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惠的思绪
“好,又是我赢了。”
伏黑惠被击倒在地,他坐起身不甘地看着某位戴着墨镜的白发男人。
“真是难得啊,你竟然会主动来找我对练,是因为被悠仁超过,着急了?”五条悟走上前来,语气轻松道,“还是因为……”
“……为顾全大局,这点罪算不得什么。”伏黑惠淡漠道。
“你就那么讨厌来拜托我?”五条悟推了推墨镜,“我认为你的实力和潜在能力都不比悠仁逊色,剩下的就是意识的问题了。惠,你不懂得如何认真吧?”
“哈?”伏黑惠不耐道,“你是说我在敷衍吗?”
“不是敷衍,而是你没办法认真起来,比方说——之前的棒球赛,”五条悟蹲下身来,这是他与伏黑惠相处九年来习惯性的动作——蹲下身来与小小的伏黑惠说话,“为什么要打上垒触击球?”
伏黑惠沉默不语。
“哪怕自己会出局也想要送野蔷薇再前进一垒?那你还真是伟大。”五条悟的语气里难得带了认真,“但是若换做是我或是悠仁,就会时刻全力挥棒,力求打出全垒打。我不是说触击球不好,棒球是团体竞技,每个人都各有分工,但是咒术师是自始自终的个人竞技。”
“与其他术师的联动也很重要吧?”伏黑惠反驳。
“不错,但是不管身边有多少伙伴。”五条悟声音平淡,“死的时候,都只有你自己。”
孤独地来到世上,孤独地死去。
“你对自己和他人的评价过低,只会用这些作为依据来进行判断,根本不会去想象未来变强的自己。可能是你的杀手锏的缘故吧——你认为真到了最坏的地步,只要牺牲自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那样的话,别说我了,连七海的程度你都达不到。”五条悟抬起手,“‘以死获胜’和‘拼死获胜’可是完全不同的,惠。”
五条悟弹了一下伏黑惠的额头,也不知他是不是对伏黑惠总是牺牲自我的态度略感生气,力气大了些,让伏黑惠的额头被弹出了血。
“全力以赴,再变得贪婪些吧。”
他站起身,又道:“总是以委屈自己的方式为他人让步可是什么都得不到的哦。”
伏黑惠默不作声地与他对上视线。
五条悟又笑得灿烂,重复道:“你如果一直是这样什么都得不到的哦,惠。”
很欠揍的模样。
伏黑惠下意识想要皱眉,又想起他如果皱眉的话某个人看到了估计又会说——“总是皱眉是会长皱纹的哦”。
他眉间一舒,淡声回道:“我知道了。”
如果一直是现在这样,牺牲自己成全别人,那么他什么都得不到,包括……
伏黑惠站起身:“我会全力以赴的,不会认输的。”
五条悟乐道:“我很期待惠的成长。”
毕竟,五条悟是伏黑惠名义上的监护人,某种意义上的养父。
他哼着歌悠闲走出和室,伏黑惠也慢步离开和室,顶着额头的伤准备去医务室找家入硝子治疗,却不想还没走几步就撞见——
“伏黑?你额头怎么回事?”白桜疑惑地盯着他的额头,“你怎么受伤了?”
这样的话语,她对他说过很多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会受伤,每次都弄的是满身是血。
“练习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他乖巧回道。
“好吧……”白桜抬起手为他治疗伤口。
她一双干净的赤眸里满是他的身影,也只有他的身影。
这一刻,这双眼睛只停留在他的身上。
她总是注视着他,平静地,带着怀念地注视着他。
对很多人、物、事都漫不经心的她会将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他身上,即使……她似乎在透过他看某个人……
他很久前就清楚这一点,但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起过这件事。
如果她的目光能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即使她是透过自己去看某个人,他也无所谓。
只要她的眼睛里只有他。
白光之下,他的伤口很快好转,五条悟来到他们身边。
“五条老师,伏黑的伤是你弄的吧?”白桜的注意力很快移到五条悟身上,目光不再在伏黑身上停留。
伏黑惠心里溢起失落。
“练习嘛,难免会有受伤。”五条悟笑回。
白桜叹口气:“但是尽量不要伤头部吧,要是伤到脑部了怎么办?”
“知道啦……我下次会注意的。”五条悟抬起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惠的额头受伤了,我的手也很痛,我也要白桜为我治疗。”
白桜眉头一挑,瞥了一眼五条悟的手,不冷不淡道:“的确也很严重呢。”
五条悟期待地看着她。
“这么严重的伤你自己吹吹就好了。”她道,拿出手巾递给伏黑惠,对伏黑惠说到,“伏黑,你先用这个擦一擦额头的血吧。”
“谢谢。”伏黑惠接过手巾,这块手巾是白桜常拿给他的那块。
还未等她有什么回应,五条悟凑上来娇声道:“不要嘛,我就要白桜给我治疗。”
撒娇意味很明显,他还故意在她面前露出墨镜后他那苍蓝眼眸。
“……好吧。”白桜无奈答应,犹豫地握住五条悟伸出来的手,轻吹了吹,抬首问道,“现在呢?还痛吗?”
“不痛啦!”五条悟笑得开心。
来流樱町前的记忆又一次涌了上来,伏黑惠下了车,沉默地站在一旁。
那天棒球赛结束,白桜与五条悟一起去见了高层,原打算第二天来到流樱町,但是与高层那边的谈判花了不少时间,棒球赛结束的第二天没能启程。
这次交流会发生了不少事,白桜与五条悟去见高层的时候伏黑惠一个人在房间里将自己的所知所见都回忆了一遍。
他与白桜相遇的那天,正是四月樱花盛开之时。
那天万里无云,粉樱翩飞,虎杖祓除了街角的诅咒想要救下那只黑色小猫,可是那只小猫已被咒灵吞下半截身体,奄奄一息,生命的痕迹在一点一点离开。
没有人能救下它,它只能独自死在这樱花盛开之季。
粉白的花瓣落在它身上,染血的樱花绮丽哀默。
虎杖抿嘴难过地蹲下身想要抱起小猫,忽然,木屐敲着石砖声不慌不忙地响起,似乎有人正朝着这边走来。
他转过身去,看见一位与他一般大的女孩。
她穿着应季的粉白和服,内里穿了件缀有蕾丝边的素白衬里,外披一件白色大正蕾丝外搭,手上戴了相应款式的手套。
墨色长发盘起,鬓边有少缕垂下,发尾翘起在白皙修长的脖颈侧轻晃,一双赤色眼眸平静宁和,像是见惯了世态炎凉,看多了生离死别,没有什么能引起她的波动与关注。
虽然这样说很老土,但是……他好像与她在哪儿见过。
他们像是许久未见的人,陌生的熟人。
我们曾在哪里见过吗?这样的话语哽在他的喉咙口被他咽了下去。
他看见她第一眼时就感到了难过,这样的情绪自心脏随着血液流向全身,一寸一寸侵蚀着他。
我们曾在哪里见过吗?我们曾在哪里见过吧……
那天在场的人很多,她的目光率先停在五条悟的身上,他感到了失落。
想让她的目光停在我的身上,那时他生出这样的想法。
他没想到看起来乖巧内敛的她会毫不犹豫地剖开诅咒的肚子,不顾自己双手脏污面不改色地从诅咒的胃里找出那只小猫的后半截身体将那只小黑猫治疗好。
本来会因诅咒死去的小猫又因为遇见了她而活了下来。
他没想到的事有很多,比如——为什么看起来毫无咒力的她会术式,为什么她拥有这般强大的治疗术式,为什么她一开始会隐瞒自己的真实姓氏,为什么……十二岁的她与十六岁的她性格判若两人,她曾经历过什么才会从矜傲恣意变得沉默温顺?
那天,因诅咒而变回十二岁的她站在被祓除的咒灵堆里悠悠向他看来。
那么多人里,她一眼就看到了他,没有五条悟在,她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目光相接,那双好看的眼眸里褪去冷淡盈了笑意。
她在注视着他,她只注视着他,她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你来晚啦,惠惠。”
她声音悦耳,“惠惠”念得极为温柔,像捧了一汪清泉。
“我来晚了。”
他微低下头无措轻声回道,晚间的凉风吹动他的发尖、衣角,以及……他那颗砰砰直跳的心脏。
再这样念几遍我的名字吧……
酸涩与清甜交织在他的心间。
然而,五条悟回来了,他出声道:“剑术不错嘛。”
她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过去,目光移到了五条悟的身上。
“什么嘛,五条先生,你是在你的学生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去买喜久福了吗?”
她不再注视着他,眼里是五条悟,不是他。
心中的酸涩浪潮似的涌了上来将清甜吞噬,他收回视线低垂双眸。
“你再不出现我是真的会死掉的哦。”
她对五条悟说到,声音疲惫。
“所以我现在出现了嘛。”
五条悟回道,向她走了过去。
那天晚上,十二岁的她被五条悟抱在怀里说了很多的话。
她说,五条悟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为什么大家都要说他恶劣冷漠。
她说,她坐在和室里等了五条悟一整天,从破晓到日暮,将屏风上的花数了一遍又一遍,都快将上面的画背熟了,却还是没能等到他来。
她说,渡源家想送五条家一个妾室,五条悟的避而不见让渡源家期待落空……
她被五条悟抱在怀里将自己的过往轻声讲述出来,满嘴是血地笑着说——“五条先生,你的眼睛很好看,像天空一样,真遗憾,那天没能等到你来。”
倦怠而乏力,裹携着无尽的叹惋。
五条悟的这个名字早已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在很早很早之前,甚至是伏黑惠还未降生于世时,她的人生里就有了五条悟的存在。
这一年,五条悟二十八岁,白桜十六岁,伏黑惠十五岁。
他晚了一步。
五条悟很忙,她刚入学那会儿,一直是他陪伴在她身边。
她安静、沉默,他也就默不作声地陪在她身边打发着这无聊的时间。
她在高专迷路时,很多次都是他去将她找回,她在体能课上晕倒时,是他将她抱去医务室,她使用祝福术式的那天晚上,他守在医务室的房门口彻夜未眠。
他陪着她从寡言少语到眉眼带笑,从双目暗淡到目盈曦光,他们一同成长,磕磕绊绊。
话语到了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出,踌躇着,斟酌着,希望她的目光一直停在他的身上,希望她一直注视的人是他,希望她多念几遍惠、惠惠这样的称呼。
即使是他,也有想要拥有的。
“渡源小姐?真的是您?!”
老人打断了伏黑惠的思绪,伏黑惠冷淡望去。
“向平先生。”白桜转过身平静回道。
“真的是您!太好了……太好了……”被称作“向平先生”的老人欣喜道,仿佛见到了什么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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