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小毛孩要出国?
“什么?你们两个小毛孩要出国?”
脑袋光溜溜的小老太爷坐在黑色褥子上,眼睛上套着副老花镜在那儿看书装学者,听闻坐在床下小凳子上的安奈儿和夏霖,惊得险些从床上坐起来。
京大一所教授公寓里,床上窝着一位不喜欢下床的老人,床上站着两个小孩,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似乎正对某冥顽不灵的老人进行沟通说服。
“老师——”
安奈儿刚准备开口,却被夏霖伸手止住了。但见他坐起来,像一位恭谨的学生一样彬彬有礼对着赵老说道:“赵老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四年来,奈奈的文史已经学得很不错了,也该真正入学深造。而国内最好的京大和清大,奈奈也都待过。不妨让奈奈出国深造,岂不更好?”
昨日下午夏霖与安奈儿一番深谈后,想想安奈儿跟唐珈的那一月之约,觉得在整合集团之后,第一件事应该跟安奈儿出国解决国外的麻烦。这才有了二人这日一起来找赵老的一幕。
赵老却摘下老花镜,瞪着一双斗鱼眼儿一拍黑床反驳之声顿起:“嘿!你以为她四年来就把我歪果仁子该学的一切都学了吗?都可以出国深造了,你们这些小娃娃,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夏霖似乎知道赵老会这样说,长长的睫毛一闪,金色的一撮头发像是映着彩虹似的,闪闪发光,语气平和而没有丝毫惊动的波澜:“赵老师,我听杨老师说,您早就教文史音律各国语言方言的都教得差不多了,现如今唯有在理科方面犯了难。您教了奈奈这么长时间,应该看得出来,奈奈不是学理的料……”
安奈儿委屈着小脸垂着脑袋,真是羞愧的恨不得把脑袋夹裤裆里,理科白痴不是罪啊,她也不想这样,可前世今生都这样她能有什么办法?
“胡说!”赵老对着夏霖,吹着胡子瞪着眼:“我赵世麒不会收一个蠢材当弟子的!肯定是我哪儿方法没用对,对她智商开发不到位,肯定是这样。等我研究好了方法,我就能……”
夏霖很顺溜的接道:“那何不等您开发出来了,再来教她也不迟啊?何必非得钻这个牛角尖?趁这个机会,让奈奈去国外大学深造,也不会耽误她的学业不是?”见赵老被他说得定住了,夏霖抿着嘴想了想,继续趁热打铁:“而且……您要是非要找个继承理化学业的,其实您可以找我。我在记忆力方面不如奈奈,可学习理科,还是颇……”
“哼!”夏霖没想到,赵老他老人家听罢他说的,很傲娇的拐过头去:“狂妄小子说得轻巧!我赵世麒的弟子,谁想当就能当?”
夏霖一堵,几番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床上歪果仁傲娇的后脑勺,一脸的哭笑不得。他也算京大的天才校草,怎么好端端的居然被嫌弃了?其实他也不是舔着脸来当赵老的弟子的,而是觉得奈奈被摧折得实在不行了,想把自己拿来顶顶杠,没想到还被嫌弃成这样……
二人争辩许久,依旧未果,直到阳光从窗子的细缝里钻进来,觑着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的夏霖。几次的软磨硬泡,最后却只能换来一声声怅惘如云朵的叹息,却是无法、无法。
眼看夏霖和安奈儿两人都无法说服赵老,房间内旁边坐着另外一人终于说话了:“赵老,稍安勿躁。”
正式一个国字脸、戴眼镜,头发稀疏,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白衬衫、黑西裤、灰白色的领带和西装上衣,自在干练,儒雅又闲适。
夏霖见状,赶紧一手按住安奈儿的肩膀,向她摇头示意。
眼前这位中年男人,正是夏霖和安奈儿前来说服赵老之前所找的一大帮手——曾经在《非常星期五》认识的京大著名国学教授易天翔。安奈儿在赵老师学习的这几年,偶尔也常会看见易天翔老师来赵老师这儿串门取经。久而久之,自然也跟安奈儿越来越熟了。比起赵老的老顽童形象,易天翔老师明显正经的多。再加上博学之故,反倒是可以当赵老弟子的易老师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国学大师。
易天翔老师坐在赵老床沿上对赵老说道:“赵老,您先听我说,不是那块料就不是那块料,何必动怒呢?孩子有孩子的未来,要出国深造就让她出国深造吧,连人家父母都同意了,你又何必管那么多呢?”
“哼!”赵老仍然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还回头对安奈儿和夏霖道:“你们以为找来个帮手,我就怕了吗?我告诉你们,没用!我绝不同意!”
“你……”
在旁边垂着脑袋装乖乖女的安奈儿,似终于被那叹息化成的黎明惊醒了——
“老师。”
第一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她针尖对麦芒,毫不认输;四年授课,她的天才加蠢材模式的逗逼智商,让他们的相处极其的汹涌澎湃,也让她低下了她自以为天才的头颅,变得越发谦虚恭谨。
而这一次,为了达成目的,沉寂四年的她,终于再一次昂起了她从东方升起的头颅。
床褥上的赵老圆圆的老花镜哼哼的望着她,那岩石般的眼神,有着刀锋面前都不低头的铁骨铮铮:“想出国,可以,把我出的数学题目全都作会,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一句话,让夏霖苦了脸,安奈儿却瞬间让脸都换了颜色。从夏霖的视线望去,侧旁的女孩,刘海似随着那怒荡漾而起,碧眼中也溢出一丝殷红,她紧紧抿住的嘴巴像是正在积蓄着什么,又像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但见她全身喷着火似的上前,喷涌出被那强制的、个人的、顽固的暴火激荡出多年蓄积的不满和委屈——
“为什么?明明我不是你,为什么你偏要把你脑子里所有东西全都装进我脑子里,让我完完全全变成你?我知道我是偏科的学生,可是我不会就是不会,我看上几天学上几天都比不了别人去学上一会儿。我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这样,可是这些年我真得尽力了——”
“我不是你,不是你这样文理皆通的旷世全才,我也不会成为你。我不会单纯的只作一个学者,以后我还要进军娱乐圈,我要当一个文娱明星,不是一个数理化天才科学家!我知道学什么对我有用,我也知道我以后会走什么样的路。我要出国,就算你反对我,我也要出国,数理化对我以后想走的路并没有用,我辛辛苦苦学了它以后也没什么兴趣去研究它。”
说完一大串的话,在赵老的惊愕和夏霖的愣怔中,安奈儿最后向赵老恭谨的鞠了个躬:“这些年多谢老师的教导之恩,不过,我要去追寻我的梦了!”
说完,瞪了对面床头上的赵老半响,终于准备鼓起勇气转身……
“奈奈,赵老毕竟是教导你的老师,怎么能对赵老这么说话?”
但见易天翔老师先是对安奈儿板着脸孔教训了句,这才让安奈儿即将转过去的身体停顿住了。回过头来的安奈儿惭愧的低下了头,小脸皱成个包子,嘴巴抿得极紧,像是依旧不服输。
正当此时,门吱地一声开了,深蓝色苏绣旗袍的老太太,卷卷的白发齐肩梳着,一脸跳跃着音符的欢乐皱纹,像是刚刚从火星归来:“嘿!老赵儿?谁欺负你了,咋跟刚哭了鼻子似的?”
杨老师说话就是这么一如既往的直接,不管是安奈儿、夏霖,还是易天翔教授,都尴尬的面面相觑起来。两个老小孩又开始了。
赵老凶狠的瞪了她一眼,像个老小孩似的板着嘴不说话,别扭的别过脑袋。倒是得知事情缘由的杨臻老师忽然跟个小孩似的开怀一笑,双手插在腰间举手投足洋气极了,笑声宛如银铃般响彻了整个房间:“咯咯咯,我当是啥事呢?老赵儿我说你这些年是越活越回去了吗?闲的没事干居然跟孩子较起真来了?人家几岁,你都能当人家太爷爷了,还跟霖霖奈奈一般见识?”
赵老见杨老为老不尊的幸灾乐祸,顿时气得在床上直咬牙跺脚:“老杨,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就不能说句中听的吗?”
谁知杨臻女士忽然止住了笑声,花纹乱颤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张面孔顿时变作六月飞雪,冰凉无比。
赵老见之立马缩了缩脑袋,身子也向床内侧蜷缩了下。但见杨臻女士忽然叉着腰面无表情的走近床沿,像个外星球来得机器人一样机械的说道:“歪果仁子你确定不放奈奈出国?”
还不待赵老回答,杨臻女士忽然叉着小腰豪气万千道:“你不让她出国,那我跟我家老白一起出国——”
话音刚落,杨臻女士便跟只返老还童的老兔子般,回头利落地收拾起了衣物。什么衣服书本洗漱用品神马的一个劲儿往包里放,像是后面有个老虎在追着她。
把赵老看得傻眼儿了,也把在场的安奈儿、夏霖以及易天翔教授看得目瞪口呆。这杨臻女士还是一如既往的说风就是雨啊!
那条被杨臻女士唤作“老白”的大白狗,正在杨臻女士旁边探着长长的舌头,像是知道她要干什么,正忠诚的等待着她一样。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窝在床上的赵老忽然从床上蹦下来,一把揪住杨臻女士的两只手,忙忙喊道:“老伴儿,别丢下我一个人,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
“错了?”杨臻女士神情貌似还十分疑惑:“你个老顽固能有什么错?你永远都是对的,怎么会错呢?”
“不!”赵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好像被抛弃的孩子,居然当着在场一个大人两只小孩的面抱起了杨臻女士:“我错了,我真得错了,都是我的错——”
“你哪儿错了?”杨臻女士虽然停止了动作,然而脸上依旧狂风暴雨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
赵老抱着杨老,“呜呜呜”的胡乱认着错:“我错了,我哪儿都错了,只要你别走,让我认什么错都行!”
这话说得谦卑,认错也认得耿直,然而却偏偏再度惹毛了杨臻女士。但见杨臻女士一把推开在她身上抹鼻涕的老小孩赵老,瞪着他正儿八经的说道:“哼!看来你是为了让我留下才认错的?口是心非,认错态度极其不端正!”
眼看杨老又要开始收拾包袱,赵老忽然天外飞仙的转头对安奈儿和夏霖扔了句:“你们两先回去吧!走得时候告诉我一声,M国几所大学我都有认识的人。到时候给你们封推荐信,大学也好入一些。”
什么?
夏霖和安奈儿同时抬起了震惊的脑袋,傻傻的看着赵老,都快怀疑自个儿耳朵是不是假的。
肿么可能?他们好说歹说半天都不见冥顽不灵的赵老有半点缓和迹象,肿么杨老才收拾个包袱赵老立马妥协?
这不公平,大大的不公平!
其实,在小丫头刚才爆发的时候他都有点动容,只是面子上拉不下罢了。怕老婆的确是一回事,可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儿下呀!
没错,刚才安奈儿跟他说不管他同不同意,她都要去的时候,他的确是生气的。可她之前说得那句“她不是他”,却又让他停止了愤怒,开始了带着哲理性的深深思考……
她不是他,她不是他……身为行将朽木的老人,赵老其实是对这最后一个徒弟,寄予了深深厚望的。正因如此,对前三个弟子都异常宽容的他,却偏对她严厉的不像话,固执的不像话。本以为四年的学习生涯,把当初那个第一次初见针尖对麦芒还是娱乐圈活跃的小魔女给磨得终于没了爪牙。没想到,这丫头从来都是个有主意的,不过是暂藏起来罢了。
“唉,也罢。”坐在床褥上的老人,像一块穿越了瀚海的岩石,多少风浪争相竞过,他却依旧握着真知的圭皋,岿然不动。
他一共教了四个入室弟子了。然而,没一个人继承他的衣钵,这如何让学了一辈子堪称学术北斗的他,就此甘心老去?
这回,却轮到刚才慷慨激昂的安奈儿沉默和害怕了。十岁的小女孩,睁着流浪在人间孤独的双目,有晶莹在里面闪着冰花,掺和着惊惶的、令人产生动容的语气:“老师——”
缩在床内的墙角,裹着藏着春天的被褥,老人却已经恢复了一脸的清明,恍若又是那个曾经震慑中外的旷世学者:“唉,其实老师也知道,老师这些年做的也太过了。可是老师心急啊,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去了。我不惧怕死亡,可我害怕自己的才华浪费了,给华夏留不下,我真是恨不得去复制出另一个还很年轻的我,让我继续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他双目悠远的望着安奈儿,像是穿透她去看着什么:“直到有朝一日,我看到了你。看着你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居然能活跃在娱乐圈长达一年之久,还能在那些根本不是你那稚龄能承载的名利下,离开娱乐圈来我这儿进学,保持自己的向学之心。我感觉你就是老天送给我的,是另一个形式的我。”
安奈儿静静地望着老人,咬着下唇,神情高迥。原来,她在老师眼里是这样的么?
赵老叹道:“所以,我才无法接受你只习文不通理的资质,还一次次催眠自己,然后强硬的给你装进脑袋里。直到你刚才说,你不是我……”
半是阳光半是昏黑的简单屋子里,褥子上的老人一边将自己整个身体都缩回床内,一边摆着枯木似的手,语气是颓唐的失落,神情是清凉的叹息。冷冽拂过他苍老的皱纹,可他苍老的皱纹依旧想开出花来。
安顿好落寞的赵老后,夏霖、安奈儿以及易天翔等人都被杨老送出屋来。路上,杨老眨着调皮的眼睛对安奈儿等人道:“歪果仁子看着固执,其实心软得很,恐怕早就同意了,只是死要面子罢了。奈奈你要出国,记得经常给老师打电话啊?”
看着洋气的不行的老太太,还是少年的夏霖说出心中的疑问:“杨老师您太厉害了,我和奈奈都快说得口干舌燥都没说服赵老师,可您一出马就搞定了?”
“哈哈哈哈……”杨臻女士毫无顾忌的开怀大笑着:“小孩子不懂,长大后你们就懂了。以后再有搞不定赵老的事,就来找我杨臻女士,分分钟给你们搞定,不过要用提拉米苏收买我哦!”
看着又变作风中乱颤柳枝花蝴蝶的杨臻女士,还在那里挤眉弄眼,活灵活现极了,夏霖和安奈儿当真是满头黑线。
话说您两活宝能有个正常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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