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4)
(4)马嘴看得明白,这是个掼跤高手。从他那跳动步伐来看,这家伙很难对付。他跳动的身形扑朔迷离,没有破绽,无从下手。他虽然脚法轻盈,两腿却充满力道,裤裆里的两个屌蛋碰撞得叮当直响。马嘴暗忖,漠北人的跤术如何了得,如若亮青子动上手,让他一把抓住,被抡上房顶是在所难免的。想到这儿,额头上的汗水便流了下来。他只得一步一步往后退。
店里的伙计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角落里,他鬼鬼祟祟地推一把紫胖子,把一根顶门杠塞给了他;拱一下糟鼻子,递过去一根扁担。然后悄声说道,上,都上,弄死那小子。他指一指马嘴,身子一缩,躲进暗处。
黄板牙一把抓住了马嘴袄领,就像木枷一样锁住了脖子。马嘴也去够对手的臂膀,抓不住,滑。当他觉得嗓子发噎的时候,一条腿也被锁住了,那是黄板牙脚下的功夫。脚法极快,另一条腿也被挑了起来,马嘴就觉得脖子一松,身子腾空而起。就像一梱被洪水掀起的麻包漂浮在夜色之中。
糟鼻子和紫胖子一瘸一拐冲上来,用手中木棍猛够马嘴,像打树杈那样,有枣没枣捅他个三杆子。
捅下来再说,我拍不死他。我。糟鼻子和紫胖子嘴里都这么念叨着。
马嘴用舌尖顶住上膛,一展身形让过木棍,甩转两腿竟在空中走了起来,约摸浑趟了丈余远的距离,然后抱双膝款款落下。
糟鼻子和紫胖子料定马嘴会落在他们的棍下,两人正怒不可遏地敲打着圈好的空地,他们要像拍死狗那样拍死那个傻小子。
马嘴悄然落在两人身后,并没有理会二人。只是一脚把蹲在暗处的店伙计踢到了棍下。乱棍下只听见别打了,是我--的呼喊声。
马嘴跳到黄板牙的面前,笑道,你脚下的功夫果然不错。在下领教了。
黄板牙否发飞否飞地喊道,我摔死你。我。
说着探掌扑来,直够马嘴臂膀。马嘴头一摇,霍然转身,手中的乌钢刀柄轻点黄板牙的腹源穴,右手二指戳在肾盂穴上。他把后身让给了黄板牙。黄板牙抿住双唇,瞪着两眼抓住了马嘴的丝绦;马嘴趁势用屁股顶住他的面门,用劲儿挤出一个屁来,极响。
黄板牙瞪着马嘴,慢慢地松开双手,顿觉腹腰两穴一阵酸麻,嗓子眼儿奇痒难忍,再也憋不住了;豁嘴往空中一扬,先是鸡打鸣一样叫了一嗓儿,接着牛吼一般笑将起来。跪在院中捶打起地面儿。
三人就这样被打服了,他们爬过来听候发落,齐声说,小爷饶命,小爷饶命。
马嘴喝道,谁要你们的命。我来问你们,为何偷偷摸摸牵走我的坐骑,还把它打成这个样子,又因何穷追不舍,跑到这里,与我刀兵相见?
三人异口同声嚷道,我们该死……冤枉,花钱……有眼不识泰山…
马嘴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一个讲来。
紫胖子先开口,我们来过客店。你没有在屋,本打算等你回来,再商量这牲口的价钱;没成想店里的婆子满口应承下来,说能替小爷做主。我等就留下银两,牵走牲口,忙着赶路去了。没有做偷摸之事。
马嘴皱起眉头喝问,前些日酒桌之上,我与你们讲过,莫说十两银子,就是二十两我也不卖这头牲口。因何又跑来旧话重提。搁下二十两,牵走牲口,你们人就跑啦?这不是偷摸又是什么?
糟鼻子惊呼,冤枉啊……我们分明留下的是四十两银疙瘩。
其他两人磕头不止,也说四十两。
马嘴顿悟其中原委,顺手抛出一块碎瓦,投向阴影黑暗之处。马嘴愤然暴喝道,快滚起来,把你家老板娘唤来。
黑影嗷地一嗓儿爬起,答应一声跑出跨院。马嘴接着盘问,这牲口值得你们花四十两银子?就算一匹好马也用不了这般花费,这究竟搞得是什么名堂?
三人低下了头,紫胖子瓮声说道,我们漠北边鄙之人多善相马。这牲口着实与众不同,非驴非马,实有良驹之征。看它的貌相:鼻阔口方,睛如悬铃,耳长如兔,蹄若扣碗,裂趾似牛,应为龟兹国骐特也。
噢?马嘴扭脸朝牲口瞅了一眼,将信将疑,脱口说道,难怪它的脚程颇为矫健,它一天奔腾个千余里不在话下。可我一直拿它当驴养。果然好马?
紫胖子为自己的一番话而感到自豪,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他点点头。
固然是匹好马!糟鼻子也抢着说道,它有个名字叫做:黑袍追风驹。是万里挑一的货色。我等骑的马匹根本追不上它,只能望尘莫及。
马嘴哈地一声笑了,说,一个说龟兹国宝马,一个说黑袍追风驹,我也不知该信谁的了。反正出身西域,这倒是不假。嗬,嗬,果真如此。嗯,我看还是叫它卧雪吧,啊。
三人齐水水答道,卧雪!
马嘴笑哈哈地点点头,回首望着卧雪。那家伙正在轻轻地磕打着前蹄,悠悠地掂动着驴脸,鼻子一纵露出后槽牙,那窃笑的样子丑陋无比;它悠闲地用尾巴抽打着屁股,一副趾高气昂的德性。
马嘴说,它通人性。
豁嘴子也非非否否地说个不停,大意也是在赞美卧雪如何如何的好。马嘴听不太清,也就没再理他。
紫胖子指着豁嘴子说,他在说,我们不配骑这等宝物,我们花重金把它买下,是准备献给我朝王子的,也好在朝中求个功名,不再风吹日晒地做贩子这个苦营生。
马嘴听了这话,一脸的不痛快,心想,你们不配骑,难道我也不配骑吗。于是把脸一沉说,你们没少打它吧?
三人低下头跪在那里,不敢做声。马嘴想,算了,事到如今他们已经俯首认输了,虽然话不中听,却说的是实情。不必计较。他说道,好啦,都起来吧。
三人一蹦一跳走过来,坐在石阶上。
那婆子来了。伙计打着灯笼走在前面,哈着腰照出瓦盆那么大点光亮。女人椎髻蓬松,鸦鬓凌乱;她一边笑脸迎着马嘴,又不时用目光睥睨着三个胡汉,好似心中有鬼,一副臊眉搭眼的样子。胳膊上挎着一个花布包袱,想必是那四十两银疙瘩。
那女人见过世面,假惺惺冲着众人作了一个罗圈揖,展齿笑道,既然四位爷们都说开了,我也不用夹在中间受气了。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我把这些银两如数奉还给这三位胡爷。驴也回来了,我也就塌实了。
她把花布包袱往地上一蹲,回身要走。三个胡汉嗷地一嗓,想冲上去,被马嘴拦住。马嘴对她说,等等。女人就是一哆嗦。
马嘴打开包袱,叫三人验过银两,果然四十两分文不差,便让三人收了。然后抬头对女人说,你在此事中吃了过水面,闹出不少的误会,这事儿,我就不再提了。不过三人身上有皮肉之伤,他们要在你家店中住上个三五日,你要好生伺候。
女人低头忸怩,马嘴怒喝,可行?
女人赶紧一笑说,可行可行。
三个胡人想跳过去掐女人的脖子。马嘴摆了摆手说,去吧。
女人走了。走了一段路,回过身来,冲着胡人一跺脚,悄声骂了一句什么,便进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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