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脆弱
夜深，惊鸿居亮着一盏小灯，如豆。
精致简洁的房间里充满了药草的香味，纳兰凌霄坐在案前耐心等着夏惊鸿。窗前，一道白影如华，身材偏瘦小，发髻精致不失华美，未戴任何珠钗宝石，若是那发再长些，再顺些就会很像凤九鸢的。
“我想兰王今日是要白走这一趟了，我从不知哥哥行踪。”夏惊鸿整理完药材徐徐转身，面如满玉，目蕴光华，却没有笑容，所以整个人冷清的可怕。
纳兰凌霄知道她心细如尘，便抿唇道，“如今惊鸿是唯一能帮得上本王的人了。”
夏惊鸿沏茶的手微微一抖，不留痕迹得蹙了蹙眉，连那眉目间的一份小儿女情态都犹如被冰雪覆盖，清冷孤寂。
“于你而言，她就如此重要吗？”夏惊鸿敛眉啜一口热茶，却暖不了身子。
纳兰凌霄闻言，把玩着腰间“莫失”玉佩，笑容里藏着苦不尽的思念，“不错，因为我再种不出一种与她一样让我觉得舒心的女子。”
他的回答总是还有躲避，他的回答总是在优雅中带着几分了悟。
夏惊鸿凝望着他绝美优雅的脸，那幽幽兰花香穿骨而出，他就像一株开满她房间的兰花，让人想爱却不敢靠近。
“她已是皇贵妃，就算侥幸不死也不会在与你有半分关系。而且皇上对你，有了很深的芥蒂，你不像是个喜欢把自己置之险地的人。”
夏惊鸿转身将半开的窗户关好，便不再有微弱的冷风侵袭她的身子。
纳兰凌霄不语，目色空蒙而明亮，“请姑娘告之逍遥岛的具体位置。”
夏惊鸿见自己依然无法动摇他，只好扬眉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
“请。”
“我要兰王妃的位子。”
刹那，他的眸光一冷定定看着面前苍白而漂亮的女人，半晌才微微一笑，“除此之外，其他我都可以答应。”
他一直以为兰王妃谁做都可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轻易将危险放在枕边，可自那一夜之后，他一直知道，这个位子是凤九鸢的。
夏惊鸿黯然失笑，她知道他不会答应，即便她有着非常与他有利的背景和身份也枉然，她没有凤九鸢的勇气可以为他死两次。
但，她还想试一试，试过之后才能没有遗憾。
“好，暂时我还没有想好，等想到了再告诉你，逍遥岛的地图你收好，答应我，不要落入任何人手中，看到之后立刻烧掉。”
纳兰凌霄颔首，原来她早就绘好了地图，她知道他会来。
逍遥岛。
凤九鸢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是看不清的前世和未来，还有今生经历的一切悲伤苦难，她蓄了满满一池的水想要淹灭世上所有的兰花，可总是会再开，再蔓延，一直到天涯海角。
“喂，你种这些东西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
“兰乃花中君子，你不懂。”
那时他笑得很清浅，像极了他手里的兰花。是，她不懂，她一直都不懂，一直看不透他。
她想起来了，他经常会吃兰花花瓣，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妖孽，所以吐气如兰。
她想起来了，那年沙漠逃敌他用兰花为她封住了背上的伤口躲过了狼和野兽的搜索，所以那道疤的样子非常像一朵红色的兰花。
她想起来了，在他的小筑里他解开了她的腰带，那一夜分不清他是人还是妖，整个鼻腔里全是兰香，她以为从此她也是妖了呢……
“凌霄……”
一声轻呼，她睁开了眼，就中更是如火如荼的痴情和想念，蔓延了整个大脑。
蓦然起身，墨发垂腰，洁白的衣裳绘的不再是梨花而是白色曼佗罗花，修长的眉，璀璨的目，精致的轮廓，飞扬的气质，此刻她亦是一只妖孽。
“美人，你终于醒了！”落九天有些脸红，他发觉她满身风华气质全来自这双眼，日月般的光华，摄人心魂。
夏惊尘的笑容里也有几分兴奋，“九鸢，你醒了。”
凤九鸢侧目，意识一点点清晰，兰花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锁相思带给的痛和瘾。
片刻之后，她珊然一笑，极尽悲讽与嘲笑，“我又梦见了那大片大片的兰花，开在我的往生路上，怎么也淹灭不了。”
夏惊尘好心疼，不禁抬手为她捋起一丝碎发，那张如花如玉的脸憔悴却变得更美，那双灿烂眩目的眼睛仿佛已经枯竭，再也流不出泪来。
“九鸢，如果你怕，我陪你。”
凤九鸢抬眸，此时的她再不是那个武功高强的门主，而是这世上最为脆弱的一个女人，被情所伤被爱所噬的女人。
而夏惊尘的眼睛非常清明，容纳着天下万物，爱着所有一切，浅浅的倦殆和期盼撑起了她此刻的悲伤。
于是，她幽幽靠上了他的肩，像靠在了一片云上，漆黑的眼珠微微一颤便泪如泉涌，倾尽万世芳华。她不知道怎么了，整个人整颗心在那个梦后仿佛泡在了水里，全是悲伤和压抑的相思。
“我想他，我走在往生路上的时候很想他。”
这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她在别人面前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所以只半句话边哽咽难言，浑身无力。
长发散在脑后身前，犹如天梯琉璃，将她的凄凉与唯美衬托成了一道风景，催人泪下。
夏惊尘这一刻看见了她的心，从母亲死后到现在的脆弱悲伤都看见了，一路血迹斑斑，一路蔓延到生命尽头。
“恩……”
哭着哭着忽然觉得心如针扎，痛得她好生难受，如隔着万水千山的阻碍，但依旧很疼。
夏惊尘将手摁上她的手腕用温和的内力引导锁相思的发作，为她解除痛楚，“对不起，我还是没有办法为你解除锁相思。”
凤九鸢慢慢将情绪收敛干净，慢慢引导丹田之气平息，勾唇道，“若没有了相思，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活着的煎熬与意义。”
这一秒，她是脆弱的女人，为爱而生，也注定为爱而伤的女人。
七年的爱情种满了她全部的生命，一夜痴缠锁尽了她此生全部精力，如她所言，她想他，就连走向轮回的时候都想着他。
黯相念，追情思，夜夜除非，锁尽离人泪。人愁春老天不老，痴情难绝，化作东风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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