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前尘篇:初遇
“那就叫初岁吧。”
沈霜序拍拍手，对这个名字兀自感到很满意。
初岁怯怯地抬头看了眼这一身红衣飘玦的女子，低低嗯了一声。
“我听她说，你娘亲”沈霜序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
初岁看起来倒是不介意，“我娘亲一月前离世，我不知道我爹是谁，就算知道，估计也是不会认我的。”
说到最后，眼睛有点湿润，杏眼透着微微的水光。
“抱歉，不过”沈霜序有点尴尬，她不太会安慰人，只会各种满点的嘲讽技能，故而到了此时，也是嘴拙，“你今后有何打算？”
初岁把眼泪憋了回去，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瓮声瓮气道：“可能先去谋生吧。”
这世道对孤身一人的女孩儿是非常不友好的，不过对初岁而言，总比呆在青楼里好，红颜色衰之时，不会被弃之如撇。
想了想，初岁又偷偷看了眼四周，说是简陋都不为过，“不过，可不可以让我跟着跟着您？”
说完，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点无礼，又有点可笑，她急着证明自己的价值：“我可以做很多事！我什么都会！当牛做马都不在话下，我我也可以照顾您，我不要银子的！”
激动得小脸都红了，圆圆的杏眼满是恳求。
沈霜序被逗乐了，刮了刮她的鼻子，“当牛做马？什么都可以干？杀人可以吗？”
初岁呆住了，愣愣地看着她，杀杀人？
沈霜序看着已经被吓傻的小姑娘，叹息一声，“骗你的，逗你玩儿呢，怎么可能”
话还没说完，听见弱弱的一句：“可以。”
沈霜序手上的动作一顿，低头，随即笑起来，“你那么干净，怎么能杀人，我和你开玩笑呢。你就留下来帮我打杂吧，明天的碗筷你负责洗吧。”
初岁哦了一声，还是有点懵。
于是，本来馄饨馆子里的单人饭，增加到了双人饭。
依旧每日打早起来，沈霜序哼哧哼哧揉着面粉和肉馅儿，看着倒也有模有样，仿佛真的是平平常常的人家里出来卖饺子。
初岁觉得一切都很好，比她原先想的过得好。
沈霜序人很好，没架子，好像完全没有脾气一样，一身红衣英姿飒爽，与之鲜明反差的，是她脸上永远都写满了和气生财。
初岁还注意到一点，每日早上沈霜序都会收到一封信，拆信读信必然回到自己房中，那是绝顶机密的，从不假手于人。
渐渐的，初岁已经能忘记过去艰难的挣扎求生，把过去不能过的坎，都埋藏起来。
沈霜序今日收到的信是梅姨亲手写的，以往都由雯雯代劳，不过今日的字迹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梅姨是她离开东娘后，最常生活在一起的人，东娘临终前交给了她凤鸣阁的信物，也就是那块血玉，刚刚做完认主仪式，东娘就带着眼底的惊讶慢慢沉睡。
后来，她拿着血玉去到了凤鸣阁，当时代为主事的，就是梅姨。
梅姨希望她冬至能回去一趟。
沈霜序半撑着脑袋，想了想，便答应了。
弄完一切收了东西，夜已深，沈霜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没了睡意。
突然窗边出现了一点响动，沈霜序静静面朝外侧躺着，她感觉到屋里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而且那个人就在——
沈霜序缓缓睁开眼，面前蹲着一个黑影，一双晶亮的狭长眼眸盯着她，黝黑深邃，见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杀意，随即又平复下去。
她没动，看着青年一双手摁过来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其实心里是很平静的，但这平静显然给青年误解成了懵。
由着他吧，看这样子应当也不会对自己如何，她就比较好奇这青年打算如何对自己解释。
“我不杀你，但你也不要发出响动，我躲一下就走。”青年的声音清冽干净，好听的紧。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混杂着青年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沈霜序血液里竟升腾起了一丝兴奋，心跳逐渐加快。
倏然，青年捂着她的嘴，一手撑在她旁边，凌空翻进了床里侧。
沈霜序：“”
要洗床单了。
“抱歉，得罪了。”青年还挺有礼貌。
下一秒，有人破窗而入，沈霜序瞬间闭上了眼。
闭上眼之后感官就更加清晰了，青年滚烫的胸口紧紧贴着她的背，为防止她挣扎，一手搂着她的腰，捂在嘴上的手冷香扑鼻。
脚步声慢慢接近床边，青年也松开了她的嘴，使她的脸露在外面，青年的脸埋在沈霜序颈窝，展示着正在沉睡的表象。
沈霜序感受着青年喷洒在耳边的炙热气息，心有点颤动。
那人在床边停了一会儿，转身离开，就在沈霜序觉得差不多的时候，突然一道劲风袭来，沈霜序豁然睁眼，凌厉分明，她刚要有所动作，都做好暴露的准备了，搂在腰上的手却突然一紧，天旋地转间，沈霜序被推到了床里侧，青年躲闪不及，长箭穿过青年的肩胛，青年闷哼一声，箭尖堪堪滴在沈霜序脸前。
沈霜序瞳孔微缩，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青年低头看了看肩上的箭，本来就受了伤，现在无疑是加重了，额前冒出了冷汗。
明明安然无恙的是沈霜序，青年却道：“别怕。”
声音出乎意料的温柔。
“我现在就离开，你就当没见过我，只要不说出去，你就很安全。”青年艰难地翻身起来。
说着，刚走到窗边，却听见沈霜序说：“先留下来吧，外面说不定他们还在而且，你这伤，不管怎么说，是因为我。”
沈霜序边说，便起身去找医药箱，“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青年转身，看着似乎有些镇静过头的沈霜序，抿唇，“你不怕？”
“你都不想杀我，我为什么要怕？”沈霜序拎着药箱，起身回眸，细碎的月光穿过窗户照映在她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柔和。
青年迟疑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坐到椅子上。
沈霜序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了看他的伤口，许是有些棘手，忍不住皱起眉。
随后翻动着医药箱。
“我该如何称呼你？”沈霜序掏出纱布，一边问，一边抬头看他。
青年垂着眼，抿紧唇，狭长的凤目有点无神，沈霜序硬生生给看出了一点脆弱感。
“算了，不想说便不说吧，”沈霜序又取出夹子，好脾气地笑了笑，“有警惕心是好事。”
说话间，东西都准备好了，沈霜序却停住了动作，看着从肩上穿出来的箭尖，有点为难。
青年低声道：“我自己来吧，还请姑娘回避一下。”
沈霜序点点头，转头没一会儿，箭与肉之间摩擦的声音响了一瞬，沈霜序一怔，迅速回头，果然青年一手拿着箭，已经拔了出来。
他采取了最简单直接粗暴的方法，可也是自伤最重的方法，可以想象究竟有多痛。
沈霜序眉心的褶子能夹死一只苍蝇，“你”
“这样更快”青年呼吸更加粗重了，嗓音干哑，“就是要劳烦姑娘了。”
刚刚拔那一下，他实在没了力气，手都在抖。
沈霜序用梅姨教她的方法，快速给青年处理了伤口，敷上药粉，这才松了口气。
青年靠在桌沿，突然道，“你为什么不怕？”
沈霜序一顿，勾唇，“可能我胆子大吧。”
青年没再说话了。
过了不知多久，就在沈霜序昏昏欲睡之时，青年起身，“他们应该走了。”
沈霜序点点头，她知道青年要离开了，没阻拦，“明日来一趟吧，尝一口我做的馄饨。”
青年回身，见女子歪着头，似是在询问，但又好像不是，沉默一会儿，点了点头，从窗户离开了。
沈霜序知道他必定会答应，从情从理，他明日也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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