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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修罗场1.0


  忽如其来的死寂,像荒漠的沙一层一层掩埋废墟,将繁华的一刹湮没在千年的荒凉里。

  回音淡去,直到静得听得见洞口的水滴,在一滴滴洞穿着石缝。

  一整个洞涧的黑衣皆为着前半句的称呼震惊时,那如淬火般的怒目,正因着后半句盯落在递来的剑上。

  良久,冷怒至极的音调从喉头跳出,“为什么?”

  “你说过允我一诺的,你放了他!”

  “想都不想?”

  音色陡然阴婺的怵人,在场没有一个黑衣敢去看,这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那暴怒的面上是怎样的神色,然而他们更未料到的是,还会听到一句反诘。

  “我救你的时候,也没想啊!”

  一句话,叫两个男子各自为之一震。

  “不杀他,怎么泄我剜心之痛?”宇文灏剖肝泣血的声音,跟着狠戾的剑闪过她,直刺向她身后。

  一瞬,又静的可怕。

  眉翎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裂帛声,很近,就擦肩而过。惊怔又复杂的神色瞬息覆了满面,两个男子。

  那一瞬,冷剑被她袖口一打,偏了锋,三尺青锋绣起朱花,素衣白肩上转瞬荼蘼的嫣红,绚过三春的桃花。

  冷锋划过之后,有些微凉,而现在像是一股说不出的热流在暗涌,眉翎愣愣的低头,身后有温热熨帖来,她没来及回头看,手腕已覆上一股遒劲,将她猛的向前方拉去。

  身体骤然前倾,那一刻,不知是谁先伸出的手?

  她手下意识的向身后抓去,想要寻着支撑,正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掌心,亦是毫不犹疑的力度将她牵住,两股力量一僵持,她堪堪站稳,耳旁已响起犀利的剑戟声。

  男子一直未动,黑衣这样合围而来的阵势,作困兽之斗不是明智之举。

  然而,眉翎惊悸的回头时,男子已扯过了一个黑衣搪在身前,挡住刺来的锋刃,同时夺了那个黑衣手中的剑。

  青锋陡然一挥,越过她逼向前方时,他周遭已顷刻倒下四个黑衣,剑锋停下的一刹,响起的声音清越,却不失凌厉:“你放开她!”

  眉翎转眼就听到了浓浓的讥诮紧追着响起,因为,越过她身前的不止一把剑,在那把喂了毒的剑误刺进黑衣之后,宇文灏也夺了把剑,在同一时刻送了出去。

  一时间,两个傲然而立的男子,持剑各指一方。

  “你,凭什么,叫我放手?”

  宇文灏怒极冷笑,嘲讽之意不言而喻,黑衣显然是压倒性的优势。

  “就凭”清音微的一顿,凌冽之意更胜一筹,“一剑封喉,比穿肠破肚,死的快!”

  一剑点在胸口,一剑吻在喉头。皆因着立在中间的人不约而同的停滞,而所有的黑衣也因着停在宇文灏喉头的剑而无人敢妄动。

  洞外早已是日影瞳瞳,露珠牵过一抹阳光,凝着金妆玉裹,悬在钟乳之尖,静候着洞里的这一刹,迟迟不落。

  “死?死过一回了!”依旧是宇文灏冷鸷的音色,“你倒是不怕死?”

  “死?”男子唇角牵起一弯冷漠,“不知是何物?”

  “我只知,死,亦不会放手!”

  声音转瞬近在眉翎耳际时,男子忽的侧身迎着胸口的剑向她走来,残破的囚衣上一线血缭,在宇文灏措手不及之际,男子手中剑锋一转,一道冷光朝着宇文灏紧抓不放的手横空斩下。

  是直到最后一刻才被迫松开,宇文灏掩在袖口里青筋裂开的手除了紧蜷着的袖剑,亦有几丝猩红蜿蜒而下。

  平衡瞬间被打破,眉翎被男子拉掩在身后,黑衣如寒鸦遮天蔽日的压来,剑戟声不绝于耳,一片混乱中,宇文灏沉厉的声音跟着手掌一并朝她转来,“跟我回去!”

  回?回哪去?眉翎错愕的迎上鹰隼般的深眸,那眼底像有一抹似忧似讽的笑,显然,不是回刺史府!

  正当她呆愣之际,手又探近几寸,语气多了几分了然的玩味,“你已知道我是何人,这样好的机会,旁人求之不得,你要放弃么?”

  意有所指的话和愈加耐人寻味的笑,一并审度在她面上。眉翎不禁连退了几步,更是不经思量的摇头,“我哪,哪也不去…”

  只顾退避着宇文灏,当从他骤紧的眸子里突然意识到什么时,眉翎连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出,足下就猝不及防的踩空。

  视线开始急剧的降低,幽暗的洞涧霎时如张开血盆大口,所有侵袭而来的恐怔中仅剩一念,这坡莫要太深,否则当真是哪也去不了。

  无助的跌坠,坡上的砾石在眼角擦过的瞬息,忽然,有一股向上的力量顺着手传来,眉翎蓦然抬目,这一次,她清楚的看见一只手朝她握来,而这手的主人?

  眸不点而墨,濯清且澈,正映着愣愣怔怔的自己。

  这世间的所有相遇都身不由己,或擦肩而过,或惊心动魄,而两次,她看进了同样一双眸眼里。

  弹指一瞬,他似越过千沟万壑向她扑来。

  飞石走砾在眼尾天翻地覆,着地的钝痛未像意料中而来,她忽的跌进了一个结实而温暖的怀里,尖锐的沙石掀起的尘陌将视线湮没,她惊恐的将头埋进宽阔的胸膛,迎着那骤然滚起的晕眩。

  腰际和肩膀各有一个臂弯将她护住,竟不知道翻滚了多久,直到耳边仅剩他沉稳的心跳声。

  洞涧似乎又陷入了死寂,眉翎微微展眸,寻着光亮望去,高远处,只一个孤峭的黑影,丝毫辨不清神色,但直觉也在朝她望来,是宇文灏,因为他手中还攥着一把精巧的剑,她还给他的袖剑。

  眉翎有些费力的抬头,洞涧不算深,却很陡,不知为何,再也没有黑衣冲下来了。

  她枕在一个臂弯上,只觉头越发的昏沉,在黑暗席卷之前,她眉眼前划过一只手,颀皙干洁却尽是血痕割裂,有薄薄的血腥味入鼻,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别怕…”

  谁的清音,似玉声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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