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在那之前,杀了我
烛火摇曳,一串冷风飘过,烛火燃烧正旺。
躺在床榻上的燕黎安微微睁开了双眸。
他咳了一声,看向了帷幔外的桌子。
“想清楚了。”
风动帷幔,传来茶盏叮咚。
“兄长心意已决,我何必再拦?”说话人,语气颇为无奈。
“这就对了。”燕黎安撑着身子,坐直靠在床栏上:“等我的伤再好一点,能动了,咱们就立刻上路,你先让李家姑娘去准备一些路上要用的东西,蓬莱路遥,找不到正确的路,只怕是三年五载都进不去,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
燕晚清看着茶盏中透亮的茶水,在掌心中晃动波光,她颔首苦笑:“好。”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的恣意,少年成才,却不料到了这个岁数,孩子也生了,依旧不能左右自己,被情所困,被江湖所困,还要辛苦家人跟着自己颠沛流离,甚至末了还要年迈的母亲挥动剑意护自己的一抹血脉。
越想,眼圈越红。
“宋化虚所求,定然与灭世有关。”她声音沙哑:“若真是到了你我都不能控的地步,我想求兄长一件事情。”
燕黎安沉默半饷。
“……在那之前,杀了我。”
茶盏中的水被一饮而尽,再看去,桌前已经空无一人。
燕黎安看着床幔,目光缥缈,发红的眼圈和死死扣着被褥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绪。
……
燕晚清睡不着。
从兄长那里出来之后,她拎着一壶酒靠在屋顶上眺望晋阳城,灯火通明,如同白昼,走卒商贩喧闹叫嚷,好一个热闹非凡的人间。
“不觉得吵闹么?”一道没有情绪的声音,在侧面响起。
燕晚清几乎是瞬间拔出了腰间的软剑。
来人不以为意,在她隔壁的位置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手中也拎着一壶酒。
“坐下吧。”宋化虚叹了一口气,拎起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壶酒,酒水顺着唇角溢出来,浸润了衣角,他用手背去拦,酒香却早已经浸润了衣襟,是他鲜少的狼狈。
燕晚清捏紧软剑,黑白分明的眼底都是恨意。
“宋化虚,你也有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面前人所赐!
“怎么办呢?”宋化虚不以为意:“你打也打不过我,杀也杀不掉,不如现在坐下来跟为师好好聊聊,兴许为师就会淡了灭世的心。”
“灭世与我何干?你以为威胁得了我?”燕晚清冷笑一声,坐了下来。
宋化虚看她死鸭子嘴硬,早就习惯了。
仰头喝酒。
“你母亲是承受不了那柄铁剑上的剑意才爆体而亡的。”宋化虚难得愿意开口为自己解释。
燕晚清死死的盯着他,眼角有泪光,却固执的不肯掉下来。
“如果不是你非要去抢我儿子,我母亲怎会擅自动用剑意!宋化虚,血债血偿,容不得你狡辩!”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这个世界突然就多了很多你不了解的力量吗?”宋化虚突然开口。
燕晚清眼眸闪烁,心里极其复杂。
但是大局在前,宋化虚难得愿意打开心扉与自己说这些。
她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杀意,舌尖被虎牙抵的生疼,血腥气几乎弥漫了整个口腔,滔天的恨意终于是停歇了些许。
“你说。”语气不善。
宋化虚不以为意。
他显然是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子颓废。
“你师父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燕晚清冷笑一声:“意料之中。”
“萧蘋风的母亲也不是。”
<div class="contentadv"> “那又如何?”燕晚清不以为意。
宋化虚眼眸深深的看着她:“我们是神。”
“这年头是人是鬼都可以说自己是神,是救世主是灭世神。”燕晚清唇角讥讽,她盯着宋化虚:“你若是说自己只是个修道者,更为可信点。”
“不,为师真的是神。”宋化虚仰头喝酒,不愿意讲究修道者的身份,他强调:“堕神也是神。”
“难怪你的行事作风这般上不了台面,原来是堕神。”见缝插针的诋毁,原本是燕晚清不屑的做的,可是眼下这些言语若是能发泄心中的痛苦,她很情愿用这些不痛不痒的言语。
宋化虚被骂了,也不生气。
哪怕是堕神也得讲究恩怨福报,所以当年被萧鸿深的母亲救了,他才会形成执念,复活她,后来自己被打的奄奄一息,这段纠葛自然而然的就散了,他才有空回想所为,竟然是让心魔钻了空子。
“静元皇后已经仙逝多年,神是可以被杀死的是么?”燕晚清说出来的时候,几乎要压制不住磅礴的杀意。
既然静元皇后会死,那么宋化虚也不如他说的那般刀枪不入,不老不死。
宋化虚眯着醉眼看着自己的徒弟,唯一的自己承认的徒弟。
仿佛只要他开口说能,下一秒她手中的软剑就要割掉自己的脖子。
“你杀不了为师。”宋化虚轻笑,手指探了探那柄软剑,应声而碎:“这样的俗物,根本伤不了我。”
“那静元皇后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打算去皇陵看看。”宋化虚有一点很好,几乎不说谎话,或者说他势力强悍,不屑的说谎。
燕晚清盯着他,眼神复杂:“你为什么跑过来跟我说这些?”
“不是跑来找你,是来找她。”宋化虚伸出指尖,猝不及防的点了一下燕晚清的眉间。
她只觉得大脑骤然像是被锥子穿过一般疼痛,紧接着她便看见内海之中的苏白以星光的形式私下散开,内海瞬间空空荡荡,什么都不存在了。
“你把苏白弄到哪里去了!”
宋化虚目光平静:“本就是依附为师存在的东西,竟然吃里扒外,为师有权处理她。”
谁能想到自己的灵力,在燕晚清的体内竟然形成了独立意识,还说要燕晚清当家人。
当真是可笑。
他掌心托起一股昏黄的光圈。
燕晚清依稀看见里面有个小人影在闪烁:“苏白!”她伸出手去抢,被宋化虚一掌打在了肩膀,吐出一口发黑的淤血。
“从来没有什么苏白,以后也不会有。”
宋化虚捏紧了掌心。
当着燕晚清的面,那抹昏黄瞬间陨灭。
燕晚清的声音卡在嗓子眼里,根本发不出声来,她眼睁睁的看着,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宋化虚目不斜视,高高在上看着她。
一身的酒意仿佛只是个笑话。
双眸清冷,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为师的好徒儿,告诉了你这么多,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为师啊。”
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在做一件事情,逼着她不得不朝着自己设想的一切前进。
这样想着,宋化虚脚步轻点,瞬息之间,来到了燕家内院。
此时奶娘刚刚把惊醒的燕从则哄睡,刚刚转过身,就看到白日里的那个杀神,她张大嘴刚要喊出声,就看见宋化虚一抬手,奶娘晕倒在了地上。
宋化虚看着床榻上的小小一只,抬起手将其抱在了怀中,悄无声息的离开。
次日。
燕晚清看着掌心中的白纸黑字,睚眦俱裂。
“小子为师带走了,在蓬莱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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