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裴二一愣,他没说话,怔怔看着她的眉眼,心头像是被人拿着东西挑拨了起来。
烛火摇曳下,她头发用根木簪挽住,素淡了些,偶尔低下头,发丝垂到了脸侧,衬的平日里那不靠谱少了几分。
这副模样的沈相宜,竟生生让他看出了几分温婉。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同他说。
理智告诉他,她在说假话,只是不想嫁给三皇子罢了。
但有个声音又不受控的冒出来,长公主府初见,寿州平反,江州重逢,只一句有缘未免太牵强。
他自幼混迹在官场世家,见惯了尔虞我诈,逢场作戏,小心翼翼地防备。
她却不次次按套路出牌,横冲直撞闯了进来。
他敛起心神,就那么看着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自是清楚。”
沈相宜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
可话已经说到这里,硬着头皮也得说下去,
“我倾慕大人许久,那次花园夜里也是我故意撞上大人的。我自知配不上大人,汴京城里比我模样好的家势好的小姐也多的是,我想着这般说出来也是给大人平添忧虑。但我,我心里有了大人,便想着守着这念想过下去,我,我不愿嫁人的。”
她说完松了口气,给自己点了个赞,这不就是圆上了吗?
以裴二的心性,必是狠狠拒绝她,说她痴心妄想……
“天下未平,社稷飘摇,某不打算娶妻。”
沈相宜抬眼,廊外雨声阵阵,廊下两人相望。
裴二眉眼之间鲜少的认真,他看向她。
“所以,你还是不嫁人吗?”
沈相宜有些恍神,还没搞清楚他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只是听到嫁人,下意识果断道:
“不嫁。”
裴问安眉头轻敛,似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明白你心意了。”
等下,裴二你明白什么了?!
这剧情发展不对啊!
沈相宜话心里慌的一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带到了怀里。
一阵天旋地转,两人又回到了房里那张榻上,不过这回她是坐在裴二腿上,面前人微微凑近,箍着她的腰。
两人之间呼吸交缠,连那根根睫毛都能看清,灯下看美人,美的动人心魄。
他眼角带着笑意:
“我倒是没看出来,说说看,你什么时候开始暗恋我的。”
“裴大人,你,你刚不说不娶妻吗?”
“指不定哪天就天下太平了,某也三书六聘,不能让你痴心错付。”
沈相宜气血翻涌,怎么这么个发展?
裴二和女主马丽苏的感情线被她挡掉后,现下引火烧身。
书中不是写裴二专心搞事业吗?
要是被裴二识破她说谎骗他,玩弄反派的感情,她怕真是活腻了。
没办法,她绞尽脑汁思忖道,
“你还记得旧例二十三年,你同太子去游猎,那天我在明华门外同我父亲吃席,便在酒楼上瞧见你了。”
裴二点点头,回想了下:
“那年我十五岁,你还记得我那天什么样吗?”
“记得。”沈相宜看着那烛火缓缓道:“你穿着葵花团领衫,骑着匹黑色的马,背着弓,远远的一眼就能瞅到。”
沈相宜这话没做假,她初见裴问安时,少年意气风发,风姿绰约。
那时她自认为就是满朝文武家的闺女撸一遍,她和他这样的人物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难道不是我长得最俊吗?”
“太子也挺俊。”
“他不如我。”
沈相宜觉得裴二这就有些自卖自夸的嫌疑了。
“裴大人,你这脸皮也比旁人厚些。”
“自是要的,我本就是招人嫉妒。”
“你………”
两人一时沉默相顾。
裴二那模样怎么说呢
他把她的手指捏在手心,眼波流转间,含情脉脉,再看两眼,整个人便陷了进去。
突然他抬起手,沈相宜感觉那热度逐渐上头。
手背从她脸颊边缓缓滑过,若有似无的碰触,再缓缓放下,他迟疑了下:
“你……没感觉吗?”
沈相宜咽了口口水:
“怎,怎么了?”
裴二看着她脸红扑扑的,还带着些傻气,莞尔一笑,温言道,
“你好像是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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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小桃啊,我怕是要死了~”
沈相宜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微微抽动着鼻翼,鼻孔是一口气都不通,有气无力地□□道:
“我走后,那裴衡才还我的骡马归你了,你可得好好待它。”
小桃握着她的手,脸上有些感动:
“小姐,你可真是个好人。虽然那骡马又老又瘦,还吃得多,跑的慢。但你放心,有我一口馍馍,我就亏不了它的。”
沈相宜听到这话,眼含泪水紧紧握住小桃的手。
“小桃啊”
小桃也回握住她,一脸痛心:“小姐啊。”
一旁有婢女实在看不下去这生死离别,好心提醒道:
“那个……沈小姐,小桃姐姐。大人找了江州城里最好的大夫,就是雨大在路上呢。还有我祖上做行脚医的,小姐这症状应就是淋雨受了风寒,吃两副药的事,死不了人。”
沈相宜抽了下鼻涕,扭过头,抹了把眼泪道:
“妹子,你不用劝慰我了,我知道我这病怕是不行了,你老实说,我受的住……”
婢女:“……”
“不行什么了?江洲地远人稀,不如回汴京去治病。”
随着话音,门帘被掀开,带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沈相宜本来腻歪地躺在床上,一听到汴京两字,立马直挺挺地坐起来,带着浓浓地鼻音道:
“我没事,我好着呢,我能行。”
可挺得太快,两眼一黑,又直直栽倒在床上。
“都烧成什么样子,还竟说些不着调的胡话,生死之事能轻易说吗?我看旁人生了病,舌头累的都不想动,到你这儿跟唱了出大戏一样。怎么?还嫌你平日里不够吵么。”
难得裴二话多了些。
他把她扶起来,沈相宜软软枕在他肩头,裴二身上还带着些冷冽的寒意,这必是在外面呆了许久,不知是去哪里办完事刚赶回来。
她瑟缩了下脖子,没再出声,生怕他一生气真把她送走。
裴二接过婢女递上的滚烫帕子,在手心里翻了两下,待那热气把手暖热,才低头对她道,
“闭眼。”
她没敢动,听话地阖上眼。
帕子的热气氤氲过眼,再顺着额头,面庞,耳侧、一点点向下。
执帕的人力道轻柔,极有耐心,纵是再挑剔的人来,也挑不出个不好来。
再睁开眼,屋子里已经没旁人了,他自是起身,把帕子撂进盆里,卷起宽袖,弯下腰,摆了几摆,还不忘用滚水烫过,这才晾在架子上。
看她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微蹙起眉,温言道:
“可还有哪里难受吗?大夫马上就到。”
“没,没。”她摇摇头,移开视线:“就是……就是大人……对我太好了些。”
自从她亲娘去世,生病的时候,哪还有人这么嘘寒问暖。
“既然姑娘待我真心,我自然以真心相还,这一辈子遇上一个人,总得好好相待,不然怕以后后悔。”
她微微一愣,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她倒是没想到裴二会这么认真:
“大人……是不是对红颜知己都是这般?”
裴二倒水的手一顿,
“红颜知己?”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裴二面色有些复杂,不知是回想起什么,还隐隐有丝后悔。
“咳,汴京那边的探子报回了些江应怜的消息,要不要听听看?”
一听到江应怜,沈相宜来了精神,她双眼放光,
“打探到什么了?”
裴二瞟了她一眼,似是松了口气,撩袍坐在床边,徐徐道:
“两个月前,江应怜频繁去一家布坊名为鸿衣坊,这布坊明面上卖的是素丝,实际上借着布匹交易,做些边境往来的走私勾当,手下更是养了一批退伍的边塞老兵。”
“你是说……”
“我派人去查过了,江应怜确是在那里下过一笔大单子,只不过不是买东西,而是买命。”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
“湖州驿站,苏言。”
沈相宜倒抽一口凉气,两个月前的谋划,这便坐实了江应怜知道书中剧情。
那苏小姐落马必定是她搞得鬼。
可还是那个问题。
江应怜是怎么知道剧情的?
如果她也看过书,这便不符合常理,她从出生就注定是天道选中女主角,怎么她还要去迫害苏小姐呢?
“我还顺带得了个小道消息。”
“什么?”
“这江应怜现在号称汴京第一才女,但据她府里伺候的老奴说,她打小记性就不大好,大场合说话总得想,平日叫个身边丫鬟名儿都常错。”
沈相宜目瞪口呆,记性不好,怎么念书?
“说,说不定是她发愤苦读,弥补不足……”
裴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话到一半,她也觉得离谱。
汴京城里有才华,刻苦的女子多了去了。
如若不是天赋异禀,怎么单就她江应怜,一个谏官家的庶女,从五岁起絮咏才高,惊艳四座,名满汴京呢,
“那她那日樊楼上的诗文……”
顾言撩起眼皮,冷冷道:
“怕是有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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