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发泄
问心堂。
王讲师本还对新来的学生只有练气三层不满，没想到，夏又真如李二说得那样，突破了练气四层。
李二说，这夏又有练气四层的实力。
可，在修炼上，“差一点”就是“败”就是“不成”。
见新来的有练气四层，王讲师心里的烦躁，立即消散。
十五岁的练气三层，平平无奇。
十五岁的练气四层，在下州算上流。
这样的学生是有机会去中州的，内门当然进不了，运道差杂役弟子，运道好外门弟子。
每个班的学员有限，作为讲师，王二不希望来班里都是关系户。
若是想靠关系户拿好处，他一开始就去丁一、丙四班，何必来当丙二班的讲师。
下州给的好处，哪有中州的人情来得好。
王讲师不是那种眼界短浅的。
夏又不知道因为自己突破了练气四层，给丙二班的讲师留下个好印象。
她要是在升班考前，突破练气四层，丙一也能去。
转班生，都是有潜力的黑马，值得大家观察一阵子。
更何况，丙二班这个转班生，转班的第一天就引来燕语宁找她。
看着周遭人的眼神，夏又心中有些虚荣感。
想跟燕语宁打好关系的人，有许多，燕语宁却主动来找她。
燕语宁与夏又站在一处，她没有收敛自己的修为，夏又感受到压力。
在她面前，夏又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
少女声音清灵：“夏又，你突破练气四层了，这一次的历练要不要跟我一块儿？”
与以往不同的，夏又拒绝了燕语宁。
这是没有的事——
过往的每一次，虚荣的夏又，都会应下。
以至于，燕语宁的好噎在喉咙口，笑容也顿在脸上：“夏又，你讨厌我了么？”
燕语宁感受到了夏又的疏远，这样的话也只是随口一问，对着练气修士，她没有揣测人心的道理。燕语宁自觉是好心一片，夏又去外城的次数，还不如她这个中州来的修士去外城的次数多，只有练气四层的夏又，去外城讨得到什么好？
“跟你一起，我得接练气中期的任务。我不想到了练气中期，还没有自己做过任务。”
“是我想岔了，夏又快点到练气中期，到时候我们再一起。”
小满说好，面上真诚，心里敷衍。
按照燕语宁的修炼速度，小满练气中期的时候，燕语宁都练气后期。
到时候，人都回中州了。
到哪里一起去外城历练，咒谁啊。
“你做得对！原来你之前跟着她是做练气中期的任务，这贡献点你得到了没？”
跟燕语宁一齐做任务的后几次，加起来还不如接第一次任务时，得到的贡献点多。
这一回的贡献点，小满要自己拿。
要还跟燕语宁一起做任务，她什么时候才能，兑换能换灵石的物品呢。
“贡献点，按贡献算，那些练气中期的任务，我帮不上什么忙，问心堂是公平分配。”
怪不得转班生要自己做任务，这换谁都是要自己做任务的。
要知道任务的次数也是有额度的，跟着练气中期摸鱼一次，自己做任务的次数就少一次。
大家都是练气前期的修士，自然懂得贡献点的用处。
贡献点可以换丹药，贡献点高的，更容易被中州来的修士看见。
不过燕语宁自中州来，跟燕语宁搞好关系，去中州，也多了条门路。
夏又的做法，有些顾此失彼。
不过没人这样提醒她，只是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戏谑、同情……
丙二班的人对燕语宁的推崇，比丁三班强多了，小满有种时时刻刻被燕语宁包围的感觉。
因此，在丙二班上了一天课，比在丁三班上十天还要累。
一天下来，再听起别人说燕语宁，小满麻木了——
就算是噩梦，也是会习惯的。
“你做过预知梦么？”小满下了学，没有急着回家，反正父兄都回了本家。
幻是她招来的，幻的房子是她租的，幻陪她说几句话，也是应该的。
许多话小满不知道跟谁去说，而幻温柔的模样，还真是让人很有倾诉的欲望。
小满手掌撑着半边脑袋，思维发散——
他是真的魔吧！
我其实已经被迷惑了吧！
“我没有做过梦。”
小满看不出幻的修为，而幻会火系术法，修为高的修士没有梦也很正常。听幻这样说，小满满脸忧愁，幻看到的是被小满的手掌拖起来的脸颊，看上去她的脸蛋很软，还没触及到小满的脸颊，小满就躲开了：“你别想烧我的脸，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没有。”幻解释，“我只是觉得你的脸蛋，比我的要软。”
幻把自己的脸向前凑，小满没有抵住诱惑搓了搓：“你脸上的肉没有我多。”
该嫉妒一个人脸上的肉多么？
小满看出了幻的疑惑，并不等幻多想：“我有一个朋友，做了一个噩梦，在梦里她因为另外一个人过得很惨。你说我朋友是因为讨厌那个人，才会做这样的梦，还是这个梦会变成真的呢。”
“因为害怕。”幻说，“因为害怕一个人，才会做与那人有关的噩梦。”
“噩梦，是人的恐惧。”
原来是害怕，原来还有这样的解释。
小满叹气：“我朋友胆子真小，不像我。”
幻知道了，小满善良勇敢大方胆大。
这些都是小满自己说的，如果幻没有理解错的话。
“多读书有用，我明天再给你送一箱书。”
幻点头，小满跟他说，像他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出门是要被当异类的。
“再看两箱书，你就可以出门了。”
到时候，她就不用对幻负责了，让幻多看书，是为了让幻懂“知恩图报”的道理。小满做好了两人分道扬镳的打算，直接把幻丢了怕到时候别人发现幻是她招来的。要是那样子，离梦里的场景，还真的不远了。
白衣太素，小满给幻添置了几身新衣裳。
青色的衣袍给幻添了几分活力，不至于让人觉得下一刻这人就要飞升了。
幻不知道小满心里的弯弯绕绕，听到出门两个字，眼角带着笑意。
-
小满回司家时，天光淡淡，人脸都被沉沉暮色带上一层阴影。瘦削的少年立于门侧，低着头跟在马车身后，等卸了小轿，天色已暗。
无论夏又回来早晚，少年都需要为马洗澡。
自那日夏又到他房中说奇奇怪怪的话后，已有三四日夏又未对他说过一句话，这是从未有过的。或许是那股劲儿终于过去了，想到这里，少年给马洗漱都轻快了些。
近半年来，夏又总是将不开心，发泄在少年身上。
马厩里，影子从少年的脚下到少年的身前，不同的光源有重影。
她来了。
小满看着杂役少年洗好了马，其实没有每天都洗马的必要。
就没有几个人的马，是每天都要洗的。
一批寻常的马，因为光滑的马尾，显得与别的马都不同，格外有精神气些。
就是有虫蝇，也是靠近别人的马，而不是她的。
其实她看了许久，在阁台上吹风，这时候是要走了。
他没有转头，她也没有出声，默默离开。
如果，是恐惧。
在梦里怎么会是喜欢，喜欢到要死缠烂打的程度。
在梦里，为什么喜欢，小满不清楚。
她只记得，燕语宁跟杂役少年是她的噩梦，令她惶惶不安，招出假魔的梦。
“我不喜欢你。”
小满用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的声音，默默嘀咕。
与燕语宁的关系，小满无法主导，但她可以选择避开与杂役的相处。
她不喜欢他。
除了一开始。
一开始若不是因为欢喜，根本不会将他留在这边。这样的欢喜，只是一时的兴起，小满对那时的情绪记得不太分明，大抵是想把这个人留在自己的身边。可真的要到手后，她待他一直不好。看见他看燕语宁的眼神后，待他更是差劲。
恨不得用最难听的词汇用在他身上。
生来第一次觉得一个人低贱，那时候燕语宁已经是练气中期的修士，而他一直只是个杂役，在此之前更只是个奴隶不是么？
可小满此时更不解，自己之前到底在想些什么。
从哪里来的，铺天盖地的恶意，她待他实在是坏。
小满的步伐越走越快，很快没了影子。
少年的耳朵里也听不到寂静夜里的脚步声。
她走了。
什么也没有做。
什么也没有说。
马厩里的少年，露出一抹苦笑。
夏又的出现，又一次提醒他，他的命并不由己。
他低下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没一会儿又与寻常般，打井水清洗。
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瘦削。
兄长离开时，给夏又留了两块灵石，是留给夏又买清灵丹的。秋来不知道自己的乖巧妹妹，都想把他给的苍灵丹都卖了，花灵石买清灵丹，是妄想。
秋来给的两块灵石都被夏又兑成了灵珠。
九颗灵珠，够夏又修炼一个时辰。
比起之前五六颗灵珠两个时辰，相同的修炼时间下，耗费的灵珠是翻倍不止。两块灵石都不够夏又修炼一个月的，不过夏又之前也不是每日都用灵珠修炼……
之前一个月能用灵珠修炼的也不过五六日。
接下去的十天，小满给幻送了两箱书，每隔一天就要去看一趟幻，看看有没有到抛下幻的时候。至于为什么是两箱书，而不是三箱，完全是因为小满没钱了。
而这十天，小满日日用灵珠修炼。
灵气充盈的感觉，令人刚突破练气四层的小满着迷。
虽然每次与幻见面，都会问一问引火诀，可读了许多书的幻，还是没能把小满教会，反而害小满一个冲动，花了两粒苍灵丹换了个炼丹炉。
听着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对不对，再细想一下，哪有几块灵石能买的炼丹炉。
一听价格，就是知道炸炉率高。
再看一看丹炉上的灵纹……最可怕不是看不懂，而是看得懂，这丹炉就是个假的啊！灵纹在炼制前和炼制后是两个模样的，这就是炼制前的模样。
小满当然没有成功炼制出丹药来，她连个像样的丹方都没有。
有的是假丹炉里的假丹方，这劣质的造假水平，人家根本没有想做第二单生意。
两粒苍灵丹，对小满来说是一笔巨款，就算是被骗了她也不能把丹炉给丢了。
借了幻的火，烧炉，两个人都离丹炉远远的。
反正想要丹炉也是为了知道幻的火能不能炼丹，四舍五入都是烧丹炉，也算是物有所值了。小满的心碎，在日日烧丹炉中消解不少。
连着十日，小满都跟着幻烧丹炉。
前三日，小满还盯着丹炉看，到后来小满跟着幻一同看书。
幻看的书不再是买来的书，而是小满从藏书阁一楼借来的书，幻看书很快，小满还了又借，实在是一楼的书都是没什么用的凡卷，任人翻阅，却没什么人看。
第十日，幻走了。
留下一个丹炉，两朵火。
小满来的时候一朵火飞到她的手心。
再回到司家时，手心的那朵火熄灭，小满去看丹炉上的火，倒是还在。
丹炉上的灵纹，早就是小满看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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