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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谢杳杳由李永怡的贴身婢女献玉带去了神女殿,见她走远,李知憬才抬抬手,青岚捧着干净的衣裳小跑近前。

        “殿下,您没事吧?”

        李知憬裹上衣袍,嘱咐青岚几句,才往后殿去,浴池的热水已备好,他倚在池壁,长长叹了口气。

        明明水中除了花瓣,清澈见底,可他还是觉得肩膀、胸膛有什么东西的触感停留,女子特有的纤细柔软、交颈相拥时的鼻息,以及那双腿,比他以为的还要修长……

        陌生的燥热感灼遍五脏六腑,李知憬心道兴许是今年夏季太过炎热,水温都比平时高出不少,遂摇响铃铛,吩咐再加些凉水进来。

        他试图将注意力放在屏风上的山水画,可那远峰群山耸峙、连绵起伏……呼吸不免又加重几分,干脆闭气整个人沉入水中,不见不听不感。

        “有人暗中动手?”李永怡惊讶地张大嘴巴,现下殿内就她和谢杳杳两个人,外面又有献玉盯着,倒不怕被人听墙根。

        李永怡身量不高,她的衣裳谢杳杳穿着有些太过合身,谢杳杳照镜,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你派人去我府上取衣裳了吗?”

        “去了去了,谁身边没有个婢女,单单就你,孤身一人。”李永怡拿过药油,抓过谢杳杳的腿,给她脚踝擦药酒,她们儿时顽皮,磕碰乃是常事,给彼此上药更是司空见惯,顺手至极。

        “我这叫自力更生,独立自主,再说,你见谁上战场打仗,还带个婢女!”

        “那是从前,如今都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了,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实在不行,我让献玉先去你那儿。”

        谢杳杳见她说得情真意切,知道李永怡是真心待自己,心中一软,抱住她的胳膊:“含月,你的心意我领了,我要是男儿身就好了,嫁我总比嫁郑怀松强。”适才一见果然弱不禁风,小身板还不如李知憬。

        叩门声响起,门外献玉道:“太子殿下请谢率过偏殿说话。”

        看来出手之人有眉目了。

        此事不宜有旁人在,偏殿中便只有他们三人。

        李知憬端了盏茶正在赏瓶中芍药,眼角余光瞥见谢杳杳进了门,转过身道:“你来……”目光落在她身上起伏处,一时语塞。

        谢杳杳向来穿得宽松,哪怕是着裙装,外头的衫子都披得严严实实,但她此刻散发一种凛然正气,若她娇羞了,好像她故意勾着他一般,不如落落大方:“殿下可是查出何人所为?”

        李知憬右手握拳抵住嘴唇,轻咳两声:“共有三人,都是练家子,跟着成府的马车来的,但适才回去的人中并无那三人。”

        要真是成之瑶下的手,她不至于连自己的名节也不顾,事情做得太过明显,对她而言,并无益处,而且她被救上来后,受惊不小,话都说不利索,现下已被送回成府。

        多半是有人借她之手,另做文章,那三人应该是跟着正主走了。

        “含月,大哥和二哥是你请来的吗?”

        李永怡噌的一下从坐塌上起身,语调铿锵有力:“不是我!今儿都是未出阁的娘子们,大哥二哥都是有家室的人,我还怕嫂嫂们责怪呢。”

        李知憬有一下没一下轻点手上的玉扳指,冷冷一嗤:“倒是孤高看了他的底线。”

        明年便要就藩,还不安生,已有正妻还惦记着所谓凤格,他那位二哥,谋划不足,蠢笨低劣,把他的包容当作放纵,一而再再而三算计他。

        来而不往非礼也,那他也不妨回上一礼。

        “孤现下要回东宫,谢率一起吧。”李知憬边说边往外走,到她跟前儿略一停顿:“含月,把你的帷帽给她。”帷帽长纱遮至脚踝,衣裳合身就合身,总归旁人也看不去。

        谢杳杳未动:“殿下,臣今日告过假了。”

        李知憬眉头一皱,口吻有些不耐:“你还有话要同赵夜清说?”

        他倒是了解得透彻,谢杳杳也望回去,眼神坚定:“臣与赵将军是同僚,亦是朋友,他来长安,臣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李知憬上下打量了她一遭,未置可否,大步流星出了门。

        “三娘,不愧是你,三哥要是这么同我说话,我早就不敢和他对着干了。”李永怡拍了拍她肩头:“赵夜清还在前头等着你,我已经让人给他带话了。”

        芙蓉苑中李永怡的眼线不少,知道郑怀松未走,她换了男装,带着献玉打算从后门溜,马车低调地停在门外,只有一个戴着斗笠的车夫坐在辕上。

        李永怡掀帘入内,意外与一双含笑眼相视,身子一僵,楞在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某送公主回宫。”郑怀松伸手,替李永怡撩着帘子。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在前殿同赵夜清喝茶吗?她听人回了话才马不停蹄往这处赶,难不成这个人会□□之术?

        “哦,某见探珠……那婢女是叫探珠吧?曾在殿下那里见过一回,某见探珠又来望,看时辰,公主也该回宫了,故而某特来此处候着。”郑怀松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略歪着头冲着李永怡浅笑:“蜀中多山,师父常带着练习脚力,今日有幸得见太子殿下轻功,某比太子略逊一筹。”

        李永怡只得黑着一张脸,端端坐在马车中,早知道筹谋半晌还是一样的结果,不如坐着公主车辇回去,也不用如此颠簸。

        “公主,你穿男装也甚是好看。”

        “闭嘴!”

        “公主生气的模样也好看。”

        “郑怀松,你有病吧!”李永怡火冒三丈,但碍于马车隔音效果不好,只得压低声音恨恨道:“你为什么非要做我的驸马?”

        “某爱慕公主,对公主一见钟情,见之难忘,能做公主的驸马都尉,是某三生有幸。”郑怀松仍是从容深情之态,可李永怡感受不到一丝诚恳。

        “可你明明知道我……”

        “含月,我只说最后一次。”郑怀松不再自谦称“某”,他突然靠过来,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

        李永怡只觉得四周吵杂,头晕目眩,有些喘不上来气,若说在二人未相识时,她女扮男装私自出宫,不过与他在平康坊同喝过一顿酒,给同一位都知送过锦帛,可这就算招惹?

        昼刻已尽,擂鼓声响,长安一百零八坊、三十八条大街进入宵禁,非有令牌不得外出,否则被巡逻的武侯捉住,重则人头落地,轻则鞭痕累累。

        可也有例外,比如温香软玉销金窟——平康坊,坊门虽关,但其中风流薮泽依旧,来此地的并不都是寻欢作乐,饮酒、听曲儿、与都知娘子行行酒令,也算雅事。

        谢杳杳换了男装,描了剑眉,品貌俊秀,像个雌雄难辨的俏郎君,与赵夜清并肩而行,一个气宇轩昂,一个文质彬彬,才进平康坊就惹得不少娘子抛来香囊帕子。

        平康坊最大清馆的老板娘与谢杳杳是旧相识,无非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娘子一见倾心,欲以身相许,结果闹了个大乌龙,不知英雄是女郎。

        “三娘,你可许久没来了,这位郎君是?”妙音打着团扇,花枝招展走过来,话虽是对谢杳杳说的,可眼睛却定定看着赵夜清。

        “这位是我的好友,赵夜清,从定西城来的。”谢杳杳把赵夜清往前一推,让妙音看个清楚。

        妙音的眼神逐渐下移,直至腰部,一挑眉:“真郎君?”

        “真郎君。”谢杳杳乐不可支,忙催促她带他们去雅间。

        这雅间位于清馆的后院角落,是妙音专为自己中意的客人所留,屋中物件摆设极其风雅,是处谈心的好地儿。

        “三娘,你交友可真是不挑。”赵夜清皱着眉,拍打自己身上沾染的香气,太呛人。

        谢杳杳但笑不语,给赵夜清面前的青瓷杯倒上酒:“上好的郢州富水,你尝尝。”

        几杯酒下肚,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之后,谢杳杳终于切入正题:“夜清,定西是不是出事了?与其求旁人,不如告诉我,若我无法还有我爹,他总归是向着你们的。”

        赵夜清敛眸,转着手中杯子,半晌才道:“阿爷说你以后不会回来了,我不信。”

        “三娘,你当真要嫁给太子吗?”

        谢杳杳答得坦承:“事情复杂,骑虎难下,我大概是离不得东宫了。”凤格已在皇帝成了定论,只待昭告天下。

        “可他是太子,以后三宫六院妾室成群,你也愿意?”许是谢杳杳答得太过平淡,赵夜清的话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夜清,你应该清楚,我们除了自己,还有家族要顾……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还没放下吗?”谢杳杳终于明白他是何意,也不拐弯抹角。

        “你放下了?”

        “早放下了。”

        年轻男女,品貌相当,朝夕相处难免有些情愫萌芽,许是暧昧刚起,又或是还没探究清楚究竟有没有倾慕之意,当谢杳杳得知赵夜清有一良籍侍妾,那点若有似无的萌芽便消失殆尽,终未破土。

        赵夜清不解她为何又把他推回兄弟的位置之上,穷追不舍,非要戳破窗户纸问个明白,谢杳杳答得直接,她阿爷阿娘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自然也是。

        赵夜清对天发誓他也可以做到,回去就遣散了侍妾,以后绝不会再有旁的女人。

        谢杳杳冷冷看着他,那眼神如万箭穿其心而过,她说想不到他是薄情寡义之辈。

        怎么才过去一年,她的原则就不作数了,难道高坐凤栖宫接受丈夫的妾室们请安问候就会不同吗?

        “李知憬就那么好?好到让你愿意与其他人共享?”赵夜清一杯接一杯,眼眸渐渐迷离,可仍掩不住恨意。

        “夜清,你醉了,就在这里歇下吧。”谢杳杳不欲与他争辩,摇摇头,起身要走,忽然手臂被人紧紧拽住,力气太大,她感觉骨头都要断了。

        窗外突然一道闪电劈下,照得屋子极亮,紧接着雷声滚滚,山雨欲来之势。

        “夜清,放手吧。”

        豆大的雨滴砸在屋顶上,哗哗作响。

        门被叩响,熟悉的声音传来,是青岚:“谢率,殿下命我来接您回东宫,有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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