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尚且满意
叶渊那双瞳孔,再无常日的幽远,却是突然间,复杂一片。
他并未言话,待将凤紫凝了许久后,才薄唇一启,低沉而道:“死缠难打,对你无任何好处。”
“凤紫知晓,是以凤紫是在诚心而为,并无死缠烂打之意。再者,如凤紫这种人,自也无,死缠烂打的本事。”
她强行硬撑,回答得极为自然,语气中的疲倦之意太过浓厚,是以落得耳里时,这般语气,便全然变成了无奈与悲凉。
待得这话落下后,凤紫终归是不再观他的反应,垂下了眸。
被拒绝得太多,失望得太多,是以这次,她都快开始在心底打退堂鼓,甚至彻底的放弃与无望。
叶渊这人啊,哪里是石头,明明是比石头还硬的异类。
遥想她云凤紫,曾经风华万许,倾城绝丽,世上男儿无一不对她倾慕有加,肆意角逐,而到了如今,她满心满意的主动对叶渊献好,敲碎了脊梁骨般的对他极致殷勤,只奈何,她终归不再是以前那风华绝代的云凤紫了,更是卑微鄙陋,再无,吸引男人的资本了。
如此,她这满面的红肿,可是错了?又或者,她许是当真该用了慕容悠的药,让自己的容貌,彻底的,恢复从前?
思绪,摇曳翻腾,一遍遍的在心底起伏蔓延,沸腾不止。
浑身乏力难耐,站着站着,凤紫便抑制不住的颤得越发厉害。
面前的叶渊,却仍旧一言不发,似在依旧朝她无声的审视与打量。
她心生苦笑,着实不知满身鄙陋的她,有何打量之处,又有何深邃之处,竟能让这叶渊打量甚至审视这般久。
然而心有抵触,却终归无法拒绝什么,只是,待得时辰再度过去半晌后,她两腿终归是支撑不住,剧烈颤抖之下,双腿也蓦的一软,整个人,陡然朝地面坠去。
刹那,她猝不及防的暗惊,脱力且不受控制的身子眼看就要撞击地面,骤然间,她当即下意识的合眼,却在千钧之际,一只手突然扣住了她的胳膊,猛的用力,顿时将她彻底的拉着立了起来。
一切的一切,来得太过迅速,令凤紫难以瞬时回神。
她紧合着眼,满心猛跳,却也正这时,扣在她胳膊的手突然松开了。
她身子顿时踉跄,惊得她急忙用力而站,才稍稍颤抖的稳住身形。待得掀眼下意识的朝叶渊望来时,恭敬的感激之言还未脱口而出,便见叶渊那修长的指尖已微微而来,极为缓慢的握住了她手中的画卷。
因着方才太过紧张,凤紫捏画的手缩得极紧,已是将画卷一头捏得褶皱一团,又见叶渊突然探手而来,惊愕之下,也不曾松开手中力道。
叶渊尝试着扯了扯画卷,并未抽开,随即,他那双深邃复杂的瞳孔朝她落来,“不愿给?”
清冷的嗓音,惜字如金。
这话入耳,凤紫顿时回神过来,急忙松手,急促恭敬的道:“愿意愿意,国师拿去便是。”
这话一出,叶渊并未言话,仅是极为自然的将画卷握于手上,随即缓缓展开。
凤紫瞅了瞅画卷上那一大团褶皱,眉头微蹙,犹豫片刻,低低解释道:“凤紫方才太过紧张,是以手中不知轻重,捏皱了画卷,望国师,莫要见怪。”
叶渊并未回话,森然复杂的目光在画卷上扫视,则是片刻后,他才指尖微动,突然将画卷合了起来。
凤紫心口一紧,紧紧凝他,恭敬小心的道:“可是这幅画,仍是画技拙劣,全然不入国师的眼?”
心底携着几许紧张,是以这话,凤紫问得极为的小心翼翼。
奈何这话一出,叶渊仅是转眸朝她望来,那双深邃复杂的瞳孔静静在她面上扫视,似要将她彻底看透一般,甚至也全然不曾有回话之意。
凤紫心底悬着,极深极沉的悬在本空,心底的复杂与无奈之意,也开始逐渐高涨。
不得不说,近些日子,这叶渊倒是越来越喜欢沉默了,甚至也越来越喜欢如此审视的凝她了,她云凤紫满身鄙陋,倒也着实不知有何资质与复杂之处能得他叶渊这般的打量与审视。
他也是聪明之人,也极擅长观人才是,想必她云凤紫在他面前,无论何种心思,自也是都逃不出他的法眼才是,如此,他这般盯她,审视她,又是何意?
难不成,这高高在上的叶渊,竟还对她看不透?
思绪翻腾摇曳,层层起伏,纵是心底对叶渊的审视极为抵触,然而即便如此,她却不敢反对甚至抵触半许。
此番寄人篱下,终归要学会忍耐,她已是敲碎了满身的脊梁骨,甚至也已然将自己诚服在他脚下,就是不知,这叶渊是否能如她所愿,被她稍稍感化,哪怕只感化半许,她便也是知足的。
整个过程,凤紫僵然而立,身子仍是有些瑟瑟的发抖,心底希望四溢,静然而候。
许久,眼见叶渊仍是不回话,凤紫犹豫片刻,忍不住再度将目光朝他凝去,随即恭敬而问:“不知,凤紫这画,可否入得国师的眼?”
她再度小心翼翼的问了一遍,只因心底悬吊得太过厉害,压抑紧张之中,便再度忍不住问了一遍。
待得这话一出,叶渊那满是深邃的瞳孔,终归是几不可察的缩了缩,随即,他也不朝她打量了,反倒是极为自然平缓的将目光挪向了别处,随即薄唇一启,那道幽远清冷的嗓音,也逐渐而起,“这幅画,笔法虚弱无力,毫无刚毅遒劲之气,且构图单一,千篇一律毫无新意,无疑,这幅画,并非上乘。”
是吗?
这话入耳,凤紫瞳孔一缩,面色一白,脑袋,也骤然如冷水灌顶,凉透一片。
叶渊这话,并不在她意料之外,奈何纵是猜到这叶渊会这般评判,但心底深处,也终归是升腾着一丝丝希望的。
而今希望也被他的话全数浇灭,这种绝望悲凉之感,无疑是凉到了骨子里,也痛到了骨子里,狰狞压抑得,难以排遣。
这幅画,笔法虚弱无力,许是因她一宿未眠,加之废寝忘食,从而在饥饿交加与疲惫无力之中画出,只是,当时画的时候,她全身心投入,也曾刻意将墨笔落得种了些,照理说,这幅画并无太多的瑕疵可以挑剔,便是笔法上,也不可能太过虚软无力才是,也不知这叶渊,是从哪里看出是笔法无力,竟还能在她面前如此贬低的评判。
再者,此图构图单一,是因依照她的感觉,叶渊那清冷之性,定也是符合这等南山临水,竹屋白菊之感才是,这幅画,画的是隐居避世,并不受世俗所扰,而这叶渊,也如世外之人,是以这幅画也该是符合他才是,且昨夜在叶渊屋中作出这幅画的大概时,叶渊也仅是评判了她的画技,并未言道她画面内容有何不妥,是以,她云凤紫也不曾太过觉得这幅画的构造有何问题,虽不曾对这幅画的构造大改,但至少,也并非是千篇一律毫无新意才是。
毕竟,这幅画比起寻常的山水舟舸,也有别致之处才是。
思绪,再度开始翻腾摇曳,凤紫一遍一遍的,在心底为自己解释着。
然而即便如此,那一股股失望绝然之感,也在四肢八骸中肆意蔓延,待得片刻后,满身之中,除了失望,便是怅惘。
此番突然莫名的发觉,这叶渊啊,哪里是石头,分明就是比石头还硬的东西,那石头,尚且还可滴水穿石,而这叶渊,无疑是你无论对他如何上心,如何殷勤,甚至如何诚服与恭顺,都不得他,正眼以待。
“无论如何,多谢国师评价。凤紫,定当再努力,争取做到国师满意。”
半晌,凤紫才垂头下来,强行按捺心绪,恭敬低沉的道了句。
她嗓音极为的幽远苍然,却又怅惘嘶哑,语气中的悲凉与委屈,也着实是无论怎么压制,都压制不住。
待得这话落下后,不待叶渊反应,她便朝他弯身一拜,随即便要拖着僵硬颤抖的身子转身离去,却是不待足下动作,叶渊便低沉出声,“你要如何努力?是要再回去不吃不喝甚至不眠不休的重新画画?”
凤紫恭道:“国师既是不满意凤紫的画,自是凤紫画功不足,凤紫回去后,自得多练,争取画出之画,能让国师满意。”
这话一出,叶渊嗓音越发一沉,突然而道:“不必了。”
凤紫目光一沉,自也是知晓这叶渊又要耐性耗尽,声称不愿再看她的画了,甚至,这人又或许会再度出声鄙夷于她,怒斥于她,从而再不留情面的警告她莫要再对他献上殷勤。
思绪迅速的翻腾摇曳,凤紫心头了然,是以也依旧垂头,正要朝叶渊执意坚定的回话,不料话还未出,叶渊那清冷幽远的嗓音,再度响起,“你这幅画,虽鄙陋甚多,无法与名家之画相比,但也浓淡相宜,白菊簇拥,深得,本国师心意。是以这幅画,你无需重画,本国师,尚且能入眼,也尚且,满意。”
冗长的嗓音,低低沉沉,无波无澜,并未携带太多情绪。
然而这话落在凤紫耳里,却顿时令她噎了后话,苍白的面色也陡然起伏,目光也猝然震惊,刹那之际,整个人,也顿时怔在当场。
这叶渊说什么?
他方才说,尚且能满意,她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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