看见瓜棚一角,吠地就迈开腿跑了过去。

        等到黎潋二人到时,吠地已经抱着一片瓜在一旁啃得不管不顾了。

        李老伯看见梅琮,起身相迎。

        “梅东家过来了,吃些瓜解解渴吧。”

        然后从瓜棚傍边的泉水里捞出一个番瓜,在棚里摸索着要拿刀出来开瓜。黎潋上前止了他的动作。

        “老伯,不用开了,我直接把这瓜买回去吧。”

        李老伯似乎有眼疾,黎潋说话了他才注意到原来梅琮身旁还跟着个人。

        “原来还有个姑娘啊,老头年纪大了,眼睛不好,白日里太阳照着,眼睛更差些,姑娘穿着一身白衣,看不清楚,还请姑娘见谅了。”

        然后还是往棚里继续摸索着,还一件说着话。

        “既然是梅东家带的姑娘,就一起吃个瓜吧。别说什么买不买的,老头不爱听。”

        梅琮上前扶着老伯,把老伯带到长凳边,然后搀扶他坐下。

        “老伯,我们着急回去。”

        李老伯听到这话,连忙点头,“你们有事忙就先去吧,不要耽搁了。”

        然后把瓜往梅琮手上一送。

        “带着吃。”

        梅琮接过番瓜,又从怀里掏了把铜钱,放在棚里李老伯压着刀的草垛边上,能保证李老伯拿刀的时候可以摸到银子,又不会太明显,被别人看见。

        吠地吃完瓜又撒腿跑到瓜田里东嗅嗅西闻闻去了,看到傍边有白菜蝶低飞,又跑去抓蝴蝶,没一刻安停。

        黎潋拉了拉梅琮的袖子,示意他要不要走。

        梅琮跟李老伯告辞,领着黎潋要回去,黎潋也轻声跟李老伯告了辞,跟上了梅琮的脚步。

        前面的男子身量高大,步子倒也轻慢,黎潋快走几步就能跟梅琮平齐而行。

        梨花镇民风开放,一男一女走于阡陌之上,也是平常。

        二人一路说着话,烈日当空,常有树冠相荫,凉风习习而过,也并未觉得酷暑难耐。没一会儿就到了黎潋的院子。

        院子里支了个小桌,小桌四周各放了一张长凳。梅琮把瓜放在桌子上,黎潋转身进厨房拿刀出来。梅琮接过菜刀,把番瓜一分为二。

        翠衣之下,是红的诱人的瓜瓤。

        黎潋只消一看,就觉得酷热散了一半。

        切瓜那人却是不急,手起刀落,番瓜被切成小片,黎潋犯了馋,拿起一小片就往嘴里送。梅琮拿着另一半没有切的瓜,到水井边,然后把瓜放在打水的桶里,把桶放到井里吊着。

        然后回头嘱咐正在吃瓜的黎潋。

        “这井里吊着瓜,你要吃的时候把桶拉上来就行了,番瓜凉着吃才比较甜。”

        黎潋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拿着一片瓜递给梅琮。

        “你快吃,这瓜真的很甜。”

        梅琮吃了几片,就回去了。

        后来,他倒是时不时会过来冒个头。

        有时候是邀黎潋一起去吃饭,有时候是邀黎潋一起骑马放风。黎潋骑术尚可,二人在暮间的平原上驰骋,追逐落日,也称得上是一大快事。

        一天清晨,黎潋无事干,正琢磨着买些鲜果,学着文人雅士们酿酒。

        院门就被敲响了,三响一停,脆而由力。是梅琮。

        黎潋放下手里正在清洗的瓦罐,撩起围在腰间的围裙擦净手上的水,前去开门。

        门前立着的男子今日穿着茜草色的长袍,长袍颜色偏浅,把梅琮身上自带的冷峻削减了几分,衬得模样极好的男子越发隽秀。

        “我之前瞧着你的院子有些空,前日我去省城谈生意,看见有胡商在卖葡萄藤,我给你带了两支,听他说这葡萄藤插地即活,我也不知真假,你且试试看。”

        黎潋接过葡萄藤,问他:“你刚刚到吗。”

        “嗯,这几日有些忙,我回去修整一下跟你去吃饭。”

        黎潋看着梅琮,他的眼形上扬,瞳孔占比大,平日里给他增添几分威风。现在那双眼睛里带着很多红血丝,告诉着黎潋它的主人一夜未睡。

        黎潋不太明白梅琮为什么要连夜赶回来,但是没等黎潋出声询问,梅琮已经走了。

        手中还拿着梅琮送过来的葡萄藤,“其实不用那么着急给自己,葡萄藤放几天也能成活。”黎潋如是想着。

        不过这葡萄藤似乎并不如黎潋所想的那么顽强,黎潋细心照料半月,也不见这光秃秃的藤子有什么变化。

        该不会是梅琮买到坏的了吧。

        想到梅琮,就传来了敲门声,不过这次敲门声是一声接着一声,没有停顿,不是梅琮。

        黎潋站起来了,不过方才蹲着看葡萄藤太久了,突然站起,让黎潋猝不及防地眼前一黑。

        缓过神来后,黎潋前去开门。

        是阿赏。

        但是阿赏身后背着一个包袱。

        这是怎么了。黎潋想着。要闹离家出走吗?原来黎潋像阿赏那么大的时候有些顽劣,一个不如自己意就要背着行囊去闯荡江湖。

        所以想着黎潋看见阿赏背着包袱,第一个念头就是觉得阿赏要离家出走。

        阿赏眼底包括鼻尖都是红彤彤的,想是刚刚哭过。

        现在黎潋一开门,她看见黎潋的那一瞬间,眼泪如豆般不要钱的簌簌掉落。

        “阿艳姐姐。”

        阿赏上前抱住黎潋,伏在黎潋肩头止不住地痛苦。

        黎潋一手拍着阿赏后辈帮她顺气,一手把院门关上。

        “阿赏,你怎么了。”

        起不料这一问,引得女儿哭声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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