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山巅往事
从长平度假小镇回来已经是深夜了。
玩了一天，争鸣进屋便往床上倒，全然没注意角落花盆里一抹血红正在悄悄绽放。
“师尊！师尊！”争个毛抓着争鸣的衣领，连摇带喊，好不容易才把这人的眼睛摇开一条缝，“新技能好了！”
争鸣累得不行：“明天再说。”然后顺势又合上了眼睛。
“是神技！”争个毛道。
争鸣可算强打起了精神：“什么神技？”
下一秒，他看到了满屋的血色光芒，破口道：“我靠！这也……太炫酷了吧！有我那株万年血莲绽放时的感觉。”
万年血莲是争鸣前世作为仙尊时所养的一株天生灵药，千年才绽放一次，每绽放一次就会越接近血色，万年的血莲经过十次绽放，已经是接近神药的存在。
“可解毒，可疗伤，可治病，可精进修为，可淬炼身体，万能的灵药，没错吧？”争个毛道。
“是这样的没错。”争鸣忽又惊道，“难道这就是它？！你把那株血莲化进《摸鱼指南》里了？！”
争个毛赶忙摇头道：“那血莲修行了万年，是咱们灵药派的镇山宝物之一，我哪有这本事将它留下。”
争鸣这才冷静下来一些：“也对，在我印象中，它对任何生命都像见了仇人似的，除了我和……”
争个毛道：“你和谁？”
争鸣摇头道：“没谁，一个老朋友，早就灰飞烟灭了吧。”
“你仙去之后，万年血莲就离开了，临走时交给我一片莲叶，算是报答灵药派的千年照料了。”争个毛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心中一阵唏嘘，“我将那一片叶子化入法宝中了。”
争个毛又道：“如果有人受伤或者生病，喂下你的一滴血，无论什么伤什么病，皆可保对方三日内身体状态稳定。或者你也可以留给自己，受伤时会自动生效。”
争鸣伸手摘下果实，那光滑的质感，将他带回了遥远的过去。
那时，他与一只小狼一起，温柔地抚摸着含苞待放的血莲叶子。他俩是仅有的血莲不会排斥的生命。
果实入口，一声清澈的“仙尊”在他脑中晕散开来。
争鸣在脑海中呼道：“血莲？”
“我将那段记忆封在了这片叶子中，不知您还记得否？”
灵药山，越往上走温度越低，山巅更是一片白雪皑皑，鸟兽飞绝。
“不是下山寻药吗？怎地带回来头小狼？”血莲生长在山巅的最高处，整日沐浴着最纯粹的日月能量，通体散发着红光。
“那药太狡猾，提前跑路了。”争鸣袖袍一挥，坐下身来，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撑着脸颊，郁闷道，“结果附近刚好有一株百年朱丹果，守护兽是一对驰狼，被人杀了，这小家伙刚出生不久，我就给带回来了。”
血莲嗤鼻道：“你会养孩子吗？反正我不会。”
争鸣道：“什么养孩子，就当养了条狗崽子呗。”
血莲笑道：“也是，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争鸣气道：“注意！本仙尊今年已经有六百多岁了。”
“你就算一千岁也是个孩子。”血莲不管他，伸长叶子去摸小狼的鼻子，后者本在沉睡，被这么一摸忽然打了个喷嚏，醒了。
“我不会哄孩子啊。”血莲一阵慌乱，他害怕小狼哭。
后者并没有哭，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静静地用它那对灵智未开的双眼观察着这个陌生的地方，除了白雪，就只有一株血莲和……一个呆子。
呆子在雪山之巅辟了一块地，盖了几间竹屋，屋边是几片药田，种着各种灵药。
在各种灵药气息的熏陶下，终年积雪的山上这几间小屋里却总是暖洋洋的。
呆子在他自己的床边搭了间小屋，往里面放了些干草，上面铺了层褥子，便把自己塞了进去，嘟囔了几句之后便自顾自地上床睡觉了。
多年之后，小狼在药田的滋养下生出了灵智，才想起那天大呆子说的话是：“小驰，晚上想拉屎撒尿绝对不准在屋里，拉药田里就行，让那些高傲的灵药尝尝农家肥的魅力。”
小驰是血莲给取的名字，呆子本来是想让它叫“争气”的，被否了。
据血莲说，这小狼通体雪白，是北方驰狼，所以取名“小驰”。
小驰就算有点妖兽血统，可常年住在一片冰雪之中，又与大呆子和一片药田为伴，血脉里那点兽性早就磨没了。
渐渐地，小窝它也不住了，而是随大呆子一起睡在床上，彼此互相取个暖，也不错。
整天摇着小尾巴跟在大呆子屁股后，给什么就吃什么，小驰竟逐渐开始听得懂人话了。
大呆子这才正视起来被他当狗崽子养的“小驰”，开始读书给他听，还有意无意地教他识字，甚至开口说话。
识字可能有点效果，可开口说话……小狼就算再怎么努力，也只会“嗷嗷”叫。
十年，在百岁的仙人呆子和近万年的血莲看来不过一瞬。
小驰却已长成了强壮的大狼，甚至有些将近迟暮的意味。
这天，大呆子药园里的一株雌药出了岔子，如果不赶紧找到一株雄药助其通顺根茎，整座灵药山都会被其释放出的色\\欲气息所笼罩。
大呆子有十年的时间，他决定下山寻药。
又过了十年，大呆子总算及时归来，解了灵药山之难。
只是当他走近竹屋，再没有听到熟悉的“嗷嗷”之声，也没有看到那摇摆的大尾巴出来迎接自己。
“它已经死了，对于一头狼来说，二十年的生命已经算长的了。”血莲散发出哀恸的强光，“这十年，虽然还有我在，但他终究是有些孤单……”
大呆子仰天长啸，一口气破开了千万云层，强烈的天光久违地洒在灵药山巅。
时值八月，周边的地区突然落起雪来，纷纷扬扬落了数月，然后又是大旱，幸而灵药派掌门争个毛举全派之力驰援周边，才无一人因此伤亡。
山腰处，有弟子问道：“师祖这是怎么了？”
争个毛瞥了一眼那直冲天际的一口仙气，随意道：“大概是孤独惹的祸罢。师尊对待感情太迟钝，你们可千万莫要学他，打起光棍来就是成百上千年。”
梦醒了，做梦的却是驰渊。
“靠，什么怪梦？”驰渊疑惑着喃喃道，“怎么有种真实的感觉？”
外面天已大亮。
“我究竟睡了多久……”驰渊迷糊着拿过手机，已经上午九点了，“看来昨天是真的累。”
屏幕尚未熄灭，一条消息便蹦了出来。
-起床了吗？前任帅同桌。
-刚醒。
-我也是，昨天累屁了。
-你不是总说自己体力比我好吗，怎么还累屁了？
-昨晚家里有点事，睡得晚。咱们几点见？
-下午五点以后吧，凉快点。
-行。
昨晚大家散伙后，驰渊和争鸣一起回的家。
争鸣本来是要喊驰渊一起骑共享单车回去的，结果后者居然不会骑自行车，于是争鸣软硬兼施地要求要教驰渊骑车。
驰渊心想今天两人好不容易开始说话了，而且争鸣也认了错，表示自己再也不会撒谎作弊，就答应了下来。
下午，日影渐远，暑气渐消。
两人约定的地方就在争鸣家那边两人一起跑过步的大路。
争鸣打量着驰渊，道：“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
驰渊道：“不知道，反正开学那会儿是一米七整。”
争鸣道：“有这个子和大长腿，学个自行车还不是小意思？”
驰渊笑道：“只见过没实际操作过，先试试再说。”说着便跨上了争鸣的自行车。
都说小孩子不会骑车也没关系，长大自然就会了，这话倒真有点道理。
刚开始，驰渊由于不习惯那种感觉，骑起来摇摇晃晃的，脚刚一抬起便不受控制地想要重归大地母亲的怀抱。
“控制平衡。”争鸣跟在车子后面，虽然驰渊放下脚就能站住，但他还是伸出双手，随时准备去扶。
不过片刻，驰渊便掌握了骑车的诀窍，渐渐脱离了争鸣的保护。
三五圈下来，驰渊已经完全习惯了骑车的感觉。
“不愧是我同桌。”争鸣小跑着跟在后面。
驰渊看起来很开心，问道：“骑到你家怎么样？”
“可以。”争鸣跑起来几乎不喘大气，“前面有个坡，慢一点。”
驰渊突然道：“下坡要怎么下？有什么区别吗？”
争鸣道：“没什么区别，速度会快一些，捏着车刹下。”
“车刹？”驰渊还没反应过来，连人带车已经开始加速下坡。
争鸣这才意识到，刚才在平地上练习时，虽然有跟驰渊介绍过车刹怎么用，但好像他之前并没有实际用过！
“我去！不会吧！”争鸣迎着坡度加速，可又怎么追得上车轮。
坡下是一个弯道，驰渊打算不刹车直接转弯，可是速度太快，当即被甩了出去。
“驰渊！”争鸣踉跄着跑过去。
驰渊的膝盖和手肘上都是血，脸上沾满了尘土。最重要的是他昏了过去，普通的摔伤怎么可能把这么个健康的青少年直接摔得昏过去，怕不是磕到头了吧。
争鸣快速在驰渊的发间摸了一遍，虽然没有发现伤口，但也不敢确定就没有碰到。
情急之下，争鸣指尖散发出血色光芒。
“大莲……”昏迷中的驰渊喃喃道。
争鸣一怔，这称呼……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争鸣一路陪伴，驰渊却在快到市医院时醒了过来。
“别起来，你手肘磕破了。”看到驰渊支撑着想起身，争鸣赶忙制止道。
驰渊这才乖乖躺着，感受到轻微的震动，不禁问道：“这不会是……救护车里吧。”
争鸣点头。
驰渊道：“我就摔了一下而已，没必要叫救护车吧。”
争鸣并不听他的，回绝道：“你都昏迷过去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磕着哪儿了。”
驰渊小声道：“只是老毛病犯了而已，大概这几天累了吧。”
争鸣这才想起来，争个毛告诉自己现在驰渊对自己最大的期望就是好好学习，只要学习便可以帮助他维持健康，可最近放假，自己几乎已经忘了还有学习这回事。
想到这里，争鸣不禁在心里一顿自责。
驰渊试探着问道：“别去医院了吧？”
争鸣道：“去一趟吧，伤口也得消毒不是么？”
驰渊只好点头道：“就说我中暑了，下坡时头晕才摔倒的，要面子。”
争鸣笑道：“好。”
争鸣倒也没有后悔将能救性命的血莲叶子用掉，毕竟当时情况有多严重谁也不知道，面对未知采取措施并没有错。而且血莲叶的力量会融入驰渊的身体，对他也有好处。
医院里总是人来人往，总有病人在受苦受难，家人则心急如焚。
争鸣陪驰渊上完了药出来，却在急救室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爸，你不是和妈出去逛了吗？怎么在这儿？”争鸣走过来，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陆父抬起头来，脸色非常不好：“争鸣？你怎么在这儿？”
驰渊道：“陆叔。”
陆父看到他的样子，关心道：“小渊你这是？”
“骑车摔的，不要紧。”驰渊道。
争鸣看着急救室紧闭的门，声音颤抖道：“里面的不会是？”
陆父低下头：“是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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