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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身为贴身婢女兼侍妾,谢杳杳理所应当又和李知憬住在同一间屋子,好在这里是别院,屋子敞亮不说,就连坐塌都能睡下三四个成年人,比前些日子风餐露宿和客栈好太多。

        屋子正中放着冰鉴,里头镇了瓜果、酥酪,谢杳杳吃了一盏又一盏,也不在乎李知憬复杂的眼神,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必讲究形象。

        “你就不怕吃坏肚子?”李知憬见她又去舀酥酪,少不得拦上一拦,寒凉之物吃太多总归是不好。

        谢杳杳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最后一盏。”

        待她吃饱喝足,李知憬起身张开双臂:“过来侍候孤就寝。”

        不知是吓得还是撑得,谢杳杳打了个嗝,一双瑞凤眼就含了怒气,拉起榻上的薄被拢在胸前:“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之前是万不得已,现下外头都是自己人,没必要演那么真。

        李知憬信步踱至她眼前,俯身看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你现在是孤的婢女,侍妾也算是奴,你若连这点规矩都不会,以后如何信服于人?细节鉴真,以免误了大事。”

        这话在理,可又哪里不太对劲儿,谢杳杳念着“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不情不愿下了榻,侍候李知憬更衣,太子常服的腰带,系法复杂,谢杳杳哪里解过,她站在李知憬身侧鼓捣半晌也没解开。

        她干脆蹲下,研究这腰带究竟有何诀窍,于是李知憬垂目瞧见谢杳杳蹲在自己身前,小脸离腹部不足一尺,熟悉的燥热感袭来,他眼一闭,拨开她的手:“笨死了,孤自己来。”

        他边走边解,自己换了寝衣上|床,躺下后又觉得不解气,冲正准备上榻睡觉的谢杳杳喊道:“你灭灯。”

        “我灭就我灭,叫那么大声做什么!”谢杳杳嘟嘟囔囔,气得牙痒痒,李知憬果然还是那个李知憬,狗脾气!什么如月君子,她一定是热昏头了才夸他。

        翌日一早,宋太守就候在前院,等太子殿下一道去御史府。

        青岚先给谢杳杳上了妆,姝颜冶丽,身姿窈窕,可称祸国之色,二人临出门前,又被青岚拦住:“不对,缺点儿东西。”

        “缺什么?”李知憬看了半晌也未瞧出哪里不对,波斯螺子黛描出的纤细柳叶眉,点了石榴娇口脂,意态娇娆,谢杳杳适合艳丽妆容,他早就知晓,再经青岚妙手打造,别说谢青黎,就算自称隔着屏风一眼认出真假的赵夜清站在此处,也定是认不出。

        青岚琢磨该怎么表达,找不到合适的表达词语,撩起袖子,在自己胳膊上嘬了一会儿,指着痕迹对一头雾水的二人解释道:“懂了吗?”

        谢杳杳和李知憬对视一眼,明显在彼此眼神中读出了疑惑,很好,没有谁占得先机,便异口同声道:“不懂。”

        青岚脸颊殷殷,抓耳挠腮,强压下羞耻心,低声又解释:“一般男女同房后,多少都会有些痕迹,尤其是……尤其是殿下和谢率这般年轻的。”

        “冬天穿得多,又是袄子又是狐领,瞧不见,可现下正是酷暑,谢率又走的是魅主的路子,衣衫轻薄,殿下昨日举止轻浮……没点儿痕迹怕是引人怀疑。”

        李知憬跨出门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顺带拽着谢杳杳回了屋,他关门前对外头的青岚道:“等会儿。”

        谢杳杳脖颈纤细,离了定西城的烈阳和飓风,她自打三月入京后肤色渐渐养了回来,相较从前白皙不少,她双手交叠捂着脖子,耳朵尖红得似要滴血:“不……不合适吧。”

        兴许是太子身份又端了起来,李知憬也说服不了自己轻薄佳人,他俯身扯开衣领,侧过头去:“你来吧。”

        在“自己脖子”和“别人脖子”两者之间徘徊少许,谢杳杳眼一闭,心一横,就朝李知憬颈间亲去。

        柔软的嘴唇覆于肌肤之上,混合着温热的鼻息,李知憬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轰开,他不自觉攥紧了拳头,似是在抵抗蚀骨柔情。

        对于“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他有了别样感悟,与老师们所讲相去甚远。

        “怎么没有印记?”谢杳杳拉开二人距离,仔细一看,浅得几乎看不出。

        “你早上没吃饭吗?”李知憬气不打一处来,他忍得都快内伤了,目光落在谢杳杳唇上:“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

        悱恻暧昧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谢杳杳摁住李知憬的肩膀,啊呜一口咬了上去。

        半晌后。

        “谢!杳!杳!还不快松口!”疼得龇牙咧嘴的李知憬用掌心推在谢杳杳额头:“你属狗的吗?”

        别院门前,宋太守和赵夜清站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聊上两句,无非是定西城的风土人情,江南道的山川美景。

        瞧见李知憬大步流星朝这里来,一行人忙迎上去,躬身行礼。

        忽然从他身后又冒出个身着华服蛾眉皓齿的美人,唯一不足之处是此女一张口语调拔得太高。

        “殿下,您就不能带妾一同去吗?”谢杳杳扯住李知憬的袖子,掩面啜泣。

        李知憬面露宠溺之色,安抚道:“孤有正事要做,晚上再来陪你。”

        青岚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拦住谢杳杳的去路,命人带她回后宅去,谢杳杳一步三回头,走得不情不愿,直至消失在众人眼中。

        赵夜清虽见过谢杳杳女装的模样,却从未见过她如此鬓影衣香,十足的金屋之娇,活脱脱换了个人。

        他不由耳根发热,目光黏在她身上挪不动半分,等人不见了踪影,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适才行为逾矩,不单李知憬的眼神锐利,连宋太守都存了几分探究。

        赵夜清忽然瞧见李知憬颈间的暧昧红痕,定睛细看还有浅浅牙印,明知二人是在做戏,可还是任由酸涩之意充斥四肢百骸,明明该是他的……

        御史府内气氛沉重,大夫下了定论,药石罔效,凶多吉少,怕是熬不到明日。

        屋内浓郁的汤药气味,开着窗户也久久不散,顾凡阖眼躺在床上进气少出气多,顾家大郎跪在一旁默默流泪。

        “顾夫人呢?”李知憬转动玉扳指,问候在一旁的宋太守。

        “回殿下,顾夫人带着幼|女回了老家,说要与顾御史和离。”

        宋太守此话一出,顾家大郎身形一顿,明显有话要说,却又碍于要挟不敢言语。

        李知憬已将一切放入眼中,他坐在顾凡床侧,握住他的手:“御史放心,孤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随后又与宋太守调了江南道的账本明细、堤坝图纸等,这一忙就到了傍晚。

        账本事关水利一项缺了一本,而堤坝设计并无问题,是个利国利民的工程,其中三处水闸的建造,平时可蓄水放水灌溉农田,不至于干旱无水可浇地,雨季时防洪泄洪,为下游百姓争取撤离机会,的确是费了心思的。

        “王、齐、刘,三位太守已到连山城,今晚设宴请殿下一去。”江南道内共有四郡,除了连山城的宋太守,还有其他三位,不等李知憬传唤,他们主动送上门,半是为了诉苦要钱,半是为了推卸责任。

        死了这么多人,总要算在某个人头上,顾凡首当其冲,还差个次要。

        李知憬又同户部侍郎交代受灾百姓安置一事,周边可调动的粮食加紧运送……这才起身往外去。

        “把妩儿也带去。”李知憬转头吩咐青岚。

        今日夜宴与前一日截然不同,三位太守似是被李知憬收了个侍妾所影响,正堂铺着织金红地毯,着红衣露细腰的波斯舞|女如花如云,美酒佳肴香气四溢,真是歌舞升平的欣欣之象。

        宋太守眉头紧皱,留下入席也不是,抬脚走人也不是,一旁王太守见他这般,不由打趣道:“你怕什么?昨日那美人儿不是你刻意引见?还是宋兄深谋远虑,有那侍妾给殿下吹枕边风,板子终不会落在宋兄身上。”

        见解释不清,宋太守没辙,只能坐得远些,与这帮蠢货保持距离。

        谢杳杳在屋中睡了一日,精神焕发,收拾停当便随马车去了夜宴之所。

        暗水流花,丝竹声清,李知憬坐在主位上,多饮了几杯以致脸颊微红,桃花眼微扬多情,有那胆子大的舞|女朝他望去,也只敢瞧一眼,只因一眼便已心跳如鼓,意乱情迷。

        “妩儿来了。”李知憬朝谢杳杳招手。

        谢杳杳穿过舞|女们坐在李知憬身旁,胳膊支在他腿上,扬起小脸,笑得妩媚:“殿下可别喜新厌旧啊”

        下头几位太守互相使了个眼色,什么大渊有史以来最完美的储君,离了长安城,没了天子约束,不照样沉迷女色。太守们见自己押对了局,纷纷松了口气。

        旁人望过去二人耳鬓厮磨,甚是亲密,实则说的都是白日见闻,分析形势。

        “……夜清去办此事比丁臣元稳妥,他在定西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谢杳杳夹了一块炙羊肉到李知憬碟中。

        李知憬“嗯”了一声,将一碟蒸猪肉推到她面前,谢杳杳的脸垮了一瞬,又恢复如初,拿起案上汤碗和银勺,柔声道:“妾给殿下盛碗鱼羹。”

        青岚轻叹一口气:好端端怎么又斗上了,殿下最不喜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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